第16章
1.彈劾
姚琳希與藍海森從日本回到家裏,剛進門,就被姚母領進書房訓斥,盤問她這些天都和誰在一起。她謊稱只是一個普通朋友。不想,姚母什麽都知道了,就連他的名字和年齡都精準不二地一一道出。
“小琳,你不要忘了你的身份,”姚母氣憤地用戒尺狠敲桌子,“你是姚家的小姐,是個有頭有臉的人,不該與這種男人為伍!而且,你能保證他看上的不是你的姿色和家産嗎?”
眼看騙不過母親,姚琳希便當面承認,但她并不接受母親的評價,“我從不以自己是姚家人為榮,”她說,“你們一定要我嫁得門戶當對,一定要我嫁得風風光光,結果呢,景明他不要我,現在他也敗了,爸爸肯定不答應。如果你們非要我嫁給那個花花大少,我寧可現在就死在你面前!”
“小琳!”姚母生氣急了,“我們這樣做都是為你好。”
“我只和與我有感情的人結婚。”姚琳希發誓道。
“你不要犟,小琳。”姚母厲聲喝道,“下周就給我訂婚,你這閨女真是無法無天了!”
“我絕不!”她生氣地大步邁出書房,正巧撞上彥真,連禮節也不顧了,匆匆跑開。
姚母心肺不好,氣得直咳嗽。
彥真受姚母委托,前來勸姚琳希,生怕她想不開。
在後花園裏找到姚琳希,她正坐在藤椅上,面朝那一盆盆枝繁葉茂的鈴蘭無聲地流淚。彥真走到她身邊,順着她的目光看了看那些鈴蘭,便知道她的心裏在想什麽。“這個時候你應該守在景明的身邊,”彥真說,“而不是和一個其貌不揚的男生去旅行。”
“我和景明不可能了。”她木讷地說,“我們相識十年,緣分到頭了。他不再愛我,不管是在什麽狀态之下。”
“男人總有被打動的時候。”
“他不是你所認識的男人。”
“說句心裏話,你不該和那樣的男生在一起,這簡直是在糟蹋你自己啊。”
“那我能和誰在一起,”她扭頭質問她,“你說,誰會來愛我?”
“你不要糟踐自己,不要放低對自己的要求。”
“我不覺得。”她狡辯道,“至少我們還有愛情。”
“你太感性了,容易被愛情蒙蔽!”
“那你呢,你和我又有什麽區別?”她反駁道,“為了那男人,你什麽都肯做。你把黎景明毀了,可是恰恰相反,我還是什麽也得不到。”她激動地吼起來,“你這些聽明白了嗎,我什麽都沒有了,他永遠都不會接受我,就因為我是姚家小姐!”
彥真深深嘆氣,矯正她的想法說:“商場輸贏,這跟我沒直接關系。”
“你還想推卸責任嗎?我親愛的表姐!”
“住口!”彥真慌了,“不許你胡說八道,否則你也難逃幹系!”
姚琳希承認自己的錯,她也不希望有一天被黎景明憎恨,于是軟下語氣來,哀求彥真:“表姐,收手吧,把人家的東西還回去。”
“你說什麽?”她鄙夷地冷笑,“不可能,現在已太遲了。”她直搖頭,不停地說“不可能”,像瘋了似的。
姚琳希的心全冷了,她不知該如何面對這攤亂局,也不知該如何在父母面前,堅持自己想要的愛情。而就在那一刻,她感覺自己失敗極了,看似自己出身名門,應有盡有,其實一無所有。
姚家不顧姚琳希的感受,私下與香港巨富付家的孫子定親,雙方所下的聘金轟動媒體。
藍海森從報紙看到這則消息時,将信将疑,怎麽都不能接受。剛經歷過甜蜜浪漫的旅行,曾與他在游艇上,在酒店的游泳池裏,在無人海濱的沙灘上彼此交換身體體液的女人,回上海不到一周,怎麽就會與香港富豪定親?
他打電話給她,想要核實消息,可是她的電話已打不通。公司的人都說沒見過她,大家都認為她現在應該在家裏,為下周的訂婚禮而忙碌。
勇敢的年輕人跑到姚家去找人,被一次次地勸阻。他仍不服氣,在圍牆外呼喊她的名字,結果卻是被警察帶走。
藍海森再也找不回愛人,姚琳希也不會再見他,越是美好的愛情就越容易破碎,在她的心裏,他不過是用來忘掉黎景明的一杯苦酒,酒醒了,痛散了,她又将變成曾經的、那個為愛瘋狂的女子。
姚琳希答應了家裏安排的親事,并将自己收拾幹淨,飛到香港與付家公子會面。在臨行前,她要求父母安排黎景明與她見面,算是把最後的話說完。
為了讓女兒死心,姚母照辦了,并設法說服黎景明一定要來。
接到姚母邀請那天,黎景明做了一件非常激奮的事。在去集團參加公司經營會議時,他當着集團董事和各大經理人的面,公布了本季度的公司財務報表,直指彥真的管理問題和財務政策上的失誤,并大膽提出,如果公司再按這樣的模式去管理,那麽他只好提前賣掉自己的股份,讓公司徹底崩盤。
由于證據确鑿,股東和董事都對此高度重視,經營會後,再就彩納藝術的管理問題召開會議。經商讨決定,再聘其他經理人,在新的經理人未到位之前,返聘黎景明擔任臨時總經理。彥真在此會議上風頭喪盡,顏面大失,退居行政版塊,不再監控財務。
此次成功彈劾,讓黎景明不免人心大快。黎光澤則又警惕三分,這是他萬萬沒想到的,平時看黎景明一天不如一天地在衰敗,沒想到他卻在背後養精蓄銳,在恰到好處時奮力反擊。同時,通過這事,黎光澤也開始對彥真的能力質疑,指責她目光短淺,戰略有誤。為此,他們不顧情面地大吵了一架。彥真非常生氣,再加上他不肯離婚的緣故,以從來沒有過的激烈态度與他對抗,最後,猛地摔門而去。黎光澤沒空去理會她,打電話給羅捷,讓他提高警惕,小心自己的人才和客戶。
彥真的勢力被削弱,黎景明重掌“彩納藝術”,他對公司重建充滿了信心,一心想與藍水悅分享內心的喜悅,卻把姚家的邀請抛在腦後。
他讓文靜給藍水悅帶信,告訴她自由的風已從遠方吹來,再不久,他就有辦法解除黎光澤對她的控制。
可他沒料到,羅捷已在暗中搗毀黎景明的市場,搶奪他的業務資源,而且,以藍水悅的設計為拿手好牌,提早搶走了不少客戶。
當然,羅捷想要搶走的還有藍水悅的心。他天天逼問她,何時願意結婚。她很清楚,這并非是因為愛,只是為了滿足得到的快感。可是,他那溫柔而甜蜜的進攻實在令她煩惱,每天她要在他布置好玫瑰花的辦公室裏工作,不管去哪裏,都由他陪同,大事小事都要向他彙報并由他決定。
他用盡心思,讓她的世界裏只有他,他勢必要得到她,否則,就将她毀掉。那天,他們去洽談一個項目歸來,在車裏,羅捷很突然,也很直接地問:“什麽時候嫁給我?”
藍水悅沒看他一眼,很生硬地答:“永遠都不會。”
羅捷卻無所謂地笑。
“你何時會放了我?”藍水悅反問他。
他則複制了她的回答說:“永遠都不會。”
兩個人被工作這樣捆綁着,沒有感情,卻整天形影不離,雙進雙出。幾乎每天羅捷都會挾持藍水悅和他出去見客戶,有一次,他帶她去見客戶,不想卻來到曾開發過盛天城的那家公司。
藍水悅當即警醒,認為他肯定又在暗中搗鬼,便執意不進去,“我有做人的原則,”她說,“哪怕扣薪水,我也絕不進去。”
“你不要意氣用事,”羅捷說,“交易市場,本沒規定誰就是誰的,今天是朋友,明天是敵人,這種事很正常。”
“算你說得沒錯,”藍水悅還是不肯接受,“但是,這單生意我做不了,沒那能力。”
羅捷卻一把揪住她,硬往裏拉,并在她耳邊提醒道:“把這單搞砸了,我倆都要去喝西北風。”
那一刻,藍水悅算是明白了,或許,她的一舉一動都被黎光澤監視着,任何事都由不得她願與不願,唯有執行,如果做得不好,羅捷也要承擔連帶責任。
如今,她就是一個傀儡,是對付黎景明的武器。
2.宿命的沉淪
求見黎景明未果,這次的姚琳希不哭不鬧,出人意料的安靜,毫無反抗地接受家裏的安排。
姚母身體不适,便讓自己的妹妹陪同女兒去香港,臨行時再三叮囑注意事項,讓妹妹多加警惕,別讓她幹傻事。
出發那天早晨,陽光出奇的燦爛,柔柔的陽光照在姚琳希的身上,映出一種死一樣的白色,再喜慶的顏色,都無法溫暖她麻木僵硬的神情。
在姚母的目送下,她乖乖地上車,任由小姨将她帶到遠方,将她當成一份誘人的菜肴端給另一個陌生男人,以此結束她一世的念想。
女兒麻木的表現讓姚母滿意,同時心生憐愛,車啓動後,她揮手讓司機搖下車窗,探頭進去對自己的女兒說:“小琳,祝福你旅途愉快,不用急着回來,多在香港玩幾天。”
“謝謝你,媽媽。”她冷冷地說。
姚母聽不出她話裏的憎恨,反而熱淚盈眶起來,并祝福女兒一帆風順,到了香港就給家裏打電話。
沒人會想到,有人已在背後做足準備,打算半路攔截,挾人逃跑,這連姚琳希也毫不知情。
就在她的車開上機場高速不久,突然發現有輛車在身後窮追不舍,司機沒多想,便減速先讓對方超車。然而,這輛車往前飛馳了兩分鐘後,突然橫着停下來,司機眼疾手快趕緊急剎車,把姚琳希震得前俯後仰。小姨更是吓得不行,放聲質問是哪個亡命徒。
錯亂之中,姚琳希才發現那是自己送給藍海森的車,藍海森此時已從駕駛室下來,往自己跑來,伸開雙臂攔在車前。
“我需要見姚小姐一面,”他揮手着手勢說,“麻煩請她出來。”
眼前這一切令小姨愣住了,她剛想出去掃清障礙,姚琳希卻把她拖住,“讓我去吧!”
小姨驚呆了,“你們認識?”
姚琳希默認,緩緩下車。
她料不到他會這麽做,與他面對面時,她有種想撲上去狠狠地捶打他的肩膀痛快哭一場的沖動。可她不能夠,因為有人在身後,也因為,她已做了去香港的決定。
見到自己思念已久的人,藍海森的眼睛濕了,唯有自己知道,這場相見是多麽驚險,多麽不易,在她面前,之前想好的千言萬語都化作只想流淚的悲酸。
她先開口了。“你何必這樣,”她責怪地說,“假若剛才不是司機駕駛經驗豐富,肯定要出人命了。”
“我管不了那麽多,”年少輕狂的藍海森說,“我只想見你,無論如何,都要見到你。”
“你太傻了。”她感到愧對。
“是的,我很傻很笨,你不接電話,也不回信息,我依然放不下你。”
姚琳希無言以對,愧疚地低下頭。
他走上前,伸手握住她的雙手說:“跟我走好嗎,我會好好努力,給你好生活。”
一瞬間,她身不由己地心潮澎湃,當即喜笑顏開。這男孩太天真,太單純,自己說什麽都不能再欺騙他。
她的笑讓藍海森看到了希望,興奮地問:“你答應了,是嗎,太好了!”
卻在這時,姚琳希掙開他的手,固執地把臉別過去。
藍海森驚愕,愣愣地聽她說:“海森,原諒我不敢與你道別,因為,我知道你的愛是真誠的。我終歸要去香港,完成我的使命。或許,你不曾想到,我們這些大小姐,與生俱來的不是高貴和金錢,而是被規劃好的命運。愛情對于我們來說,是多餘的,是累贅,當初我與景明抵抗家裏的反對時,我就悟出了這個道理。”
“不,不是這樣的,自由全靠自己争取,”藍海森急于矯正她的想法,“只要你還相信愛,現在我就帶你去尋找,我都計劃好了,我們可以去北京、廣州,去中國的任何一個城市,我可以出去工作,養活你。只要你相信我。”
“海森,你還太年輕了。”她婉轉地笑,“還沒把生活看明白。”
“為了你,我願意這麽做,辛苦也不怕!”
姚琳希只是笑,笑得想哭,“你走吧,”她低下頭懇求道,“我要上路了。”說着她轉身而去,動作迅速地上車,把藍海森抛在那裏。
“琳希……”藍海森不停地呼喊她,希望能再次說服她,能與他相愛、厮守,做他一生的新娘。
她還是走了。飛機越過藍海森的頭頂時,他雙手抱頭痛哭,非常地埋怨自己。其實,他也辨不清究竟該埋怨什麽。原本,他們就是天空兩朵形态各異的雲,有緣相遇、交集,發生過電閃雷鳴,凝結過綿綿細雨,但最終還是要各自上路,回到自己的歸屬地。
藍海森明白她的話意,他原本就是個孑然一身的小職員,而她,注定是姚家穩固商業地位的棋子,再多的抗拒,也擺脫不了洪水覆舟一般勢不可擋的宿命****。
3.狹路相逢
黎景明不愧商業俊才,其經營能力令人驚嘆,他代理彩納藝術CEO一職不久,公司在短短的一個月內訂單就有所攀升。
這讓黎光澤憂心忡忡。同時,他的焦慮和不信任大傷彥真的感情,彥真态度也開始惡劣起來。在****面前開始失去信任,在彩納藝術暫時也無法奪回CEO職位,這讓彥真憤怒萬分,她決定不顧時機成熟與否,拿出殺手锏,在公司股權分配上做手腳。
彥真是金融方面的行家,對公司股權運作非常在行,當然,這也是彩納藝術最終走向破産的罪魁禍首。可是,當時的黎景明并不警醒,因為他的強項是在業務維護和品牌建設方面,很有戰略眼光地連續參加了幾個大型競标會,奠定這個其實已虛弱不已的彩納藝術的無形品牌實力,公司在很短的時間內取得了一定業績。
不過,他的競争對手已在背後做好了進攻準備,并在競标會上狹路相逢。
藍水悅将終生難忘那次競标。那天,她和羅捷進入競标會場,一眼就看到黎景明坐在那兒,心裏不禁咯噔了一下,心想:“這下完蛋了。”當場就想逃避,找借口說上洗手間。
羅捷早把她的心思看穿,有些不情願地答應了,并命她快點到位,使眼色叫她別耍花招。
待她回來時,發現羅捷竟然坐到黎景明的正對面,這當然是羅捷故意的。兩人親切交談,仿佛他們不僅是老相識,而且如今的關系還不錯。
藍水悅別無選擇,只好硬着頭皮坐在羅捷身邊。她難堪極了,愛人就在面前,自己卻以敵人的身份出現。
她不希望黎景明此時失利,但羅捷時刻以用眼神警告她,別動了私心。
前來競标的公司有二十多家,論品牌和實力,當然不是黎景明的對手,而羅捷有信心用藍水悅打敗他。
抽簽時,黎景明排在他們前面講解PPT,這更讓羅捷有了勝券在握的得意,他湊到藍水悅耳邊說:“你把他們的優勢都記下來,不管是價格還是工期,都要略勝一籌。我會想辦法。”
藍水悅斜眼瞪他一下,沒說什麽,心情變得緊張起來,上氣不接下氣,輪到自己上臺時,她感覺大腦全被騰空了,雙腳像棉花一樣軟,事後基本都想不起自己是怎麽走上去的了。
或許,并非她故意想搞砸這件事,只是羅捷對她的期望太高,自己對黎景明的愧疚太深。在講解時,她說話吞吞吐吐,一味地摁激光筆,不斷地翻頁,數十頁的幻燈片很快就到了最後一頁,于是她羞澀地說了聲謝謝,傻氣地鞠躬,其實是希望羅捷能原諒她。
這時,羅捷飛快上臺接過她手裏的激光筆,鄭重道歉,希望能給他十分鐘的時間做補充。然後他再把PPT從頭播放一遍,細細講解,他的精彩演講吸引了會場所有的目光。唯有黎景明注意到藍水悅回到位置上後,無力地伏在腿上,不敢擡頭,像生病了似的。
競标會結束,一出會場,羅捷就忍不住滿腹的火氣,責備藍水悅敵我不分,吃裏爬外,揚言要扣她這個月的薪水作為責罰。藍水悅沒妥協,放聲跟他吵架,罵他是叛徒,責怪他忘恩負義,還要恩将仇報地拿她去傷害別人。“我再也不為你幹事了,”她厲聲說,“大不了上法庭,我再不怕你們了,你敢控告我,我也有理反駁你們!”
羅捷卻一把揪住她的手,用陰狠的眼神瞪她,威脅道:“快給我閉嘴!”便沖上前用手捂住她的嘴,連拖帶扯地把人弄上車,任由她掙紮,都不曾心軟。
其實,他們時常這樣吵架,就像冤家一般動口又動手。羅捷不再對她行君子之風,因為他知道她不愛他,她也不曾對他示弱,為了出氣,甚至不顧淑女形象,拼命掙紮,就是不願再跟他走。
這時,黎景明恰巧從樓道裏出來,聽到藍水悅的聲音從停車場深處傳來,便警惕地跑過去。看到羅捷正對藍水悅動粗,便沖過去猛給了羅捷一拳。藍水悅趁機脫身。黎景明拉着藍水悅開車就走。
車開到外面路口,發現羅捷的車正追來,黎景明趕緊打方向盤,拐小路逃離。在巷子裏兜了許久,從城南上高速路,一直往杭州方向開。可是,不一會,羅捷的車又出現了,他以箭一般的速度往前趕,不停地超車,猶如一條巨龍,張開兇殘大嘴,要以最邪惡的氣勢将他們吞滅。
這時,藍水悅緊張地大喊:“我的天啊,他瘋了!”黎景明也跟着變得緊張起來,不知采取什麽辦法才能終止這場較量,顯然羅捷不想輸給他,更不願在藍水悅的面前認輸。
兩輛車以死亡的速度你追我趕,羅捷的車已經在追到身後。
藍水悅問黎景明怎麽辦,他說:“你保持鎮定,不要慌,我要加速了!”說着他狠踩油門,藍水悅能感覺到車像火箭一樣飛出去。
而就在這時,一輛車從後面沖上來,一下就插入他們中間。黎景明不禁快速打方向盤右靠,他擔心這是羅捷的援軍,為專門制造事故而來,不想羅捷的車仍然加足了馬力擠了過來。
藍水悅吓得大聲尖叫:“難道他要把我們撞了才甘心嗎?這個瘋子,他簡直不要命了!”黎景明急忙打轉方向盤,甩開他的追擊。
兩輛車較勁了不知多久,黎景明都有些累了。他決定改變策略,在超越一輛車時,來了個完美飄移,溜到了該車的前面。羅捷照樣想擠過來,而就在一刻,他的整個車突然失去了平衡,像落葉一般失控地飄了起來,一頭撞在公路旁的防護欄上。
4.告白
這場車禍,僅讓羅捷折斷了右手。從重症監護室轉入普通病房後,羅捷要求見藍水悅一面。
在文靜的勸說下,藍水悅同意去醫院看望,還帶去一束百合,将花插入瓶中時,她說:“白色的花朵能淨化人的心靈。”
羅捷麻木地躺在床上,眼睛随着藍水悅轉動,渾身僵硬,他的手臂折斷了,頭部被嚴重撞擊,幸好搶救及時,大腦中樞神經未死,整個人尚有痊愈的可能,只是需要時間和運氣。
藍水悅坐到他面前,并不為他這樣的下場感到慶幸,心情非常沉重,她注視着他眼睛說:“惡有惡報,善有善果,羅捷,你該醒過來了。”
“游戲還在繼續,”他顫抖着,艱難地吐字,“這趟車,停不下來了。水悅,請你快點歸隊。”
“我不會再回公司。”藍水悅很堅決。
“他,”羅捷皮笑肉不笑地說,“就快完了。”
“你吓唬不了我。”她發誓道。
“我說的是實話。”羅捷很誠懇地勸。
确實,彥真經過充分的準備後,将彩納藝術推上了募資市場。在董事會上,她花了半小時對議員們分析這家公司進行上市募資的必要性,一針見血地抨擊公司這麽多年仍處于股權單一的狀态,導致公司難以壯大,這是絕對的失誤。
她拿當年周志和的失敗,以及前不久的高利貸事件舉例,惹得議員們紛紛交頭接耳。對此,黎景明無話辯駁,那場高利貸确實是他的錯,錯就錯在他太單純,沒想到自己的兄弟會下毒手。可是,要他面對公司股權結構再增加一些虎視眈眈的人進來,他是很抵制的。
在關鍵的時候,他起身反駁了彥真的想法,理由是公司尚未從她引起的財務虧空裏走出來,暫時不适合融資。如果要走這條路,須等到門戶清理幹淨,公司有良好的業績變現之後。
這下,彥真可是大傷自尊,很失禮地站起來與黎景明對峙:“公司管理造成虧損,你也有責任!就因為現在公司繼續資金運作,所以,才需要融資。”
“彩納藝術現在家徒四壁,”他毫不讓步地說,“我看,願意投資的不是劫匪就是白眼狼。”
“你!”彥真氣得臉色發青,“請你注意你的修辭!”
“彥總監,我很佩服你的高明之見,”他說,“融資是把雙刃劍,有利有弊,我雖然不如你金融出身,但多少知道一點,如今的彩納藝術,與其說是靠募資解決企業資金困難,不如說你想借增股、配股來更換朝野。”
彥真的企圖似乎全被黎景明看穿了,她心虛起來,不敢再與他直接交鋒,而是鼓動董事會和彩納藝術的三位原始股東就此問題展開讨論。三次會議下來,以過半票通過,同意将公司推上資本市場。這讓彥真有了一種打了勝仗的快感。
黎景明說不服衆人,也拿不出更有利的證據反對,導致他從此失去了話語權。很快,他也失去了CEO的寶座,集團已為公司選定了一位海歸職業經理人,下個星期任職,他只能作為一個股東退居二線。
會議決策下達那天,彥真又和黎光澤飛臺灣的溫泉度假山莊慶功,兩人盡興地玩了三天。
黎景明的心情一落千丈,即使與藍水悅通電話,聲音也變得力不從心。
敏感的藍水悅察覺到異樣,便主動來住所看望他,給他燒了蓮子湯,送進書房,輕輕放在桌上。他便抓住她的手,神情滿是惆悵,有話想說,卻欲言又止。藍水悅看出他有心事,默默地陪着他,然後說:“凡事都有好壞兩面,不管怎麽選擇,都不是最好和最壞的,想開就行了。”
他慨嘆:“你已經變得懂得拿大道理安慰人了。”
藍水悅羞澀笑,其實很喜歡他這句表揚。
“我們認識有兩年多了吧。”他問。
“兩年四個月零三天。”她記得很清楚。
“對,那時是夏天,荷花剛盛開。”他嘆,“這兩年來,你走過了我的風雨,我見證了你的美麗,不知不覺,我才發現自己始終忽略了一件關鍵且重要的事,那就是給你一個正名。”
“正名?”藍水悅有點懵。
“我該鄭重地問你,是否願意做我的妻子。”
藍水悅頓時雀躍,又覺得自己該矜持點,硬咬着嘴唇不好意思表達。
可是,不待她回答,黎景明又說:“可我沒給你買戒指,你會不會恨我?”
“怎麽會呢?我從來都沒有催促過你。”藍水悅開明地說,“愛情是自願的,你願意娶我,我願嫁給你,一切本是自然而然的事,我為愛而結婚,從不想只為結婚而結婚。也不想向我媽那樣,就是擔心自己老了,随便嫁給我父親。”
黎景明心裏舒坦了些,但,面前的女孩表現得越完美,他就越內疚,他不想說自己一無所有了,你還會愛我嗎,還願意跟随我生生世世嗎?
只有懦弱無能的男人才會乞求女人的原諒,用自己的最悲哀的部分去俘獲女人的憐憫,借此獲得懶惰的借口。他不會說出口,即使自己将面臨事業上最大的重挫。假如他以後窮如乞丐,更不會綁架這個女孩,要她陪他辛苦一輩子。
香港。
姚琳希的一切全部由小姨安排。
她與花花公子付家豪在一家五星酒店的西餐廳裏會面。付家豪三十有二,到了家裏認為早該成家了的年紀,或許是緣于對富家小姐的尊重,他對這見面非常重視,穿了全白的禮服,并帶來一大束黃玫瑰。
而姚琳希只是随意打扮,穿印花及膝裙和羅馬涼鞋,頭發披散,施很淡的粉,唯獨口紅嬌豔,仿佛熟透的桃子挂在臉上。
起初,小姨對她這打扮很反對,非要帶她去專業的造型工作室去打理一番,她犟着不肯,就想這樣奇裝異服地上陣,恨不得憑此将人吓跑,鬧得小姨對這次相親沒了底氣,悄悄念起了“上帝保佑”。
兩人見面,姚琳希的表現更加怪癖,瘋言瘋語,言行怪異。她說:
“我喜歡藍色,很讨厭誰穿得一身蒼白。”于是那花花公子便不由地看自己一眼。“我喜歡木質香水,而不是這種俗氣的龍骨香水,”他則笑了笑,沉默地繼續聽。“我不是淑女,別指望我像你所認識的那些女人一樣搔首弄姿,”他微笑着點點頭。“我對感情有要求,如果對方無法忠誠,那麽,我将永遠不會付出感情。”他只是笑,用一種非常紳士的語調說:
“可見姚小姐是個很獨特的人,對生活很有追求。聽說小姐還會繪畫和鋼琴,哪天有空移尊到我家裏彈一曲?我可以邀請朋友來跳舞。”
小姨說連聲說:“好,好好。”
姚琳希卻傲慢地說:“早就荒廢了,那是小女孩才做的事。”
“那……”付家豪文質彬彬地問,“敢問小姐你現在都在做什麽?”
“和你幹着同樣的事。”姚琳希連分寸都不顧了。
付家豪依舊微笑,自悟地說:“沒錯,我們年紀差不了幾歲,算是同輩人。”
“今後也如此,”她說,“你怎麽做,我就怎麽做,兩不相欠!”
這話有幾分威脅的意味,小姨吓壞了,她趕緊向付家豪道歉:“哎呀,我想我家小姐肯定是累壞了,您可別介意啊。”
付家豪卻對她興致勃勃,“我很欣賞姚小姐是直爽的人。”
姚琳希桀骜地笑了笑,像是很得意似的。
小姨頭疼死了,不想再參與他們的談話,借口上洗手間,到外面去吹風。
待她回來時,宴席散了,付家豪主動送她們回酒店,一路上舉止優雅,并沒像小姨想象的那麽糟糕,相反,在對方道別時留下邀請,兩日後麻煩到付家參加舞會。
待付家豪走後,小姨高興得手舞足蹈,嚷着要立刻打電話回家報喜,而姚琳希卻趁機給她潑冷水,“樂什麽呀,”她說,“這事兒還沒算完呢!”
“付家豪已經看上你了!”小姨提醒她,“這天大的喜事,得讓你媽也高興高興。”
“那是他的事情,跟我沒關系。”姚琳希冷冷地說。
“唉?你這孩子怎麽這麽說話啊,”小姨教導她說,“這男人不差,付家也不差,哪點就比不上那姓黎的了?我說啊,你現在就是還沒忘掉他,等放下了,就不這麽想了。”小姨一邊幫她找适合參加舞會的裙子,一邊說:“舞會你給我打扮好了,別再像今晚這樣吊兒郎當的,給你爸媽臉上抹黑……”
姚琳希自己坐在陽臺上,不願去聽小姨唠叨,她感覺這個才四十多歲的女人真的煩透了,像一臺開關失靈的收音機,将她原本就失落的心弄得淩亂不堪。
此刻,她心裏想的不是黎景明,而是被自己甩在大馬路上的藍海森,思念的原因或許不是愛,而是辜負,還有深深的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