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人間蒸發
經過幾天的斟酌,藍水悅做出了艱難的決定,不在兩個男人之間做選擇,誰也不接受,離開上海。
她聯系了在深圳工作的師姐,跟同學借了路費,說走就走。臨走前,她沒通知任何人,包括文靜在內,有幾次和黎景明通電話,也隐瞞着不說。
離開,是自己的事情,正如愛,也與自己有關。
羅捷收到了藍水悅通過同城快遞寄回的戒指和一封信。得知她離開的消息,羅捷急忙打電話,這時才發現已停機。他不罷休,直接開車去學校找,舍友說她已去深圳,行李早兩天前就寄出去了。
找不到藍水悅的羅捷像丢了魂一樣,在女生宿舍樓下閑逛時撞上文靜。
文靜看着羅捷那副難受的模樣,心生憐愛,一面安慰羅捷不要難過,告訴他藍水悅就是這樣決絕的人,她一旦下了決定,不論誰都無法改變;一方面心裏非常嫉妒藍水悅,竟然有兩個這麽優秀的男人為她瘋狂。
沮喪的羅捷冷笑了一聲,想是明白了些什麽,沒對文靜說什麽,就走掉了。
文靜不放心,一直跟在他身後,甚至跟他上了車,并且一笑泯恩仇地說:“反正順路,你就好心載我一程吧。”
這不是什麽出格的事,羅捷當然無理由拒絕,車輛啓動,像箭一樣飛出去。
文靜理解他的心情,也清楚,這個男人此刻需要的是安靜,有個人陪在身邊,能陪伴他那失落的內心就好。
黎景明也不知道藍水悅何時離開上海。之前他忙的那個億元大單,客戶在澳門。所以,近期他頻頻飛澳門,除了偶爾空閑間隙能通電話,已經有好久沒見藍水悅了。
黎景明整整忙了二十多天,總算把合約簽了下來,項目是要為澳門一個度假酒店進行裝潢以及整片度假山莊的園林進行規劃。當然,做好這些後,度假山莊裏的別墅也将會順理成章地由他們公司進行消化了。這是彩納藝術迄今為止,所接到的最大的單子,黎景明對此信心滿滿,他認為,一旦把這家享譽國際的度假酒店做好,那彩納藝術的未來将不可估量,他的獨立日将指日可待。
然而,事業突飛猛進,紅顏卻突然人間蒸發了,走得決絕,走得無影無蹤,一句話都不留。
不過他清楚藍水悅為何要這樣做。就在他得知她離去之前的某天晚上,藍水悅突然間打來電話,一開口就質問他在哪裏,在做什麽,和誰在一起。在他的印象裏,她似乎從未這樣對他說話,她的語氣有點咄咄逼人,像媽媽對待孩子似的,他還從中聽出了一種責備的味道。
黎景明沒回答她的任何一個問題,而是莫名其妙地反問她:“你今天究竟是怎麽了,心情那麽差。”
藍水悅說沒有,她只是有點擔心。于是黎景明開始反感了,說了一句“如果你變得疑神疑鬼的,那麽,我只好說無力奉陪了”。藍水悅也沒好氣地答,“那就随你的便吧。”然後就很無理地掐斷通話。
她的态度讓黎景明非常生氣,認為她被寵壞了,随便拿感情耍性子。近期忙于簽訂這大單,他更加少有心情去哄一個無理取鬧的女孩。現今,得知她悄然離去的消息,他也很快平複稍有波瀾的內心,通過網絡通信工具給她留言,詢問她究竟去了哪裏,為什麽要這麽做,究竟是他哪點讓她不開心了。然而,幾天過去了,他沒得到半點回複,這激起了他的傲慢與成見,外加工作忙碌,他更不願為這種無厘頭的事情分心,思念的熱情很快就被快節奏的生活沖淡了。
在舉目無親的深圳,藍水悅住進了師姐的租房裏,又像過去和文靜那樣,一間屋子兩張床,擠擠挨挨過日子。
沒多久,她就找到了工作,很快又在深圳開始白領生活,每天乘坐地鐵上下班。有時加班到晚上十點獨自回來,在燈火闌珊中,仿佛那上海的記憶又在重現。
離開快一個月後,她才給黎景明回信。那封郵件她寫了又改,反複了無數次後,才決定發出去。
可就在這時候,黎景明正被剛簽下的大項目鬧得焦頭爛額,因為資金不足,這個利潤可達六千萬的大項目危機四伏。黎景明四處借錢,可各大銀行竟然都拒絕了他,借口各種各樣。他這才意識到有人從中作梗。
為解決燃眉之急,黎景明向集團發出申請,希望集團能挪出五千萬,用于該項目開發,公司将于半年內按銀行利息還清本息。
為此,MC集團召開高層商議,十五個董事會成員裏,有三分之一是黎家族人。會議由彥真主持,她當衆公布集團的財務報表,用數字證據指出集團現在的財務虧空情況,暗示黎景明在集團沒有現錢的情況下,只能通過公司出讓股份的辦法去融資。
黎景明一眼就看出她的企圖,很謙遜地笑着說:“如果我肯采取這個辦法,也沒必要向集團申請援助,為區區五千萬拿公司股份開玩笑,這種事我想我該謹慎對待。”
彥真不妥協,依舊争辯道:“做生意的人都知道,現在最難的事就是借錢,銀行信不過你,有錢人看不上那點利息,你不抛出更有誘惑性的誘餌,我看,很難達成這筆交易。”
“既然集團沒錢,那就算了。”黎景明站起來,對在座的董事說,“有勞各位來參加這個讨論會,謝謝各位元老的支持和擔待,如今的彩納藝術規模還太小,等做大做強了再提融資的事,我想會更值得你們考究。”
說完,他離席而去,不多給那些黎家族人一點面子。
此次談到股權割讓,讓黎景明想到父親當年的被陷害。鑒于父親的失敗和其他案例,黎景明對資本運作的融資方式非常抵制,說什麽都不願為這五千萬進入股份式融資。
他花時間跑了其他的金融板塊,一無所獲,得到的反饋和銀行類似。這就讓他感到疑惑了,按理說,不論是從他的個人信譽還是公司的發展前景來衡量,金融公司不會卡得這麽嚴格,其他公司去借貸,極少按正規程序走,基本都是一頓飯三杯茶的功夫就能搞定。
就在黎景明無路可進的時候,姚琳希打來電話,直接詢問他借貸的事,然後建議她可以跟父親商量,讓姚氏集團出面擔保,和海外金融板塊進行借貸。到時候她陪他一起去,只要父親答應了,董事會那邊基本不用擔心。
黎景明聽了她的這番建議後,反而是一聲冷笑,“琳希,謝謝你的關心,我覺得你的父親不會答應,因為,我無法讓他滿意。”
“怎麽會?”思維驽鈍的姚琳希不解,“難道你已經去找過我爸爸了?”
“沒有,”他冷靜地說,“只是我很清楚自己要抛出什麽東西,他才能鼎力相助。對不起琳希,我又要讓你失望了。”
姚琳希只感到內心一陣鈍痛,眼眶瞬間模糊了,“我做了那麽多,你還是不願接受我,這是為什麽?”
“我們早該結束了,”他說,“只是我擔心你不會善待自己。”
“是的,是的,”姚琳希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對他吼起來,“是我自作多情,是我念念不忘,是我傻裏傻氣,是我自作主張,到現在為止還愛着你,都是我,就怪我!”她放聲痛哭,像個孩子。
黎景明很尴尬,不知該如何安慰她,亦只是靜靜地聽她抱怨,沒再有更多的表示。他清楚這時是非常時期,姚琳希覺得這是個打動他的好機會,只要他有一絲的妥協,她就會得寸進尺,糾纏不休,直到達到最終目的為止。
危難時刻,趁機要挾,落井下石,這是商場上的風氣,因此,越是這種時候就越要謹慎,別人對你示好,肯定有目的,你拿了他的援助,必定要端出他想要的東西與之交易。
黎景明時刻提醒自己要謹慎,不要為小利失大利,凡事都有兩面性,人間處處有陷阱。看似最美的,卻是毒副作用最大的。而他不曾意識到,對姚琳希的這次拒絕,将給他以後釀成不可收拾的大禍。
2.落井下石
在電話裏被拒絕後,姚琳希不顧形象地撲在辦公室裏大哭,讓進來送報表的藍海森都吓壞了,不知該如何安慰自己的上司,趕緊退出去。突然又被叫了回來,藍海森微微躬着腰等候命令,其實是不敢看上司的臉,認為這是維護她尊嚴的方式。
姚琳希努力平靜下來,抽泣着說:“你會開車嗎?”
“會,”藍海森說,“不過是剛領的駕照。”
姚琳希甩出車鑰匙,用命令的口吻說:“你這就去備車,送我去MC集團總部。”
悲傷至極的她無力承擔這絕望給予的痛苦,急着去找彥真。
在辦公室裏一見面,她就撲到彥真懷裏大哭,把彥真都急壞了,問她究竟發生了什麽事。姚琳希只是哭,話都說不出。
姚琳希重複了黎景明的話,彥真非常氣憤,立刻勸她放手,不要再想這個男人了。
姚琳希又傷心地哭了起來,搖頭不肯,“不行,如果我放棄他了,我媽肯定讓我嫁給付家的公子,那整天和明星鬧緋聞的男人,你叫我今後如何過活啊!”
“那還有其他人啊,”彥真安慰她說,“天下的男人那麽多,你又何必吊死在一棵樹上?你看你,都成什麽樣了,整天哭哭啼啼的,這日子同樣沒法繼續。”
“不,我接受不了……”苦惱地捂住臉,“我們十八歲認識,十年過去了,他已成了我生命中最重要的部分,根本割舍不掉,如果沒有他,我寧可去死!”
這話讓彥真倍感震憾,鑒于她之前的作為,她相信她肯定敢為他去死。
片刻,她坐到姚琳希的身邊,拿起她的手輕拍,用溫和的語氣安撫她道:“如果你真的不肯放手,也不是沒有辦法,我對你說過,商場上的男人都有一個共性,那就是出了成績便傲視群雄,目中無人,一旦潰敗,那就是堕落如狗,給點施舍就認主人。”
姚琳希停了一會兒,認真地對彥真說:“你說過的,要得到他,就得先毀了他。”
彥真陰險地笑,“那就先毀掉他。”
與彥真告別後,姚琳希依舊愁眉苦臉,失魂落魄,心裏非常彷徨。
彥真讓姚琳希參與計劃,協助她和黎光澤興辦裝潢公司,最終目的就是吞掉彩納藝術,只要成功,她不僅在這項大計劃裏占有足夠多的股份,重要的是,通過這件事,姚琳希極大可能俘獲黎景明的心。
可是善良的姚琳希卻想象着這給黎景明造成的傷害,想得越深越不忍心。可彥真卻一味地安慰她要想開點,商場上的男人不會戰死,只要姚琳希在關鍵的時刻給他帶來曙光,他會對她屈服。而要做到這一點,憑姚家的實力,她完全能辦到。
姚琳希不曾懷疑表姐的謀略,而且還察覺到她已經在啓動這個計劃了,他們合辦的裝潢公司已經在選址,申請注冊,用不了幾個月,一家新公司就會出現,憑彥真的聰明才智和她所擁有的社會資源,黎景明不見得是她的對手。自己将要得到的利益,她不心動,只要能得到黎景明,一切都無所謂,甚至她都計劃好了未來,就算黎景明一無所有,她依舊愛他,到時候跟父親求情,他們可以去經營加拿大的公司,永遠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想到這些,姚琳希的心情舒服了些,可還是笑容不展,行動木讷地朝等在樓下的車走去。
藍海森趕緊下車上前迎接,見她臉色不好,很關切地問:“您沒事吧。”姚琳希沒反應,神情麻木地鑽進車裏。
藍海森趕緊回到駕駛室就位,問她要去哪裏。姚琳希像是沒聽見似的,沒說一句話,過了良久才說:“去南京西路找個地方坐坐。”
來到南京西路,已是夜幕降臨,他們進了一家法國人開的酒吧。
姚琳希像是這裏的常客,喝了幾杯紅酒後,到吧臺去用流利的法語和老板交談,把藍海森抛在一邊。
他不敢去打攪,只遠遠注意着自己的上司,全力保護她的人身安全。在他的眼中,她的背影是如此迷人,猶如開在夜色裏的昙花,高貴而優雅。
美麗的女人最易招引起男人的注意,漸漸地,她的身邊多了一個白種男人,那個白種男人個子非常高,與她攀談愉快,兩人頻頻碰杯,相對而飲。
這情景讓藍海森不免難受,便不再扭頭看他們,雙手抱頭閉目養神,就為能讓自己靜心,別胡思亂想。
他想到了剛去深圳不久的姐姐,不知她現在過得怎麽樣,當初她獨自在上海讀書,一味地叫他畢業後來上海發展,也好姐弟團聚,今後站穩腳跟後再把媽媽接過來。可是,當他想方設法來到上海一家知名集團裏工作後,她卻突然去了深圳,直到現在,也沒一個電話報平安。
此時,藍海森很想知道姐姐的情況,于是就撥電話過去,她說還在加班,問他正在幹什麽。藍海森說自己沒事,正在陪同事泡吧,然後扭頭往吧臺那邊望,看到那歐洲男人正抱着姚琳希,親吻她裸露的手臂。姚琳希不僅不拒絕,還在說笑,推搡他,兩人當衆玩****。
憑着男人的理解,藍海森感到事情不妙,潦草和姐姐結束通話,急忙走過去,把姚琳希從歐洲男人的懷裏奪過來。他的突然介入引來了歐洲男人的不愉快,他用美式英語問他是她什麽人,他則用純正的英國口音回答他,“她該回家了。”
未等醉醺醺的姚琳希弄清楚是怎麽回事,他便強行将她攙了出去,玩瘋了的她有些反抗,他幹脆把人抱起來,二話不說地往外走。
從酒吧出來到泊車的地方,這段稍微長的一段距離,藍海森沒将姚琳希放下,像收獲珍寶一般将她緊緊抱在懷裏。神志恍惚的姚琳希對此感覺似曾相識,以為自己在黎景明的懷裏,十分享受這感覺,還親昵地把臉貼在他的脖子處,深深地吸入男人的氣味,輕撫他的肌膚,她噴出的酒氣幾度讓藍海森迷失,無力抗拒這個大自己很多歲的美麗女人。
他将她放入車後座,然後開車去外灘,希望黃浦江的夜風能将她吹醒,然後才好回家。
在外灘一處老公館改建的咖啡廳的露天陽臺上,姚琳希慵懶地靠在沙發椅上不省人事,不願喝咖啡也不要茶水,精神亢奮地胡言亂語。
她的表現令藍海森很擔心,設法讓她快點醒酒,否則就不好交差了。
無奈下,他和她坐在一塊兒,将人摟在懷裏,抓住她的手,以免她胡來,端起咖啡,小心哄她說:“姚主管,喝一口咖啡好醒酒。”
精神麻痹的她猛然擡頭看他一眼,像面對陌生人一樣,眼睛天真地眨,然後嗤嗤地笑,“我不要醒,就要這麽醉着,什麽都不想,也不用管……”然後雙手架到藍海森的肩膀上,擡頭與他近距離對視。
她的氣息吹到他的臉上,令他心潮澎湃,難以自持。可她還在繼續****,在他的面頰上留下輕吻。把這涉世未深的男孩子吓住了,身體不禁顫抖,雙手不知所措。
姚琳希陶醉于男子散發出的氣息裏,腦海裏浮現的全是黎景明的音容,仿佛回到了當年他們在法國的海邊小鎮度假時的情景:在海邊的石崖上,他們依偎而坐,她就這樣摟着黎景明,在腥鹹的海風中吮吸他身體上的味道。
當她的嘴游弋到他的唇邊時,藍海森的所有堅持已全然崩潰,他親吻了她,非常果斷勇敢。在久違的來自男性的溫暖裏,姚琳希那顆壓抑的靈魂獲得了釋放,內心熊熊愛恨一剎那間燃盡悲喜,她的眼淚不覺流下。
3.铤而走險
不論做了什麽,姚琳希的心裏只住着一個男人,這是誰也改變不了的。可藍海森卻對此抱有幻想,盡管酒醒之後,姚琳希對自己的所作所為毫無印象,可他卻不可自拔地愛上了這個女人,發誓要從靈魂到肉體都忠誠于她,不求回報地默默守候她。
然而,姚琳希只想着黎景明,不管他如何傷害她,永恒不變的是,她的心就像月亮圍繞着地球那樣,永遠以他為中心,永遠都不會偏移。
而這個時候的黎景明四處借錢,卻毫無門路。簽下的項目合約必須履行,時間天天流逝,工作必須開展,羅捷也像熱鍋上的螞蟻一般,天天催他要錢開工。
或許是因為藍水悅而引發的過節,內心敏感的黎景明開始提防羅捷,細細觀察他的言行,将頻繁催促看成了故意刁難,以給他施加壓力而作為報複式的回擊。
那天,羅捷又來問他何時能開始訂購材料,黎景明的臉立刻沉下來,瞥他一眼說:“暫緩幾天吧,現在還沒金融公司答應給錢。”
“再拖下去,恐怕就難以按合約上的時間交付了。現在好的施工隊都很精,加急工不幹,不管你給多少錢,”羅捷嘆氣道,“如果沒錢,吃不消這大單子,我們只好解約了。”
“既然答應了人家,肯定要做,否則我就不會簽約。”黎景明說,“如果今天金融公司還沒反饋,我就不指望他們了,再想其他辦法吧。”
“還能有什麽好辦法?”羅捷很生硬地問。
“你就別問了,”黎景明保證道,“我保證錢明天到位,你先去聯系材料渠道吧。”
這話讓羅捷舒了一口氣,站起來說:“行,我這就去安排。”
待他走後,黎景明無力地倒在皮椅上,被現實的壓力完全擊垮了似的,他雙手握拳抵住下巴,深深陷入糾結裏,猶豫着該不該走這一步棋,并逼自己下決定。
次日中午十一點,羅捷從外面回辦公室,正巧看到黎景明和秘書送幾個五大三粗的中年男人從樓上下來,其中有一個光頭手臂上有刺青的北方男人他認識,那是整天來游說黎景明借高利貸的龍老大。
待黎景明回來,羅捷跟着他進辦公室。房門一關,羅捷便劈頭蓋腦地質問:“你打算借高利貸?”沒等黎景明做出反應,他便嚷起來:“我看這家公司趁早要敗在你手裏!”
“羅捷,你冷靜點,”黎景明唬住他,“你保證好工期質量,其餘的事不要管。”
“我不管?”羅捷不服他的态度,頂撞道,“我叔叔辛苦了一輩子的公司,就死在一次高利貸上,如今,我把醜話說在前頭,如果你要走這條路,那我只好提前退股!”
“你不要在這種時候威脅我!”
“老黎,你太武斷了,永遠都無視我的意見。”羅捷沒任何退讓,坦然地說出心裏話,“我們合作的五年來,你很少采納我的意見,非要所有人聽從你的指揮,按你的想法去實施,說實話,有時候你是對的,的确成功了,但是,這件事我勸你不要太過剛愎自用!”
“錢明天就能到賬,”黎景明固執地說,“現在,我只想知道項目開展的情況。”
“行,行……”羅捷冷笑道,“既然你已決定,那我們就無話可說了,你另請高明吧,我羅捷不陪你玩兒了!”說着,轉身拉門而去。
黎景明沒追他出去,他清楚,此刻的他們已出現了裂痕,不再是五年前感情至深的老同學了。
羅捷和黎景明是高中時期的同學,兩人關系很要好。家境平平的羅捷之所以能與這個豪門子弟做同學,都有賴于羅捷的叔叔是個靠煤礦發家的暴發戶,膝下無女,擔憂事業無人繼承,看到羅捷聰明有志氣,便過繼來重點培育。他被送入貴族學校,有幸與黎景明同桌,卻時常遭到這些纨绔貴族子弟的欺負,瞧不起他是個暴發戶的養子,唯有黎景明願意接近他,跟他交朋友。
高中畢業後,羅捷進了上海大學的土木工程系,黎景明去了法國。沒想到就在他畢業找工作之際,黎景明突然出現,邀他一起經營彩納藝術。這對于他來說,當然是個更勝一籌的好機會,不僅滿口答應,還盡心去做,努力将公司扭虧為盈,發展壯大。到了今天,他對公司的感情就猶如自己養育的孩子,若說要離開,他比誰都心痛,可這次,他卻真的下了決定。
次日,羅捷沒來上班,手機關機,不知蹤影。那些之前與他接洽的建材銷售商紛紛打公司的電話找人,有幾家建材商的業務經理還親自跑到公司詢問情況。
因為羅捷突然罷工而引發的矛盾全部凸顯,問題都湧到黎景明那裏,讓他措手不及,工作全被打亂了。
公司上下得知這件事,員工個個人心惶惶,接連就是這家公司的未來,有不少員工開始動了跳槽的念頭。
鑒于文靜曾跟随羅捷工作一段時間的緣故,她被臨時派去解決羅捷的爛攤子,一個個地與建材商接洽。但由于缺乏經驗,她處處碰壁,茫然無措,不但吃力不讨好,最終還把事情搞砸了,談下的板材不但價格居高,工程部的人還嫌質量差,逼她一定要全款退貨。
文靜打算找羅捷出面,同她一起去商讨退貨的事。可是,她也找不到他,曾經的手機號碼已停用,去他的住所找,拍了半天門都沒半點動靜,問隔壁鄰居,都說好多天沒見人了。
“羅捷逃跑了!”文靜的腦海裏閃現一個很不好的預兆,心裏一陣慌亂。她不敢将此事向公司彙報,或許黎景明他應該清楚這件事,否則就不會安排部下去接手他的工作。可是,就單靠她一個新人,如何去讓那些刁鑽的建材商全額退款?她無計可施,十分為難,心裏的怒火瞬間燃燒到極點,幾乎要把她的胸腔燒穿了。
于是,她撥打藍水悅的電話訴苦,問她是否知道羅捷在哪裏,這時候,她已經不顧及那些舊怨舊愛了。
藍水悅得知羅捷失蹤的事,非常震驚,“什麽,他就這樣離開公司了?”她以為是自己聽錯,“這怎麽可能,他可是公司的核心人物啊,不可能就這樣走了。”
“說你都不信,對吧,”文靜如實說,“你不知道,他都離開好幾天了,現在公司可亂了,黎總又要管設計又要管工程,現在澳門的項目啓動了,一大堆的原材料需要采購,害我都被調到工程部去為他們跑原材料了。”
“我的天啊……”藍水悅想象着黎景明的處境,為此心痛不已,“他怎麽能這樣呢,到底出了什麽事了?”
“唉……你真的不知道嗎?”文靜無奈地嘆,“就你剛走沒幾天,公司就在澳門簽了個上億元的大項目,據說是因為資金跟不上,黎總借了高利貸,兩人鬧翻了。具體我也不清楚,反正就是羅捷那家夥不見了,落下一大堆做到一半的工作,讓我愁死了。水悅,再這樣下去,我看我也撐不了幾天了。”
“不,文靜,你現在不好亂想,好好地在公司裏幹,”藍水悅說,“我想辦法找到羅捷,不管發生什麽不愉快,他這樣做也太過分了!”
有了藍水悅的安慰,文靜的悲傷突然減輕了許多,收拾好心情,繼續投入到她不願面對的工作中去,直接去建材商那裏談退貨。
而遠在深圳的藍水悅心情卻變得很沉重,她身在曹營心在漢,放下手中的工作,設法尋找羅捷。撥他的手機號碼,果真如文靜所言,號碼已停用,于是她在他的電子郵箱和QQ上留言。到下午下班前,她收到了回信,羅捷在QQ上回複道:我還在上海,你在哪裏?
藍水悅欣喜若狂,趕緊在鍵盤上敲字:你的手機號怎麽停用了?大家都在找你。
羅捷說:心煩,不想見他們。你現在深圳怎麽樣,過得好嗎?你就是不願與我聯系,看來,你真的太讨厭我了。
藍水悅:我們只是好朋友,謝謝你的關心,我挺好。
羅捷說:我好想去深圳,有你在,感覺那破城市也會變得可愛起來。
藍水悅:不,你現在不能離開上海,更不能離開公司,黎總他需要你。羅捷,不管發生什麽事,你們都不能鬧分裂,不管失去誰,彩納藝術都會黯然失色。你回公司好嗎?幫幫他們吧,沒有你真的不行,黎總為這個項目借了高利貸,這更說明你的重要性了,假如項目搞砸了,這高利貸可是會一口吞掉這家公司的。
聊天頁面上突然安靜了,久久都沒彈出羅捷的消息。藍水悅急了,拼命地敲字:羅捷,你回話啊,你不要躲着我不說話,羅捷,你快出來,跟我說話,羅捷……
藍水悅不斷地刷屏,不斷地發出焦急的信息,他總算發出了一個笑臉。這讓藍水悅舒了一口氣,然後再慢慢地和他說理。
可羅捷卻說:水悅,我想你,我去深圳看看你,好嗎?
藍水悅:羅捷,現在這個時候,你不要離開上海。快回公司,黎總一個人權衡不了這麽多事情。一向你們分工有序,很多領域他都沒經驗,你就這樣離開不道德。
羅捷卻說:我愛你,水悅,我不能沒有你。
藍水悅糾結極了:我不希望彩納藝術倒掉,這家公司是我一生的情結。
羅捷說:我知道了……
半響,羅捷發來了如下的字:但是,我還是希望你能接受我。只要你愛我,讓我去做什麽都願意,只要你想要的,我都會盡可能達成。水悅,我是真心的,全心全意的,請你相信我。
看着聊天頁面上的字,藍水悅幾乎要暈過去了,雖然他沒明說,這顯然是在提要求,如果想要他聽話地回公司,繼續與黎景明合作,那只有一個辦法,就是接受他的愛,成為他的人。
藍水悅深呼吸,雙手伸到鍵盤上,敲字時手指止不住地顫抖,她說:我現在關心的是彩納藝術的命運,如果這家公司因這個項目而出現不測,那麽,我将一輩子也不想見到你。
羅捷說:如果我把項目做好了呢,你願意為我回上海嗎?水悅,我的妻子必定是你,無論如何,都肯定是你。
他這話藍水悅聽起來,就是不擇手段地要得到她。
于是她安撫他說:你明天回公司好嗎?現在不是談論我們的時候,等這個項目完工後再說吧,現在彩納藝術全部的籌碼都壓在這項目上了。
羅捷說:你真的會接受我嗎?
藍水悅:看表現。
羅捷很高興,發來了一個笑臉:我知道了,我一定會回去的,而且這個項目竣工的時候,我的新房子也開始裝修了,年底我就帶你回去見爸媽。
藍水悅沒回話,整個軟在椅子上,無力地望着聊天頁面上的那些對話,心情跌到谷底。
她希望黎景明能順利躲過這一劫,也深知只要他安然無恙,她就要犧牲愛情,和羅捷糾纏不清。然而,到了這個時候,藍水悅似乎對這種事已有點麻木了,變得有些無所謂。
其實,她早就看清與黎景明的未來,深知她和他不是同類人,雖然相愛卻難相守,障礙重重,不可逾越,雖留得情種一枚,最多也只能是在心靈深處的孤野中花開花落,自生自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