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合謀
陳熾足足病了有三日。淩閱滄甚為關心他,請了郎中,又親自為他煎藥。淩府上下,都是看在眼裏的。南氏知曉恐怕老爺鐵了心想讓陳熾入贅,也只是嘆息不已,不再反對。
第三日,陳熾退燒了,精神看起來也好了不少,坐起來吃了些薄粥,就靠在床沿上發愣,也不知想些什麽。過了一個時辰後,叫侍女進來幫他整好衣冠,便去見淩閱滄,也不廢言,直接跪地拜道:“多謝淩王爺知遇救命之恩,陳熾這條命,從此是王爺的。”
淩閱滄受此大禮,一時之間還有點迷糊,忙不疊去扶他。陳熾仍然跪地不起,擡起頭看着他,嘴角挂着些奇異的笑容:“淩王爺,我師父,也就是斷層崖陳措,與邛崃派掌門人勾結,意圖謀反。”
謀反罪乃是大罪,一經查實,便誅其族。陳熾在經過複雜的心裏鬥争後,也有魚死網破的想法了,因此釀出這樣一條毒計。他知曉淩王爺培養他,也是為了牽制陳措,得着一個能将斷層崖和邛崃派一網打盡的機會,淩王爺自然不會錯過。等到假淩王爺之手除掉陳措、陳聖卿等一幹人,陳若初就算嫁了陳聖卿,也是罪人之妻,要貶為奴的。陳熾再從中耍些小手段,不信陳若初最終不會落到他懷裏。至于被連累的旁人,他也只能說聲抱歉了。
他雖說有了這樣一個打算,但到底還是小孩子,一想起來心愛的娘子在別的男人懷中,就覺得百爪撓心,痛苦得不得了,恨不能立時長出翅膀,飛到邛崃派将陳若初搶過來。他又添了一句:“陳措謀反之事,是陳聖卿慫恿的。”
這話當然純屬YY。但陳熾也顧不得那麽多,既然嫁禍,就讓情敵更罪大惡極一些才好。
這邊淩閱滄倒是有些暗喜。他不是真的慶幸斷層崖和邛崃派意圖謀反,好派兵去剿滅,而是欣慰陳熾似乎心甘情願為他所用。看來他的懷柔手段還是挺管用的。陳熾所說的事情,他自然會考慮,但是眼下山路還被雪封着,仍需從長計議。
“卿所說的甚是。本王會去和肖知縣共議此事。現在卿身體還是很虛弱,不如回去休息吧。”淩閱滄撫了撫長須,答複道。随即便喚了兩名侍女将陳熾攙扶下去。
待出門離了淩閱滄的視線,陳熾便推開了兩名侍女,露出近乎猙獰的苦笑。他沿着走廊慢慢走着,廊外是個荷花池,但是現在也覆着厚厚的冰雪,不見一朵蓮花。他雙手按在額頭上,想着陳若初一颦一笑,又想着她此時就在陳聖卿的懷裏……陳熾咬牙切齒,暗自發誓,總有一天,他要親自将陳聖卿碎屍萬段。
便在此時,身後有個輕佻的聲音喚他。
“陳小公子真是好興致,竟在此賞雪。”
陳熾回過頭,見是個身材高挑,形容慵懶的公子,衣服下擺松松垮垮拖在地上,大冬天的還在手中搖晃着折扇,不是淩蘇盧又是誰。
陳熾對他唱了個喏,淩蘇盧卻一改往日的輕佻模樣,垂着頭在連連踱步,顯得頗有心事,不知道是在考量什麽。
“小王爺何故心事重重?”陳熾冷冷地問。他不太喜歡這個纨绔子弟,卻直覺此次淩蘇盧是有事情來同他說的。
“本公子問你一句,你當真是願看斷層崖和邛崃派覆滅的?”淩蘇盧低下頭,貼着陳熾的耳朵輕聲說,陳熾掉了一地雞皮疙瘩,急忙退開兩步。淩蘇盧見他那副防範的模樣都同陳若合很像,不由苦笑。
“謀反屬實,是否覆滅,也不是陳熾能左右的事情。”陳熾把頭撇到一邊,嘴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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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那樣便好。”淩蘇盧唰的一聲将扇子合上,眼中透出些狠戾,“你要陳若初,本公子要陳若合,其餘人死,她們兩個留下,你我各取所需。你看如何?”
陳熾偏過頭打量淩蘇盧。這個人中意他的大師姐,他是知道的。但是沒想到會執着如斯。就像他對于陳若初的執着一樣,都是始料未及的。不過,雖然在他看來淩蘇盧沒有什麽用處,能拉攏過來倒也很不錯,畢竟從某種意義上講,他們的目标都是一致的。
“小王爺既然如此說,陳熾也恭敬不如從命了。”
淩蘇盧露出懶洋洋的笑容,仿佛方才的狠戾都是幻覺一般。“這樣最好,誰都不吃虧。”說罷對着陳熾伸出手來,陳熾有些不明所以,呆愣地看着他。淩蘇盧催促:“你也伸出手。”陳熾這才猶豫地伸出手來,只見淩蘇盧啪的往他掌心一擊,笑道:“合作愉快!”
陳熾不知這又是哪裏來的禮節,正在驚疑不定,淩蘇盧已經哈哈大笑地轉身離開了,還高聲吟着讓人聽不懂的東西:“你在橋上看風景,看風景的人在橋上看你……”引得路過的丫鬟侍衛們皆側目而視。
淩王爺去找肖知縣密談了好幾個時辰,回來後也不動聲色,只是見淩蘇盧又流連青樓楚館,借故揍了他一頓,多餘的話亦未多講。陳熾心裏暗自着急。他知道,不久之後陳若初恐怕就要嫁給陳聖卿了。雖然不論陳若初變成何等模樣他都會要,但他受不了她被另外一個男人玷污。
二月份到了,在倒春寒之前,天氣逐漸開始轉暖,雪也有了融化的跡象。對于悶在邛崃派無聊得想要殺人的陳若合來說,倒是件好事。她終于可以下山把阿寒拽回來給雲海清解毒了。
毒性發作愈烈,雲海清病症就越來越嚴重。每到夜晚,他臉上便開始淌血,用雪水來洗了,才稍微好一些。然而每次洗過後,那張臉就猙獰一分。一日日拖磨下去,只見其越發憔悴,瘦得顴骨都突出來,臉色發暗,頭發枯槁,畫風越來越像伊藤潤二。陳若合看在眼裏心疼不已,好在雲海清的師弟雲子墨一直幫着照顧,也幫陳若合擋下了不少門人的非議。但是這樣拖着也不是辦法,就連一直淡然以對的雲掌門都有些着急了,每日過來看雲海清好幾次。
等到天氣稍霁,山路也能行了,雲子義便準備去灌縣尋阿寒。陳若合本來是打算同她一起去的,卻被雲子義攔下。他說:“陳娘子本來就是因為灌縣的事端才到邛崃派的,這時候再去有些不妥。再說路也難行,此事是子義促下,讓子義一人去即可。”
陳若合想想也有道理,但還是送了他一程。兩人踩着山道厚厚的、已經凍硬的積雪艱難行到了垭口,眼見路變得狹窄,前面也能看到揮之不去的濃濃霧海了,雲子義轉過頭對陳若合說:“陳娘子,送到此處即可。”
“一路多加小心。”陳若合囑咐。
雲子義起到馬背上,回頭對陳若合笑道:“陳娘子,請你不要多苛責綮琀,她是亡國孤女;也不要多加怪子棠,她亦有苦衷!”
“綮琀?”陳若合怔了一怔,雲子義驅馬早就行遠了。綮琀,永晏在小說中提過這個女人啊!之所以印象深刻,是因為陳若合翻了字典才認識這兩個字怎麽讀的。之前他們都管那娘子叫“阿寒”,難怪她一時半刻沒有想起來。
“奇怪。綮琀不是嫁給了她義父嗎?怎麽和雲子義好上了?”陳若合回憶着小說裏的內容一邊搖頭一邊往回走。亂了,小說中所有的設定、線索、故事情節都被打亂了。究竟是誰早就的這一切,她卻不清楚。
陳若合送走雲子義後,匆忙返回了邛崃派去陪雲海清。邛崃派驕傲的大師兄,她的校園王子如今基本是悶在房中,很少出門,就算出門,也把自己遮成阿拉伯婦女。宋代的銅鏡已經磨得相當好了,雲海清自然不難知道如今他尊榮如何。見着陳若合進來,便扭臉去背對着她。他的背影一如往昔,有仙風道骨之态。陳若合笑了,走過去從背後抱住雲海清。
“拖累你這些時日,很抱歉。”雲海清說着,将手覆在陳若合的手上。毀容一事,對他的打擊說不上特別大,卻也讓他的傲氣消磨了許多。雲海清,這個人越靠近他,就會發現他越為深沉,就像是隔着重重的紗,每掀開一層,都會發現雲海清另一種的模樣。
“又不怪你。”陳若合說。兩個人溫情脈脈地說了會兒話,從詩詞歌賦談到人生哲學。換做以前陳若合肯定會雞皮疙瘩掉滿地,如今卻也不覺得膈應,大概是她陷入其中的緣故。剛說了沒多久,就聽見窗外有個人憤恨的腳步飛快跑過,陳若合和雲海清相視,尴尬地笑了笑。那是雲子棠。
雖然雲海清中毒這事,始作俑者是雲子棠,但因為她是掌教的女兒,除了私下裏被雲掌門罵了幾頓,也沒有受什麽懲罰。近來她倒是老實了一些,卻總是跟蹤雲海清和陳若合二人,似非要看兩人如何恩愛來刺激她一樣。這孩子可能是從小比較缺失母愛,所以心理承受能力差?自己家的蘿莉陳若初也是缺乏母愛,也沒見變成這副深井冰的樣子啊。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接下來是想看陳熾還是想看若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