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毀容
陳措把莫名其妙的陳若合扯到外面,卻又不說話,只有兩人呼出的一團團白氣。陳若合心裏惦記着雲海清的情況,被陳措這麽一攔,不由心生焦躁。她師父又忘了吃藥了?
“師父,何故攔我?我想進去看看雲師兄。”陳若合壓着火氣說。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眉毛太少所致,陳措的眼神顯得有些古怪。他的語帶同情:“雲海清不想見你,你回去歇息吧。”
“為什麽?”陳若合急了。難道是雲海清生她的氣?
陳措低聲附在陳若合耳邊說:“那藥……是能毀容的。”
陳措說,雲海清所中的毒據稱是叫“妒婦之毒”,早已失傳甚久。合藥的人想來應該是一個早已湮滅的古國“祭國”後裔,其國人擅制奇毒。而在酒中所下的藥,多數是為妒婦所用,下給丈夫的姬妾,損害其面部經脈,導致血管變形扭曲而至毀容,而且每天一到夜間戌時左右便會血流不止,疼痛難忍。雖然說一時半刻并不會傷到性命,但不盡快解毒的話,雲海清也活不長。現在還能用藥和雲海清的自身根基抑制毒性,兩三個月後,雲掌門也無力回天了。
大雪封山,邛崃派中的人誰也出不去。唯獨能祈禱的便是阿寒能快些回來,或者是這一年早春暖和些,好讓人行路。
簡而言之,就是雲海清不知道是變成了什麽醜八怪的模樣,所以他不想見陳若合。陳若合拍了拍腦袋。電視劇和小說中,女主毀容倒挺常見,男主毀容好像沒有見過。雲海清不會這麽脆弱吧?明明是這樣想的,她還是忍不住悲從中來。
曾經她以為幸福就在唾手可及的身畔,王子和公主最後會過上幸福的生活。突然王子就被毀容了。這不是坑爹嗎!說好的女配也要争取幸福呢?
“我想見他。”陳若合央求道,語氣軟軟的。陳措站在她面前,雪花從兩人的臉龐之間飄落而下,一團團被呼出的氣氤氲而上,模糊了兩人的臉,也讓陳措的眼神看起來格外古怪。陳若合覺得他這樣盯着她很不正常,心裏咯噔一下,永晏本來的設定,陳措是愛慕他這大徒弟陳若合的……師父又忘了吃藥吧?
陳措深深看了陳若合一眼。他這個大徒弟不知不覺就長到快十六歲的年紀,已經是大姑娘了,她的美麗就像是燈籠裏的火,無論什麽都遮掩不住。然而她也許就這樣要嫁給雲海清了,嫁給別人家的子弟。陳措嘆口氣,往旁邊讓開了。他未再攔陳若合,卻也沒有跟着她進屋去,只是一個人站在雪地裏發愣。
邛崃派的正堂是最為氣派的地方,到了晚上,四邊總會燃起上百支蠟燭,照得廳室中有如白晝,方便另辟為手術室。雲海清躺在供桌臨時湊成的手術臺上,雲子義跪在前面垂着頭,雲掌門正在訓斥他。
“鬼迷心竅!被女鬼幾句好話便迷了,還瞞着我!如今卻又害你師兄!”雲掌門一直都是仙風道骨的高人模樣,陳若合很少見他發這麽大的火。看來掌門人已經知道了阿寒的事情,雲子義的愛情這回恐怕是真要夭折了。
見陳若合進來,掌門人不再發脾氣,揮手讓雲子義走了。随後又自言自語:“陳措賢弟怎麽還不進來,我且去看一看。”也跟着走出去了。
偌大的殿堂,就剩下陳若合和躺着的雲海清兩人。上百支蠟燭的光影搖曳,伴随着從門口吹進來的風和挂在房梁上飄拂的帳幔,看起來又恐怖又浪漫。陳若合慢慢在雲海清身邊跪下,呆呆地看雲海清的臉。
“若合?”雲海清費力地從一邊抓起塊白布掩在自己臉上。他現在似乎好了一些,臉上的血止住,起碼能說話了,“你且去歇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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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若合握住雲海清冰涼的手,貼在自己的臉上。盡管雲海清很快就将自己的臉擋住了,她還是看清楚了。這個男人臉色慘白,五官有些扭曲,看起來表情猙獰。估計這還是初步毀容,過上幾天只會更難看。可能到時候就和面癱症狀一樣了吧……
“若合,你……”雲海清艱難地說着,卻欲言又止,亦不敢去看她。過了一會兒,才下定決心似的,将蒙着臉的白布拉下去,苦笑道:“我這副尊容,會吓到你的吧。”
“師兄,我不會因為這個離開你。”陳若合忍不住露出微笑。雲海清平日裏再是裝得高傲深沉,到底還是十七八歲的少年郎心性,不知道陳若合的口味有多重,還擔心陳若合是顏控,因為他暫時性毀容而抛棄他。
雲海清擠出一絲微笑,點點頭,突然坐起來,把陳若合整個抱在懷裏。陳若合想雲海清動作這麽麻利的,估計也不是什麽大事,枉費她剛才還這麽擔心。
“我這毒,不妨事的。等解了毒後,我便娶你。只要你不嫌我。”雲海清低低說,把臉埋在陳若合頸邊,“我們搬去卧龍鎮住,也就不用再見那灌縣的淩二公子和肖衙內,他們永遠也不可能再輕薄你。”
這貨到現在不關心一下自己的身體,還在惦記情敵啊?陳若合有些哭笑不得。以淩蘇盧喜新厭舊的性子來看,估計早就把陳若合忘到腦後,去眷戀別的軟玉溫香了。可是她和雲海清大鬧淩府的事情似乎就發生在昨天。陳若合笑了,低聲說:“淩蘇盧再敢尋過來,送他一個符紙大禮包,看他老實不老實。”
雲海清自然是聽不懂什麽叫做“符紙大禮包”的。但是他也笑,整個臉龐的線條全都扭成了一團,別提有多難看了:“我會護你一生一世。為你中毒,我亦甘願。”
“你待我真是太好了。”陳若合說。在她看來,雲海清本是谪仙般的人物,偏偏死心塌地地愛着她,甘願為她放棄掌教之位,安居于田園。似是上天注定讓她穿越成炮灰女配,又讓她撞見待她這麽好的男人一般。能為她付出這麽多的男人,變成伏地魔的模樣又何妨?好事多磨,中間受些委屈挫折,也沒有什麽。想到這裏,陳若合的心情便好起來了。
不過就是中了個毒嗎?有什麽大不了的,等把阿寒抓回來給他解毒就是了,他又不是中了什麽一日喪命散、含笑半步颠、終身不舉毒的。陳若合豪氣幹雲地想。
“你也是。”雲海清輕聲道。他垂着頭,盡量讓散下來的黑發蓋住臉,伏在陳若合肩膀上。陳若合抱着他,微笑着阖上眼睛。
夜漸漸深了,雪下得越發大起來。雲子義步履沉重地行在走廊中,又望着夜空中飛舞的雪花出神。方才他也是見大師兄中毒成了那般模樣,知曉是阿寒所為,慌亂下六神無主,只得跟師父和盤托出阿寒的事情。
阿寒是什麽國的孤女,漂泊天地之間,宛如風中精靈,雲子義早就知道,也懶得深究。他便是愛這娘子的神秘與隐忍,同山鬼或湘夫人那般,似甫從古籍中走出。阿寒除了他和一名故國同伴,誰也不愛見,也就單獨會過雲子棠一回。雲子義還道雲子棠可能只是好奇,誰能料雲子棠是向她讨毒藥,而且阿寒竟然就給了她毒藥。
見了雲子棠翌日,阿寒便說有事情要去灌縣,辭別雲子義便頂着風雪走了。雲子義不知道阿寒歸期,也就不知道大師兄的毒何時能解。
現在後悔也都晚了,下毒這件禍事被闖出,師父也會嚴厲禁止他再同阿寒往來了吧。雲子義不知道他和阿寒緣分是不是已然到頭,也暗自後悔讓雲子棠見了阿寒。
他想到雲子棠,便決定去看她一看。雲子棠的屋中漆黑一片,大約是已經睡下了。雲子義想算了,明日再尋她也不遲。正準備轉身離開,忽聽得室內傳來踢打的聲音,什麽器皿滾落在地摔碎了。雲子義大吃一驚,急忙拍門叫着:“師妹?你無恙吧?”
沒有人答複,卻仍持續不斷傳來踢打物什的聲音。雲子義想師妹該不會是在其中發小姐脾氣吧,急匆匆拍門。雲子棠的屋門并沒有闩,裏面黑漆漆的,就着他手中的燈籠微光,雲子義驚恐地見到有個人懸在半空中。
原來是雲子棠心裏愧疚,加上年齡小,一時半會兒想不開,竟欲懸梁自盡。還好她剛一挂上去,求生本能令她踢翻了桌子,弄出動靜來,被雲子義及時救下。他放下雲子棠後,慌裏慌張地把已經做完晚課躺下就寝的門人又全部都叫起來,掐人中灌姜湯一通折騰,見師妹又有氣了,才算放下心來。
陳若合正在和雲海清你侬我侬呢,就聽見有人喊“四師妹自缢啦”,俱吃了一驚。陳若合心念一轉,忍不住冷笑。到底還是個心智沒發育成熟的小蘿莉,下毒的手段倒狠辣,逃避責任也夠決絕的。就憑這點手段,也想和她搶男人?
不過說起來,邛崃派在這年關還真是多災多難。先是大師兄中毒,而且還一時半刻沒辦法解,只有拖;師妹又跟着搞一哭二鬧三上吊。這兩件事聯系在一起,卷進其中的陳若合倒真是不好過了。她不來,邛崃派就好端端的沒事;她一來,就出了各種各樣的事。客氣地說,是什麽“紅顏禍水”,不客氣地說,妥妥的掃把星。再加上她到底是穿越過來的,言談舉止在常人眼中多少都有些古怪,難免會被猜測會被帶來些什麽不祥。有時候她走在路上遇上門人,對方也是繞着她走。
陳若合呆在這種地方,郁悶得簡直是要發瘋了。被人指指戳戳,懷着惡意揣測,呆在邛崃派又比淩府中能好到哪裏?若不是雲海清還在這裏需要她照顧,她甚至會不顧漫天大雪就卷鋪蓋走人。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