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求婚
淩府的追兵追到這青樓時,陳若合早就扯着雲海清匆匆忙忙跑過了前院,躲在影壁後面。衆家丁雖心知兩人八成是躲到了青樓裏,但他們也只是尋常家丁,沒有官府公文,自然無權利搜人,再加上有肖希直這般人模人樣的相公站在青樓門口一本正經地說“在下并未見有人進這門”,他們又能怎樣?
打發走追兵後,肖希直整整衣冠,微笑着對臉色不佳的老鸨說:“今日之事,媽媽受驚。”面上一派從容,卻從袖底将些銀子遞過去。老鸨将那些銀子在手心一掂,立時滿臉堆笑:“公子放心,老身方才什麽都沒見着。公子還是回屋則個,院中夜寒難熬。”
肖希直微微一笑,便走過回廊,領着不知所措的雲海清二人上樓。珑真是青樓行首,住的屋子也奢華一些,裏外三間。肖希直讓珑真坐在外間彈琵琶,将兩人請到裏間坐定,不慌不忙地讓了兩人茶水,好像真是逢上故友,一敘離情一般。雲海清還算沉得住氣,陳若合的心裏卻直打鼓。她怕淩蘇盧抓不到她,便會為難斷層崖上的人。如今斷層崖也成了是非之地,倒不如趕緊離開,在別處避一避。而陳熾呢?在這場無妄之災中,他又扮演怎樣的角色?
這師弟還真是不讓人省心。但願他黑化的時候能順個手,把淩蘇盧宰了,也算解決陳若合心頭一大患。
肖希直喝了口茶,才眯起眼睛打量兩人,随後笑言:“相公和娘子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他不說別的還好,一說這個陳若合便來氣,當下沒好氣道:“對啊,當初也是肖衙內想讓我嫁淩蘇盧那貨,我沒冤枉你吧?”
雲海清慌裏慌張去捂陳若合的嘴,對肖希直賠笑:“相公見笑。”
肖希直笑道:“哪裏,哪裏。陳氏娘子真乃妙人也,在下見她是真中意這位相公,又怎忍心看她被活活悶死在淩府。”
陳若合皺眉。本來以為肖希直是個三觀端正的好青年,至少也是個正常人吧,現在看來,這貨原來是個腹黑笑面虎,虛僞無比。明明當初充當皮條客,現在卻又來裝好人。看這樣子,他對淩蘇盧也是兩面三刀。真是物以類聚人以群分,淩蘇盧人品不好,交的朋友人品也有問題。
但是不管怎麽說,肖希直方才是幫了他們的大忙,不然他們便被淩府的人捉住了。雲海清連連道謝,肖希直說:“在下也只是舉手之勞。”欲言又止,卻不再多說。
雲海清和陳若合逗留一會兒後,估計追兵已經走遠,便從青樓後門悄悄溜出去了,準備趁着夜色上斷層崖。兩人甫離開,珑真便挑簾走進內室問道:“肖公子,您和淩公子是朋友,為何又要放那名娘子離開?”
“朋友?”肖希直冷笑了一聲,他的眼睛像是進了異物一般開始瘋狂眨動,過了好一會兒才停下來。肖希直露出疲憊的神色,潑掉杯中茶水,斟上酒,“比起和淩蘇盧做什麽朋友,我更想看看,為了一個女人,他可以做到什麽地步,也想看看,那個娘子的将來……又會是怎樣。”
珑真有些擔憂地挨着肖希直坐下,纖纖素手輕撫上他的眼睛,小聲說:“官人,你又看到了什麽?不要再看了,會受不了的。”
肖希直眼睛具有異能,能從人的身上看到些詭奇的景象,而這些景象又與這人的命運息息相關的。他曾在小的時候見有條黑色的巨蛇盤在他舅公身上,不出幾日他舅公就暴病而亡了;他曾在珑真身旁見多多叢生的牡丹花,美豔無比,便對娼、妓出身的珑真一見鐘情。
十八歲之前的淩蘇盧,肖希直只從他身上看到一片陰影,本覺得此人定是活不長久,不料忽有一天,肖希直從淩蘇盧身上什麽都看不到了。僅有淩蘇盧這麽一個人而已,突兀地出現在這天地之中,沒有生死,亦看不到未來。肖希直始明白,或許這便為“虛無”。
肖希直這十九年來,只見過兩個身上什麽都看不到的人,一個是淩蘇盧,一個是陳若合。他難免好奇,這兩個終究會是怎樣的結局呢?他們兩人若是在一起會怎樣,不在一起,又會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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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若合自然是不知道這層緣故的,她覺得肖希直此人實在不可深交,一會兒把她往坑裏推一會兒又幫她的,心性不定,誰知道下一次心情好了會不會把她往死裏整。以後見着還是躲遠點為妙。
兩個人踏着夜色往山上走。剛開始都很緊張,也不敢說話。待出了灌縣,踏上山路時,呼吸着夜裏山間寒冷的空氣,覺得心曠神怡了許多。雲海清小聲問:“若合,他沒有……輕薄你吧?”
陳若合猶豫了一下,搖頭道:“沒有。”
雲海清說:“以後這樣的事,你不要心急,且和我商量。整個邛崃山都是你的靠山,無論你做什麽,我都站在你身邊。”
陳若合一震,停住了腳步。她不知道古人表白時有沒有那麽多花哨的詞兒,雲海清這話卻足以讓她感動了。
“雲師兄……”她嗫嚅着,不肯拔腳走路。只是伸手抓住雲海清衣服的前襟,将他拖至自己面前。
“雲師兄,你待我真好。”陳若合也不知道說什麽好。大抵是因為才從淩蘇盧的魔窟裏溜出來,頭腦還都是昏昏沉沉的,可是這個人,面前這個男人,的的确确是去了淩府要救她出來的。他們現在站在這山道上,就像做夢一般。陳若合想了很多,她想起穿越前在那個世界的生活,穿越後的一切,還有面容在記憶中都有些模糊的前男友。夜色太沉,她也看不清雲海清的臉,憑着感覺一點點摸上去,用手指勾勒着對方面頰的輪廓。
“若合,嫁給我可好……我一輩子都對你好,一輩子!”雲海清的聲音有些急促。他伸手擁緊陳若合,手不知是激動還是緊張,哆嗦個不停。
山風從兩人之間吹過,有些冷,可是彼此觸碰的軀體都是火熱的。只要陳若合點頭,雲海清的師父便不再阻攔,他就可娶心愛的娘子為妻了。夜色中,他等了很久,才聽得陳若合輕輕地“嗯”了一聲。
“太好了,太好了……”雲海清喃喃着,将頭埋在陳若合的頭發裏,他緊緊抱着陳若合,仿佛就怕是一松手,她便會随着風被吹走了。
陳若合主動擡起臉,像是無聲的邀約。雲海清望着眼前的陳若合,一如她以往的美麗,似乎更添了些神采,讓他亟欲抓緊手裏。雲海清呼吸急促了起來,他覺得好像要做點事情,心底也有着一種渴望呼嘯着将要透體而出。雲海清長了這十九年,一向潛心練武,端正自身,卻頭一回有這般瘋狂的感受,就像狂風掠過繁花似錦的山谷。
雲海清低下頭,嘴唇在陳若合花瓣般嬌嫩的臉頰上流連摩擦。這是順應他內心中那個呼喊最為強烈的聲音……他愛陳若合,從那天被陳聖卿請到斷層崖為她“驅鬼”時便愛上她了。陳若合轉了性後活潑冒失,不像以往如尊木雕泥塑般,讓他只願遠觀而已;然後便是祈福道場之事,讓雲海清的心內,難得有了如此波瀾。只是因為太在乎……
“你得罪了淩蘇盧,斷層崖如今也是岌岌可危,不如就躲在邛崃派吧。”雲海清小聲說,“有我在,不會讓你受一丁點的傷害。若合,答應我。”
“好。”陳若合輕輕點了點頭。她腦中還是一片空白。如今永晏那部小說中的劇情已經全部都被她篡改了,未來會發生什麽她也不知道,唯獨知曉她是愛着眼前擁着的這個男人。
雲海清又低下頭來,這回是吻住了她的嘴唇。
分明是晴夜,天上卻只有銀河在靜靜流淌,幾顆星都不甚明亮。沒有月亮,山風有些冷,掠過已經沒有幾片葉子的樹梢,像是誰的嘲笑聲一般。
斷層崖晚上又忙活開了。陳若合完完整整從淩府逃出來了,大家固然是高興;然而斷層崖恐怕也是呆不成了。如果陳若合沒有猜錯,恐怕明天一早淩蘇盧就會率領三千城管踏平斷層崖。在那之前,他們還是舉家跑路比較好。放眼整座邛崃山,再沒有比邛崃派更合适的地方了。為防夜長夢多,幾人決定連夜便走,陳熾還在淩府中,也不管他了。
想到陳熾,陳若合不太舒服。也不知道跳個槽,換了地方發展,陳熾還會不會黑化?雲海清走到她身旁,體貼地問:“若合,你臉色不太好。”
“我只是擔心陳熾……擔心他會回來報複師父。”
“不必擔心。”雲海清在燈下柔柔微笑着,絲毫不見平日裏那般傲氣,“不會讓你有事的。這是我對你的承諾。”
陳若合側過頭對他微笑。這便是她所愛的人。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