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拉攏
淩閱滄同陳熾在府中一直談到天色漸黑,便留他在府中吃晚飯。陳熾說:“太晚回去,師父會着急。”
淩閱滄撫着胡子道:“不急,有一人本王想引你見識。”
陳熾心裏有數。他今年也是不到十二歲的年紀,卻鮮有這個年紀男孩的浮躁,要穩重成熟很多。也拜永晏給他開的金手指所賜,他總能準确揣摩到事情接下來發展的方向,然後思考最利于自己的對策,想到便做,很少會顧及後果。甚至可以說,如果不是永晏安排讓他愛上陳若初,說不定陳熾會成一代枭雄。
當然,還是個正太的陳熾尚不會主動為自己做職業規劃。他只是琢磨淩閱滄今日請他進淩府的用意。這個王爺降尊纡貴去斷層崖請他,又避開他的師父,給他費了好幾個時辰打官腔,許多話說得模棱兩可,非常委婉;但陳熾不愧是永晏在小說中設計的智商最高的人,很快便猜測出淩閱滄的意思:淩王爺乃是當今臨邛王,趙官家封了他邛崃派這塊地方,他怕有山賊落草為寇,占了這座山謀反,對他不利,便想要将一些熟悉邛崃山情況的武林高人納入麾下,既可剪除武林中人的勢力,也是豐滿王爺的羽翼,一舉兩得。
之所以請來陳熾,一是因為陳熾年齡小,好哄好騙好培養;另外也因為陳熾是陳措唯一的男弟子,等到他的兩個師姐嫁了人,陳措陳聖卿年邁難支,陳熾又姓了淩,斷層崖恐怕從此也便自邛崃山消失了。
陳熾趁着淩閱滄張羅布置酒席的時候,一直在冷笑。虧得這淩王爺用心如此之深,卻偏偏忽略了一點:榮華富貴于陳熾而言,并不稀罕。
他對權勢沒什麽興趣,為誰賣命都無所謂。他在乎的只有小師姐陳若初,只要陳若初在他身邊,其餘人是生是死,世界天翻地覆,都同他無關。
飯桌上,淩閱滄讓側室南氏同席,甚至把小女兒淩仙衣叫出來為陳熾勸酒,卻不見淩蘇盧現身。大約淩閱滄也是嫌淩蘇盧丢人,便借口二公子生病,未能同席。陳熾心裏有數,卻又裝出來懵然慌亂、不知所措的樣子,對着淩王爺和夫人連連唱喏。
原來淩閱滄所謂的“有一人想引你見識”,這人便是淩仙衣。小女孩只有十歲,一身珠玉環佩,卻非常害羞,始終低着頭,不敢看陳熾。她拿酒壺倒酒時,一半酒都倒在酒杯外面。如此鄭而重之,不僅是陳熾,就連坐在一邊當擺設的夫人、桌旁伺候的侍女們都猜老爺是想讓這個小子入贅。
前腳小公子瞎胡鬧,要娶斷層崖上的女弟子;後頭連老爺也跟着鬧,想讓陳熾入贅。難道今年這淩府和斷層崖都要拉拉扯扯拎不清了嗎?
飯罷,淩閱滄便差人将陳熾送了回去。客人前腳才走,南氏後腳便扯着淩閱滄問:“老爺,你當不會是真想将幺女嫁了那小子吧?”
淩仙衣是南氏親女兒,自然十分疼愛。長女嫁了官宦人家,幼女再不濟也要嫁個富商巨賈,那個陳熾身無長物的,哪來福氣能攀得上他家女兒。
但淩閱滄卻有更深考量,一時也不好同這婦人解釋,便撫着胡須說:“陳熾雖然出身低微,但為人穩重,頗有見地,将來也不無可能培養成有用之才。”
南夫人自然不好反駁,只是憂心忡忡地說:“妾身總覺得那孩子的眼神看起來不甚舒服,也許是妾身多心了……”
天已經黑透了,月亮被雲遮着,山路也看不清楚。斷層崖上幾個人吃完飯後,仍不見陳熾回來,不由忐忑。
山道前傳來飛馳的馬蹄聲,幾人精神為之一振,本以為是陳熾回來了,卻不料那人停在斷層崖前,朗聲問:“在下雲海清,為還馬而來,斷層崖掌門此時可否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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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若合正幫着若初收拾碗筷,聽得這聲音,手一抖差點把碗給砸到地上去。
肖希直将她從邛崃派帶走時,因為走得倉促,而她又是在昏厥狀态,馬便留在了邛崃派。不曾想到的是雲海清竟然專程将馬送了回來。不知道這是雲掌門的授意,還是雲海清執意要如此做呢?還物什麽的,随便派個門人就可以,偏偏雲海清要親自跑這一趟……陳若合覺得心裏洋溢着一種奇怪的沉甸甸的東西,五味雜陳。
然而她的動作卻比思考更快,在師父還驚詫不已的時候,陳若合已經快步走到山道前,看着來人。月亮從雲裏鑽了出來。雲海清還是穿着白天那身道袍,有的地方弄皺了,卻不損少年的英氣。雲海清有些疲憊的神色,那雙眼眸卻亮亮的,像是連月色都陷了進去。陳若合盯着雲海清,恍惚得像是在做夢,直到雲海清先開口。
“若合,”他是這樣叫她的,“今天讓你難堪,我是來跟你說一句抱歉的。”
雲海清他一定是OOC了。永晏要是知道有朝一日高傲冰山的雲海清成了這個樣子,竟專程趕半天的路向女配陳若合如此誠懇地道歉,會不會掐死陳若合呢?陳若合忍不住長長地嘆口氣,這都是愛情的力量……個屁啊!雲海清是嫌斷層崖還不夠亂嗎!跟過來想添亂還是想圍觀啊!
雲海清親自過來還馬,陳措自然也無不招待之禮,客客氣氣将雲海清請了進去。好在雲海清和陳若合也算心有靈犀,都對她白天聞着符紙氣息暈倒的事情略去不提,只說肖希直突然過來将陳若合接走了。反正肖希直也不在場,有髒水統統都往他身上潑就是了。
好在雲海清來了沒一會兒,陳熾也回來了。淩王爺為什麽要找陳熾約談,陳若合還是挺好奇的。她隐隐有種感覺,陳熾的黑化和淩閱滄有着某種聯系。
可惜永晏的那部小說沒有寫完,謎底也便沒有揭開,因此陳若合也不知道這之間是怎樣的利害關系,只能由她一點點去探索了。
于是她立刻切換“知心大姐姐”的模式,把雲海清晾到一邊,對着陳熾各種詢問安慰賣萌無所不用其極,猛在陳熾面前刷存在感,直到陳措感到自己師父地位嚴重受到了威脅,疾聲厲色把陳若合轟到院子裏。
陳若合郁悶地蹲在葡萄架下畫着圈圈詛咒師父,直到雲海清也從屋裏走出來,站到她面前,像是有話要對她說一般。
“今天的事情,很抱歉。我不知道你會……”
雲海清此話說的異常真摯,大約是動了感情的。陳若合心裏嘆息不已。
她在穿越之前,就是還是何若晨的時候,談過一場戀愛。當那個高高瘦瘦、溫柔的男孩紙站在她面前說“若晨,對不起”時,也是這般的語氣,這樣的眼神。如出一轍。乍在異鄉的月夜裏想起ex,陳若合突然就多了和女漢子氣質極不相符的傷感的心緒。真是不堪回首的初戀,還有風中淩亂的如今……
今天在練武場上發生的事情,也許原先那個陳若合會很介意,可是現在的陳若合一點都不介意。不過就是被符紙熏了個暈頭轉向,也沒掉皮也沒少肉的,妖女就妖女,惡鬼作祟就惡鬼作祟,她在乎的,只是雲海清的态度而已。
于是她笑着說:“雲師兄,你不害怕我嗎?我已經不是原先那個陳若合了。”
雲海清只是看着她輕笑,望着她的眼睛:“我知曉。但那又何妨。”
淩蘇盧大約就是缺乏雲海清這種鄭重之感,才讓陳若合覺得輕浮,繼而倍增厭惡吧。
雲海清說:“師父雖有意讓我娶四師妹,但如今我也無心婚事。或許回去我和師父好好說說,便是娶別人家的女子也非是無可能……邛崃派規矩縱然多,這些事情,我要是争取還是沒有問題的……”
可能是心情激動,雲海清語無倫次說了一大堆颠三倒四的話,陳若合卻想笑,他唧唧歪歪說這一通,可是确定陳若合願意嫁他?就在這時候,屋裏忽然傳來師父聲嘶力竭的叫喊聲,跟起重機吊臂一樣把陳若合和雲海清的注意力全都給拉了過去。
“老混蛋!想利用我斷層崖為他賣命,簡直癡心妄想!欺人太甚!”
雲海清吓了一跳似的,匆匆低下頭,掩飾道:“掌門人何事生氣?”
何事?當然是陳熾的事呗。陳若合不像陳熾那般開了金手指,能夠準确分析形勢确定戰略目标,但她好歹也看了那麽多本宮鬥宅鬥的小說,對于這些常見橋段,還是能猜出個一二的。淩王爺無非就是想利用陳熾牽制邛崃山中諸多門派,穩定蠢蠢欲動的欲謀反人士,構建和諧社會而已。誰來當這顆棋子,都無疑充當了類似宋江的角色。雖然陳措不知道宋江是誰,但他不難理解其中的關系,難怪會不高興。
“今天淩王爺約了師弟府上做客,大約是因為此事吧。”陳若合說。
“灌縣淩王爺嗎。”雲海清沉吟了一下,表情忽然間變得高深莫測。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