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十三、肌膚之親 連安國公、裴太傅都想……
十三、
“王爺!”玲珑再是機敏,也沒經歷過這樣情形,大驚之下本能叫了一聲,但剛見蕭缙回頭,破裂的船板已經傾斜翻覆,玲珑只覺腳下驟滑,整個人天旋地轉站立不住,再下一刻便直接落入冰涼的湖水之中!
這一回的驚恐便與先前不同了,腳下是空落落的,越是順着本能的掙紮越往下沉,耳邊只有咕隆咕隆的水聲,玲珑心中瞬間滑過一個念頭——如果這樣一了百了,其實也未嘗不是……
這“未嘗不是”之後到底如何,她自己還沒想清楚,便覺腰上被堅實有力的手臂猛然一抱,再撲騰兩下,就掙紮出了水面。
驚魂未定的玲珑喘了兩口氣,才發覺抱着自己的人竟是蕭缙。
“別怕。”蕭缙左手摟着她的腰,右手劃水,向湖岸邊徑直游過去。
這時護衛等人已經急趕過來,衛鋒直接跳下來支援,餘人則在岸邊放下繩索長杆等物救援。
蕭缙仍舊親自抱着玲珑游到岸邊,讓人先将她拉上去,自己才抓了另一根繩索,利落地翻身躍上。
玲珑踏上了湖邊的草地,這才真正鎮定下來,下一瞬便本能向湖水與對岸望去——只見那游船已經完全裂成兩半,正在緩慢下沉,水裏咕嘟嘟的都是氣泡上湧。
而落水的平郡王、高巒與裴姝三人因為在船出事一刻站得靠左,所以三人都是從左側落水,彼此之間的距離也不太遠。
裴姝當然吓得魂飛天外,跟玲珑一樣,胡亂掙紮之間連喝了幾口水就往下沉。幸好平郡王與高巒二人皆通水性,雖然身手不及蕭缙靈活,但二人一齊相救,還是很快就将裴姝撈起來往岸邊游。
随後的混亂便沒什麽新鮮的,等到侍衛們将平郡王、高巒和裴姝三人也都拉到岸上,水榭那邊的安國公府與裴太傅府衆人都已經聽說了消息,震驚擔心焦急兼而有之。
不過當衆人看到蕭缙與裴姝等都是濕漉漉的回去,心思轉得快的,譬如裴二與高德芝夫婦,又有些喜色——若是榮親王将裴姝從水裏救起來的,那這兩回相救疊在一處,不管是論相救之恩,還是論肌膚相親,怎麽說這婚事都妥了。
然而裴姝看到兄嫂家人,滿腔的委屈後怕卻再憋不住了,哇地一聲便大哭出來。
丫鬟們手忙腳亂的要扶她去更衣,高德芝也趕緊過去哄,但因着這落水的事情其實很簡單,水榭中的衆人聽裴姝哭了幾聲就明白了——那游船翻了之後,蕭缙與玲珑是從右側落水,所以這位英武無雙的榮親王就去親自把貼身侍女抱上了岸。
至于在慈懿殿太後娘娘親自指點下預備良久一心想做榮親王妃的裴五姑娘,卻是在蕭缙與玲珑的注視下,由一同在左側落水的平郡王和高巒二人聯手救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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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知高巒的元配夫人去年剛剛過世,如今尚未正式續弦,嚴格說起來也算是可以婚配的情形。若是榮親王不在當場,便是遮掩不了也能強說一句事急從權、沒有太大肌膚相觸。
可偏偏平郡王的水性與靈活皆不如高巒,裴姝剛才又驚慌萬分胡亂掙紮,所以就演變成蕭缙站在對岸,清清楚楚地看着高巒半抱着裴姝游到岸邊。
在這等情形下,即便蕭缙是對裴姝情根深種的,只怕也心裏有了芥蒂。更何況這段八字不知道算不算有半撇的姻緣到底是怎麽提起的,在場衆人誰不知道呢。
這一下別說裴姝大哭不止,連安國公、裴太傅都想哭了。
再随後,蕭缙如何再三誠摯賠禮道歉,要将當初自己墜馬之後養傷所收到的禮物十倍送還向裴家與高家致歉雲雲的話,也沒有人想聽了。
裴家人甚至都不想在玉泉別院借地方給裴姝更衣,幹脆就胡亂應付了幾句場面話,随即風卷殘雲一樣,連同安國公府衆人一同告辭離去。
相對而言,今日純是過來吃酒作陪的平郡王在這當中的利害牽涉最少,面上也沒那麽難堪,還是換了幹燥衣裳,将頭發擦幹了,又過來跟蕭缙吃了一盞茶:“七弟,你這手玩的高明,這是連你三哥都搭進去了?”
蕭缙動手親自給平郡王添了半盞茶:“三哥這是什麽話。事出突然,小弟也嗆着了。”
“這會兒就咱們兄弟兩人,少裝傻。”平郡王嗤笑道,“你是在泉州操練過水軍的人,你自己用的船能平白無故出這樣的岔子?不想要人家姑娘就不要呗,用得着這樣大的動靜嗎?你等着瞧罷,皇上這回不把你腿打斷,就算你運氣。”
蕭缙還是笑:“小弟在泉州操練的是戰船,跟游船有什麽關系。說起來,三哥先前就提過這裴姑娘人才難得,剛好這次也有了肌膚之親,要不您收了做側妃?我瞧着剛才安國公父子的樣子,不見得願意高巒娶她續弦呢。”
“呸。”平郡王啐道,“你就跟我胡說八道罷。到禦前你再這樣試試。我瞧你抱着那丫鬟倒是跟寶貝似的。那是不是以前長信侯府的丫頭,裴二退婚的那個?老七,你這心思——”
蕭缙還是不答反問:“三哥真的不考慮自己收了裴氏嗎?這納側的事情還是光明正大的好。上回小弟給您料理了回春巷的宅子,可是聽說那秋意胡同……”
平郡王登時一激靈:“你——你這小子是有千裏眼?”悻悻一擺手,“罷了罷了,不識好人心。你自己要作死,自己扛着罷。回頭萬一皇上細究下來,你腿保不住,這丫頭也保不住。”言罷又喝了幾口茶,便告辭回府了。
待得平郡王走了,更衣梳洗完畢的玲珑才過來見蕭缙,面上憂色全不掩蓋:“王爺,您這次一定會觸怒兩宮的。”
蕭缙還是懶懶地靠在椅背上,看了她兩眼,才唇角微揚:“怕什麽,天還能真塌下來?你先去看看衛鋒那邊,安排一下回府的事情。”說完竟然打開手中的玉骨折扇,目光低垂,望向扇面,似乎是在思索出神。
玲珑原地站着沒動,心中飛快推算了片刻,要最終還是追問道:“王爺,您真的出神之時,跟躲避旁人眼光做樣子,還是不一樣的。此刻只有奴婢在這裏,您卻這樣躲閃,是您還有什麽下一步的籌算,要着落在奴婢身上嗎?”
蕭缙的目光并沒有離開那扇面,但心裏盤算的話再三斟酌還是不太好說出口。
嘴唇張了張,又合上。随後再沉吟了幾息,才終于擡眼望向玲珑:“先看宮裏的旨意罷,快的話可能今晚就下來了。”
玲珑無奈,蕭缙再是寬仁憐下,到底是她的主子。問是可以,但他不答,她又能如何呢。剛好從這場熱鬧的別院宴會結束了也有不少收尾之事要做,她索性便壓下心頭那一點煩躁,專心去料理事情不提。
正如蕭缙所料,從別院回到榮親王府不到半個時辰,暴怒的仁宗便傳旨叫他即刻到行宮面聖。
聞報之時玲珑正在書房裏找蕭缙要的印章,聽到隋喜戰戰兢兢的禀報也不由猛然一驚,立時望向蕭缙:“王爺——”
蕭缙一笑:“不用擔心。我去去就回。你将印章找出來先放在左手的抽鬥裏,然後就去休息罷。”說完直接出了書房,吩咐了隋喜幾句話便往前頭過去。
眼看蕭缙鎮定離去,玲珑心裏卻沒辦法那樣坦然,手中仍舊在找那塊印章,思緒卻越來越亂。
今日之事,到底誰能相信只是個意外呢?
除了擔心蕭缙會将太後與仁宗觸怒到什麽地步之外,更讓她心神不寧的,便是在湖水中的那一刻。
蕭缙在救她的性命,她知道。可他的手臂真的需要抱她這樣緊嗎?衛鋒都過來想要接手了,蕭缙還是親自抱着她到了岸邊。
他的手臂與身體這樣火熱,還有浮上水面那一刻,他那一聲低低的又堅定的“別怕”……
幾乎是過了一盞茶的功夫,玲珑才重新回過神,她甚至都不想仔細分辨自己剛才到底胡思亂想了些什麽。
擡眼看看晚間的天色漸漸昏暗,玲珑強行定了定神,先将那印章找出來放好,便回到自己的後罩房去盥洗休息,只是仍舊難免有些心不在焉。
不知不覺,月上中天。
蕭缙一直沒有回王府,玲珑有些擔心,但轉念又給自己寬心,或許他能說服仁宗,加上天色晚了,就被留在行宮罷。
正這樣想着,便聽外頭有人快步小跑着到了門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