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四、死生之間 榮親王這是撞了頭摔傻了……
四、死生之間
衆人登時都是一驚,只見遠處裴姝的白馬好像受了驚,開始狂奔亂跳。蕭缙作為距離最近之人,不管喜不喜歡裴姝,總不能見死不救,當然策馬追上去,同時叫道:“拉緊缰繩!別松手!”
他們二人在馬場的北端,與涼棚相距很遠。且因着刻意讓蕭缙與裴姝單獨相處,護衛随從馬奴等一個都沒有帶,因而突然出了這樣的事,涼棚處的衆人雖都看得到、卻不是一瞬之間便趕得過去。
動作最快的自是衛鋒,本就是蕭缙的護衛統領,也跟着蕭缙在軍中多有歷練,見到出事立時飛奔到馬廄處牽了一匹,翻身上馬便急趕而去!
安國公的長子高巒與高德芝等人皆急的跳腳,趕緊叫家丁護衛馬奴等也趕緊過去支援雲雲。
其實便是不用主家吩咐,有眼色的護衛侍從們也已經或騎馬或徒步疾奔,都想趕緊沖過去幫忙。可出事的地點實在不是太近,雖然因着馬場開闊一望可見,但當真要過去還是要有一點時間。
而就在這衆人拼命疾沖的這一刻,更嚴重的事情便發生了。
裴姝的白馬愈加癫狂,縱然蕭缙馬術精熟,已經追趕到了身邊,但他就在他大力拉扯白馬缰繩的那一刻,白馬忽然長嘶一聲,猛然人立一甩!
“王爺!”此時衛鋒距離他們還有兩丈左右,但到底馳援不及,竟是眼睜睜看着蕭缙的黑馬也被那癫狂的白馬沖擊驚吓,蕭缙幾乎是在腹背受敵的情況下被甩落馬背,後腦着地。
裴姝當然了落了馬,但相對幸運幾分,橫着滾落,腰腹腿腳雖也疼痛不堪,但最要緊的頭部沒有傷到。
若說剛才衆人皆因事出突然而大驚失色,到了此時便是人人都魂飛天外!
“快快快……快——請太醫!”晚了一步的安國公高疇甚至顧不得飛奔而來的氣喘籲籲,一張老臉又紅又白,雙手止不住的發抖——這本應該是做媒之事,怎麽會鬧到這個地步!
這時玲珑也終于趕到了,一眼看到墜馬的蕭缙竟已經昏了過去,後腦見血,生死不知,整個人亦是五雷轟頂一般。
但她下一刻便望向了又是自責又是悲憤的衛鋒:“衛統領,立刻去找唐大人,遞折子進宮!”
安國公府衆人這時正七手八腳的忙亂,要先将昏迷的蕭缙擡上馬車,好送回堂屋,等太醫來救治。忽然聽到這句話,人人都是一驚。雖然擡人的不至于松手,但也是瞬間便全望向玲珑。
衛鋒起身要走,距離最近的高巒忙伸手去攔:“衛統領與玲珑姑娘雖然護主心切,但也要分個輕重緩急。眼下要緊的是先救治王爺,你們還是留着伺候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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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治王爺靠的是太醫,留衛統領有什麽用?”玲珑心中亦是又怒又急,但她面上卻仍舊是鎮定的,只是緊緊攥着拳頭,強自克制,“王爺在府上出了這樣大的事情,說不得是要求皇上賞賜宮裏的藥材和太醫的,您這是要攔着奴婢們不能上報天聽嗎?”
若放在平日裏,高巒作為安國公長子,在禮部也領着四品職任,哪裏會與玲珑這樣一個婢女正面争論。
可是眼下的事情太過嚴重,榮親王在自家府上出了這樣大的事,眼看着墜馬傷了頭,這命能不能保住還兩說。報到禦前當然是要報的,但也得自己人先知會太後的慈懿殿,哪裏能讓榮親王府的人先鬧到禦前。
但榮親王随身帶來的心腹侍女和護衛,安國公府的人也不能強行拘禁,不然将來追究起來,豈不是更加坐實了安國公府刻意謀害,跳進黃河也洗不清。
“玲珑姑娘這是哪裏話。”想到這一節,高巒不得不忍氣和聲,“我們當然會跟宮裏請旨——”
“衛統領有進宮的腰牌,他請旨比您府上更快。”玲珑此時已經是橫下一條心,什麽也不顧了,哪怕高巒纡尊降貴跟她這個小小婢女和顏悅色,她也直接就打斷了,同時給衛鋒使了個眼色。
衛鋒更不客氣,翻身就上了剛才借的馬:“卑職告辭。”話都不多說,立時揚鞭疾馳而去!
“好了好了,誰進宮請旨都行。先救王爺要緊。”安國公看着玲珑如此做派也是大大不悅,但此刻這點子脾氣哪裏比得上此刻頭破血流、昏迷不醒的蕭缙更要緊?
說到底,蕭缙要是真在自己府裏有個三長兩短,只怕這爵位都難保了。但畢竟有太後在,也不至于一時三刻就滿門獲罪。反過來要是這位榮親王福大命大能熬過去,将來再慢慢斡旋便是了。
很快,昏迷的蕭缙被暫時安頓到暖閣中,安國公府相熟的袁太醫先被請了來,診脈之後面色便不大好看,又将外傷查看兩回,還是沉吟不語。
這時安國公府衆人的這口氣已經快吊到窒息了,連聲追問,袁太醫才遲疑道:“這脈象有些兇險,因為傷到的頭頸之處實在要緊。但王爺素來身強體健,若是今晚能醒來,那或許就沒有性命之憂了。”
這話一出,安國公險些直接暈過去。而玲珑守在昏迷的蕭缙身邊,亦是背脊發麻,滿心冰涼。
不多時,宮中加派的禦醫帶着禦賜的千年人參也到了安國公府,但會診一回的結論卻也沒什麽變化,除了說先熬個獨參湯給王爺備着,旁的便與袁太醫一樣,只能看榮親王能不能自己醒過來。
如此情形之下,安國公反而慶幸榮親王帶了侍女玲珑過來,墜馬的事情他們已經嫌疑難清,此刻若是自己府裏的下人伺候再出了什麽事,更是百上加斤。
不知不覺,月上中天。
蕭缙仍舊沒有要醒過來的意思,安國公等人再是焦急惶恐,也沒有什麽能做的,只能各自先去安歇不提。
玲珑其實也有幾分疲憊,但實在太過擔心蕭缙,便還是強撐着守在暖閣裏。
大約到了子時前後,玲珑越來越困倦,坐在腳踏上便有些瞌睡之意,迷迷糊糊好像聽到蕭缙的聲音,立時一個激靈便清醒過來。
“有沒有水?”蕭缙的聲音還是有些低弱,但到底人是醒了。
玲珑趕緊去倒水,但眼圈已經是止不住的熱了,先小心扶着蕭缙淺淺地抿了兩口水,才回手将眼淚拭了,便去外頭叫太醫。
這一下安國公莊子又燈火通明起來,四位太醫過來會診,個個都有喜色,安國公與裴家人更是恨不得立刻給滿天神佛列祖列宗各磕三個響頭,總算是沒讓榮親王折在自家。
不過,當蕭缙喝下一碗參湯,問了一句話,衆人又有些傻眼。
“現下是哪一年?這是何處?”
聽了這一問,安國公都不知道是應該心裏再給菩薩佛爺多補十五個響頭,還是幹脆把剛才那三個響頭收回來——榮親王這是撞了頭摔傻了?那他要是忘了自己怎麽出事、以為被謀害了怎麽辦?
不過幸好幾位太醫都在,尤其資歷最老的孟太醫很是鎮定:“回王爺的話,今日是廣平七年六月初一,您現在在安國公的莊子上。今日落馬傷到了後腦。不過王爺不必擔心,一時有些記不清事,是後腦受傷之後常見的症狀。短則一二日,長則三四天,好好調養休息,便都能重新記起來了。”
蕭缙聽了,面上倒是很平靜,但随後半晌沒說話。暖閣裏的衆人誰也不敢再出聲,不知此刻的榮親王是頭腦混亂想不明白,還是後腦傷處疼痛難受。
“王爺,可要先回王府麽?”又等了幾息,還是玲珑主動問道。
蕭缙擡眼,緩緩将目光轉向玲珑。
四目相對一瞬,玲珑心中莫名生了些輕微的詫異。
她作為心腹侍女伺候蕭缙四年多,不論是生病、是受傷、是酒醉,或是各樣的心緒脾氣,什麽情形都見過了。但現下蕭缙看她的目光,卻好像跟先前都不太一樣。
“回王府罷。”還不待玲珑琢磨明白這種微妙的感覺到底是什麽,蕭缙終于點了頭,同時向她伸了手。
玲珑趕緊上前去扶他,衛鋒也要過來幫忙,怕蕭缙在後腦之外,腰腿也有傷損,而玲珑到底是姑娘家,力氣不足扶不穩當。
蕭缙卻擺了擺手,示意衛鋒出去安排回府車馬便是,自己則由玲珑扶着,慢慢地環視了暖閣中的衆人一回,唇角微微揚起:“今日在國公爺府上叨擾了。承蒙招待厚賜,只是本王自己弓馬不精,才出了這樣的事情,見笑了。”
聽這話的意思,或許蕭缙那一瞬的發懵已過,今日之事還是記起來了?
但安國公也顧不得細想這種該交由太醫操心的問題,只是連連欠身致歉,又将招待不周、改日登門謝罪的話說了幾輪,誠惶誠恐地将蕭缙送上了回府的馬車。
而榮親王府這邊,玲珑已經在離開安國公莊子的那一刻就請衛鋒先快馬回府,先着人預備燒水熬藥,再将蕭缙卧房中的瓷枕換掉,另外預備給他換藥的白布水盆等物。
所以待得蕭缙終于回到自己的王府卧房之中,當值的大丫鬟琥珀與珊瑚都已預備停當,可以直接伺候他更衣盥洗,安歇休息。
至此,玲珑終于稍微松口氣,身上也十分疲憊了,于是叮囑琥珀與珊瑚幾句注意蕭缙用藥換藥的事情,便準備回到自己的後罩房去休息。
然而她還沒走出房門,便聽蕭缙叫她:“玲珑,你去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