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早飯時溫楚華才露面,她精心化過妝,氣色看起來很好,還問聶行風睡得怎麽樣,聶行風以苦笑作答。
飯後林純磬去準備法器,聽說與招魂有關,溫楚華也跟去幫忙,張玄去卧室補覺,聶行風卻毫無睡意,去客廳書架上找那本落下的古書,卻奇怪地發現它不見了。
聶行風手指在書冊間慢慢游走,他不認為自己會記錯放書的位置,看來是有人怕他了解事情真相,偷偷拿走了書,卻反而欲蓋彌彰,讓他更肯定示警的真實。
手機響起,是個不認識的號碼,聶行風疑惑地打開接聽,沒想到是禦白風。
「你從哪裏弄來的手機?」「借的。」瞥了一眼身旁那個被自己打得鼻青臉腫的小混混,禦白風淡淡道:「今晚醜時張玄應該會去救小狐貍,我要跟他一起去。」「我們現在在林家,你過來,一起商量該怎麽做。」「過去被他扁嗎?」禦白風冷笑:「我現在只是在告訴你我的想法,不是在征求你的同意。」這家夥做人比做貓時還嚣張,不過說得倒是實話。
電話另一頭一陣沉默,好半天禦白風又低聲緩緩說:
「其實我也是身不由己,小狐貍死了,最痛苦的人不是張玄,是我。」「可以告訴我原因嗎?」聶行風問。
「原因很簡單,就是我所背負的詛咒。」生生世世都必将失去最珍貴的東西,輪回不斷,詛咒便永不休止,而每次他都是在失去之後,才能記起輪回的過往。
禦白風前世是明朝皇族,出生後被斷言命中有大劫,所以被送到玉德真人那裏修行,可惜到頭來他還是沒逃脫命運的捉弄,十五年後,他親手将一個無辜魂魄打散,那個屬于他親生兄長的魂魄。
殘酷的事實驗證了無論他如何逃避,都無法擺脫被咒下的厄運,萬念俱灰下禦白風以死亡了結前生,并拜托師父買通陰差投胎畜牲道,卻沒想到自己的屍身會一直保存至今,可能是師父不忍看他在畜牲道裏受苦,所以施法将他的肉身藏于雲霧山陰陽交界之處,希望有一天他能擺脫詛咒,可惜兜兜轉轉,又回到了起點。
聶行風想起張玄蔔的那卦天水訟,終于明白了卦相的隐意。
天上水下,二者永不相融,就如天師跟狐精的身分,在禦白風回魂後,本來停止的命運齒輪便開始重新運轉,自己無法怪他殺小離,因為他也是被命運捉弄的可憐人。
「無法破除詛咒嗎?你是否還記得是誰下的咒語?」「我不記得了,我所記得的只有前一世。」他的所有記憶只在詛咒應驗的瞬間複生,也就是說,昨晚當他殺小白的那一刻,他記起了所有過往,包括被詛咒的緣由、和聶行風的相識,可這些影像很快就從他腦海裏消失了,留下的只有前一世的記憶。
「小狐貍是無辜的,我要救他,不惜一切代價。」聽出了禦白風語氣裏的決絕,聶行風問:「救人是不是很危險?」「是,一個不留神就可能永堕地獄,我已經活夠了,對我來說在哪裏都一樣,可是張玄不同,所以我希望你能幫我。」小神棍不會同意的。
沒人比自己更了解張玄,照他對霍離的疼愛,這次地獄是去定了的。
聶行風想了想,說:「要救小離不一定非要去地獄,我另有件事想讓你幫忙。」和禦白風通完話,聶行風又打電話給魏正義,接通後還沒說話,那邊就開始劈哩啪啦一番轟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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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事長好,溫楚華的事解決了嗎?姚林你們有沒有找到?還有什麽需要我效勞的?我今天當值,有事盡管吩咐。」師徒倆一個德行,聶行風笑了,「是有件事想讓你幫忙,去監視一個人,如果發現她有奇怪舉動,立刻拘捕她。」「人販還是毒販?」「是個普通女人,但不能掉以輕心,這關系到張玄的生命。」聶行風說:「她叫魏美鳳。」聶行風想通了昨晚自己被幻象困擾的原因,是魏美鳳沏給他的那杯熱茶裏混了迷幻劑,才導致他之後神智錯亂,産生幻覺。
魏美鳳給他端茶是在他發現處方箋之前,也就是說,從一開始,魏美鳳就想致他于死地,她也許是被九嬰附身,也許是九嬰的同黨,周醫師那個不知所蹤的女友說不定就是魏美鳳,她去檔案室的真正目的也許并非為了打聽周醫師,而是想趁機殺自己,當看到自己僥幸逃脫後,就又在茶裏下藥。
所以聶行風讓魏正義密切監視魏美鳳,九嬰的力量并不像想像中那麽強大,否則就不必費心把每次死亡都僞裝成意外,更不必費事給自己下藥了,所以,警察應該可以控制住她,以免她幹擾今晚的法事。
聶行風回到卧室,張玄睡得正香,他沒打擾,坐在旁邊藤椅上打盹,等一覺醒來,張玄已醒了,看着他,一臉笑眯眯。
「這麽大的床又不是睡不下兩個人,你幹嘛窩在椅子上,好像我欺負你一樣。」「很危險,是嗎?」沒理會張玄的逗趣,聶行風正視他,問。
「你今天才知道天師這行危險嗎?董事長,有沒有想過給我加薪?」張玄嘴角勾起微笑。
「平安歸來,我考慮。」小氣的招財貓,從來不把話說死,害得他總是白開心。
張玄走到聶行風身邊,促狹地眨眨眼,「擡一下左手。」聶行風莫名其妙地擡起左手,張玄又說:「再擡一下右手。」更加迷惑,聶行風只好繼續照辦,很少見他這麽聽話,張玄開心的用力點頭,「這次兩手一起擡。」「你又搞什麽!」大罵一句,冷不防被張玄一把抱住,靠近他,深吸一口氣,說:「左手招福,右手招財,親愛的董事長,你要保佑我此次出行財福雙至喔。」敢情小神棍真把他當招財貓看了,聶行風額上華麗麗冒出三條黑線,張玄沒看到,拍拍他後背,繼續說:「別擔心,我還沒把你吃下去,怎麽舍得留在地獄不回來?」額上黑線更粗,聶行風揪住張玄的手腕向外擰,冷笑:「吃我?就憑你?」不甘示弱,張玄飛腿踢出,「董事長,請注意你說話的口氣!」「我自認為态度極好!」聶行風輕松躲過張玄的飛腿,随即掌刀揮下,把他壓到地上,張玄順勢一帶,也将聶行風勾倒。
樓上不斷傳來的震響驚動了在下面休息的兩個人,溫楚華擡頭看看天花板,臉上露出暧昧的笑,「他們好激烈啊。」林純磬品了口茶,淡淡道:「年輕人,還是悠着點兒好。」傍晚兩人下樓,見張玄捂着腰擠眉弄眼,溫楚華擔心地說:「你臉色很不好喔。」「沒事。」張玄挑釁地看看聶行風,招財貓嘴角有淤青,是他招呼的,敢跟他玩拳腳,這點兒傷還是輕的呢。
午夜,林純磬來到神案前,給祖師爺恭恭敬敬上三炷香,轉頭看張玄,道:「醜時最陰,鬼門大開,你有無常令符護身,地獄衆鬼奈何你不得,不過八炎火地獄為八大地獄最底層,陰氣最重,也最酷熱,烈炎随時會将你吞沒,我在陽間念咒護法,為你抵禦陰氣,你只有一個時辰,不管尋沒尋到魂魄,都必須在一個時辰內返回,否則将永世困于烈火地獄。」他取出一條紅線,線一頭系了個小金鈴,繞過供案香爐,以靈符定住,另一頭系在張玄腕上,「地獄無邊,你必會迷路,到時我會搖鈴喚你,這是引你歸魂的救命索,索斷則命斷,切記!」張玄點頭,見聶行風站在旁邊一臉緊張,便走上前用肩頭撞了他一下,小聲笑道:「等我回來,我們再比過。
」林純磬交代完畢,起手點亮計時香炷,用寶劍挑起案上道符,并指淩空疾畫,喝道:「上為天,下為地,中為無常鬼門居,黃泉路上分陰陽,直向前走莫留停,走!」前方一道暗光劃過,冷風驟起,風中現出一道黑暗漩渦,林純磬飛掌拍在張玄後心,聶行風看着紅線随即射向暗漩,張玄的身軀卻直直向後倒下,忙扶住他輕放在地上。
「這小子無魂無魄,只憑一股清濁靈氣,應該沒事。
」林純磬安慰了聶行風一句,盤腿坐下開始默念法咒,放在神案旁的紙紮法器和人偶被他依次扔進火盆,陽間法器在陰間無效,這些紙紮法器可以派上用場,人偶是張玄的替身,為他在危急關頭擋災。
聶行風望着那條紅線,它在輕微顫抖,盡頭卻沒入前方無邊黑暗漩渦,不知去蹤。
「這到底是什麽法術?這樣做真的可以驅魔嗎?」溫楚華在一旁很緊張地問。
「可以。」聶行風給了她回複。
時間一點一點流逝,香炷慢慢向下消減,紅線時而平緩,時而緊促,聶行風定定看着線絲,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
屋外有響聲傳來,是冷風吹動檐下風鈴的響聲,靜夜中悠悠蕩蕩傳來,帶着陰森冷寂。
溫楚華全身一震,再擡起頭時已面色木然,眼裏散出赤紅光芒,不過聶行風正在緊盯紅線,沒覺察到她的異樣。
溫楚華慢慢站起身,突然伸手去抓紅線,千鈞一發之際,聶行風扣住了她的手腕,「你要幹什麽?」溫楚華不答,面色陰厲,另一只手向聶行風面門抓去,跟着飛腳去踢系紅線的香爐,卻被聶行風一掌推開,手中瓷瓶甩去,一道水流全潑在她身上,頓時白煙嘶冒,她慘叫着跌了出去,贲紅雙目惡狠狠地盯着聶行風,嘶聲問:「你怎麽看出來的?」「因為我沒你那麽笨。」早在溫楚華在別墅被襲擊時,聶行風就發現她不對勁兒,她表現得太正常了,而後他們去約溫楚華來林家時,她半天沒開門,說在洗澡,可頭發卻很幹,根本不像是剛出浴的樣子,說明她曾離開過,才以入浴做掩飾,不過只有這些細節,聶行風并不敢斷定她有問題,因為張玄和林純磬都看不出她被附體,林家的驅魔結界對她也無用,直到後來他看到了有關九嬰的描述,才恍然大悟。
九嬰是遠古精怪,被後羿射殺後只留一股精氣生存,所以道符和結界對它起不了作用,火狐給自己示警的那本古書一定是被溫楚華藏了起來。
張玄說這種附體精怪只在攻擊時會顯露邪氣,符水才能起到驅邪之效,所以聶行風一直沒點破,只等溫楚華出手後才将符水潑出,符水裏除了黑狗血,還混了金砂,金為萬邪克星,溫楚華果然經受不住。
趁她倒地不起,聶行風将事前準備好的靈符拍在了她身上,喝道:「馬上滾出來!」符上金光隐現,溫楚華發出一聲凄叫,十指指甲驟然暴長,撕下靈符,翻身撲向聶行風,熱浪火流将聶行風逼倒,溫楚華舉起指甲向他眼中插去。
聶行風急忙翻身滾開,尖利指甲貼着他臉頰狠狠插進地板,陰冷煞氣擊得他一抖,還不忘調侃,「小姐,你該剪指甲了。」溫楚華拔出手指正要再攻擊,被沖進來的禦白風一個掌雷打飛,聶行風松了口氣,「你來得真夠晚的。」「因為你看起來游刃有餘。」禦白風還是一身古裝,悠悠道。
禦白風被聶行風拜托暗中護法,剛才溫楚華有異動時他就想出手,卻被屋外幾個小妖精纏住了,是九嬰複蘇的煞氣驚動了它們,禦白風把它們打發掉才進來,不過其中過程他懶得解釋。
金鈴猛然一陣急響,聶行風轉過頭,見紅線顫個不停,香炷已燃過大半,林純磬正在将紙紮法器和人偶扔進火盆,忽然手一停,抄起旁邊一把剪刀,将香爐上的紅線剪斷。
「住手!」事出突然,聶行風慌忙沖上前拽住紅線,眼前厲光劃下,剪刀已刺進他左肩,林純磬面無表情的反手抽刀,又向他心口刺去。
禦白風甩手将旁邊瓷器擲來,撞開剪刀,紅線卻因失去了靈符所鎮,迅速向前滑去,聶行風極力揪住,忽聽身後風響,溫楚華竄上來,指甲狠插在他肩頭傷口上,跟着揮掌将他擊開,她氣力奇大,聶行風被她輕易擊倒,抓不住紅線,眼睜睜看着它從自己掌心流走。
還好關鍵時刻禦白風縱身握住了線頭,但前方暗漩傳來的巨大引力強迫他不斷随紅線一起滑過去。
溫楚華翻身撲上聶行風,擡手向他心頭猛插,聶行風奮力架住,奈何那掌重似千斤,一點一點向他胸前逼近,寒光閃過,帶着尖銳鋒芒。
聶行風雙臂顫得厲害,看旁邊禦白風已随紅線滑到暗漩盡頭,林純磬還追上前将厲掌送出,他情急之下,只覺得心口一熱,熱流随氣息湧入掌心,眼前金光一閃,一柄冰冷古器現于掌心,七彩輝芒在刃上游走,不暇細看,聶行風順手向溫楚華刺去,驚厲嘶叫聲中,一股黑焰從她天靈游出,她随即頹然倒地。
聶行風急忙爬起,去拉禦白風,終究晚了一步,兩人雙手只堪堪相觸,禦白風便被陰風扯進了黑暗漩渦,陰間大門瞬間關閉。
陰風拂過,聶行風耳邊傳來地獄裏遙遙鬼哭狼嚎,似乎看到張玄随紅線落入無邊炎獄,瞳光湛藍如海,在火中流星般劃過。
「張玄!」喉嚨一緊,被林純磬從後面狠狠勒住,聶行風反手将利刃刺去,林純磬發出一聲驚吼,頹然倒地。
聶行風回過頭,溫楚華和林純磬都已昏倒,手中傳來冰森,他低頭看着握在掌心得犀刃,這古物是照靈事件中他無意中得到的,他怕傷害到張玄,所以讓顏開将它封印在自己體內,沒有顏開的咒語,無人能拿到犀刃,可是現在犀刃卻自動破除了封印。
刃角上七彩游走,閃耀出詭異的豔麗,而後色彩漸淡轉為透明,慢慢消失在他掌心。
「出了什麽事?」溫楚華醒了,茫然問道。
犀刃斬神除魔,所以能擊退九嬰附身,卻對凡人無害,林純磬也回了神,想起剛才發生的事,暗叫不好,飛快祭起神案,可惜爐火已滅,香炷飄過最後一縷青煙,燃成灰燼。
鮮血順肩頭流下,慢慢彙于掌心,聶行風将手握緊。
該死,他為什麽會這麽笨?九嬰既然有九道元神,自然可以同時附身在數人身上,他為什麽沒想到要去提防林純磬,如果他早有防備,張玄就不會出事……「聶先生,你受傷了!」無視溫楚華的驚叫,聶行風沖到林純磬面前,叫道:「快重新打開鬼門關,我要去救他們!」「沒用的,沒有無常陰符,即使打開鬼門關,你也進不去。」「那有沒有其它辦法?」林純磬看看躺在地上的張玄軀體,搖頭,「入獄救人,本來就有違天道,你是普通人,只怕還沒靠近八炎火地獄,就會被燒為灰燼,別再逆天強求了。」「沒有強求,我就是天!」聶行風抄起堆在神案的一疊冥幣,扔進銅盆,劃火點燃,大叫:「無常現身!」錢能役鬼,亦能通神,只要無常現身,他就有辦法再要出一道陰間令符,可惜冥幣不斷投進去,換來的只是騰起的火焰和一片灰燼。
「陰陽有別,一道陰符已是法外開恩,無常不會随便把它送給普通人,即使你花再多的錢。」買通不了陰差,那一定還有其它辦法……聶行風胡亂環視四周,血順着指尖不斷落下,他卻毫不在意,看到他陰戾血紅的眼神,溫楚華吓得退到一邊不敢作聲。
聶行風目光最後落在小白的軀體上,他想到了什麽,對林純磬說:「林先生,我想請你繼續為張玄念咒護法,再多燒法器,越強越好,等事情解決後報酬随你開。」他随便包紮了一下肩頭傷口,走到小白面前,解開它頸上綠珠繞到腕上,轉身出去,林純磬忙問:「你去哪裏?」「去救他們!」聶行風出門,坐在張玄的車後,把手機電源接通,毫無意外的,留言信箱裝滿了魏正義的來電。
顧不得此時已是深夜,聶行風直接打電話過去,魏正義居然沒有睡,第一時間就接聽了,急急說:「董事長,你總算回電了,我現在在聖安醫院,魏美鳳出事了,你馬上過來。」果然出事了,聶行風放下電話,迅速開車趕了過去。
聖安醫院的病房大樓裏冷清寂靜,魏正義和一個便衣小警察在走廊守着,見到聶行風,忙奔過來。
「魏美鳳怎麽樣了?」「暫時脫離了危險期,不過醫生說不敢保證會不會成為植物人。」傍晚魏美鳳在商場購物時,突然從樓梯上滾下,後腦受重擊造成顱內出血,還好魏正義他們當時就在附近監視,及時把魏美鳳送進了醫院。
「她孩子呢?」「還守在病房裏,魏美鳳出事時小孩就在旁邊,可能是吓壞了,到現在一句話都不說。」魏正義帶聶行風去病房,小聲問:「這女人摔得太蹊跷,是不是跟什麽詐騙案、兇殺案、搶劫案有關,所以被人滅口?」看看一臉興奮的熱血警察,聶行風實在不想打擊他的熱情,「都不是,她只是個普通的女人,別亂想了,回去休息吧,這裏的事交給我。」一聽跟大案重案無關,魏正義的臉垮了下來,不過董事長是師父的頂頭上司,他不敢抱怨,郁悶地告辭離開。
聶行風走進沒有開燈的病房,裏面很陰暗,借着走廊的燈光,他看到魏美鳳平躺在床上,臉色安着氧氣罩,呼吸很微弱,小虎則靜靜坐在床的一側,聽到響聲,擡起頭,默默看他走近。
聶行風來到床邊,看看魏美鳳,又把目光轉向小虎,輕輕說:「其實我一直都想錯了,被九嬰附身的不是魏美鳳,而是你,在我的茶裏下迷幻劑的也是你對不對?」孩子黑亮亮的眼睛看他,卻不說話。
弱者總會讓人産生錯覺,常看到魏美鳳打罵小虎時,聶行風很自然地對魏美鳳起了疑心,卻沒想到真正的九嬰正身正是這個看似柔弱的孩子。
「是你用意念控制魏美鳳經常來醫院看病,并趁機控制周醫生幫你查詢命柱十靈,然後讓火狐替你一個個殺死,好利用他們的魂魄助你複生,最後一個我們沒查到的十靈命柱的人就是小虎,你附上了他的身,并毀掉了電腦裏有關他的檔案記錄,讓人無從查起。」「你很聰明,不過可有想過只身來找我的後果?」小虎笑了,微笑在暗影下泛出令人毛骨悚然的詭異。
「小虎生下來就有病,沒有我附身,他早就死了。」他伸出小手撫摸魏美鳳的髻發,繼續玩味地笑:「你以為這女人真不知道?她需要的只是個慰籍,即使慰籍是假的。她很聽我的話喔,我說不喜歡周醫生,她就不再去找他,我說讨厭見生人,她就帶我住進偏僻的小村裏……」「那你還殺她!」「那要怪你!那天要不是你多嘴,她就不會心血來潮跑到醫院來找周醫生,就不會發現他已經死了,她猜出是我做的,沒辦法,我只好不小心推了她一下,嘿嘿……」原來魏美鳳真的是周醫生以前的戀人,她一直不知道周醫生去世的消息,她來醫院是因為想見他,而非殺自己,自己怎麽會愚蠢到被這個老妖怪騙得團團轉?
看着小虎純真的眨眼,聶行風直恨不得上前給他一拳。
孩子的聲音變了,換成了耄耋老人的沙啞之聲,「其實我沒你想像得那麽嗜血,與十靈無關的人我都沒傷害過,更沒有制造恐慌,我所殺的人還沒有一起交通事故死得人多,如果不是你插手,相信因十靈而死亡的人早就被遺忘了。」走廊燈光在小虎臉上投出一道斜斜白影,讓聶行風清楚看到他微微勾起的唇角,不寒而栗的陰森。
「別為自己的罪行找借口!你不敢多行殺戮,只不過是因為你靈力不足,怕被人看破而已,我很不解,以火狐的道行,怎麽會為你驅使?」「很簡單,我巧施妙計取到了她丈夫的內丹,迫不得已,她只能跟我立下血契。」孩子咯咯笑着伸手去撫摸媽媽的臉頰,但随着即指節暴長,狠狠掐住她脖頸。
「其實我該謝謝你,雲霧山的魏界是陰府入口,到處充斥着魑魅魍魉,我附身在小虎身上借陰氣修行,被鬼婆看出了古怪,她幾次三番來找我麻煩,卻被你打傷,有你相助,現在我可以不必依附這具俗人軀體了,哈哈!」「住手!」魏美鳳在扼制下發出痛苦喘息,聶行風急忙上前拉開小虎的手,誰知呼吸一滞,被只冰冷觸角按住天靈,眼前火光四射,怪獸現出原形,小虎的背後露出詭谲陰森的九頭蛇身,頭頸扭動,緊緊困住聶行風,他頓時感到體內有股強烈生氣被飛速抽走,心痛得厲害,就像上次在檔案庫經歷的那種感覺。
嘶啞聲音在耳邊獰笑:「力量并不代表一切,只要找到對方的弱點,想打敗他們一點兒都不難,就比如火狐的弱點是她丈夫,而你的弱點是你弟弟和張玄。」「難道你害魏美鳳的最終目的是為了引我過來?」力量在一點點的抽離,聶行風恍惚中突然靈光一閃,想到了什麽。
「嘿嘿,不錯,從一開始我想要的不是十靈,而是你!他們只是助我修行的引子,而你才是真正的良藥,你在檔案庫時的表現證明我沒看錯,吸了你的靈氣,我就将獲得真正重生,不過當時你身上有張玄下的血咒,我無法完全得到你的靈力,所以只能暫時放棄,現在你的守護靈在保護你弟弟,張玄在地獄,血咒已經失效,而林純磬正忙着為他念咒祈福,那麽,想想看,還有誰能救得了你?」難怪睿庭并非四柱十靈,卻仍被狙殺,原來他只是引自己上鈎的餌。
呼吸越來越困難,聶行風眼前迅速閃過一連串畫面——沈建的死亡、弟弟的遇險、周林林的車禍、還有小白的複生,似乎所有的一切開始就都布好了局……他伸手猛按床頭呼叫鈴,卻得不到半點兒回應,九嬰精怪的法力不斷增強,陰氣充滿整間病房,強戾到他已無法抵禦的程度。
犀刃,那柄犀刃……掙紮着擡起手,冷眼看面前這張醜陋猙獰的面龐,這不是孩童該有的臉龐,充滿了邪惡和暴戾,像地獄惡鬼。
「力量有時候代表一切!」犀刃終于随強烈意念現于掌中,外放耀眼輝光,聶行風手起刀落,靈刃劃過一道金光,剌入九嬰人形的胸口,冷聲喝道:「地獄去吧!」「不……」七彩光華爍爍,小虎眼裏閃過恐懼,發出一聲凄慘嘶吼,顫抖着倒在地上,九嬰雖說是有九命,卻還沒完全脫離人體束縛,抵擋不過古器的鋒芒。
怪獸九肢散開,化成黑霧從小虎天靈竄出,在空中不斷幻化成各種詭異形體,随即被犀刃的恢宏金光擊得四散,一粒珠子落下,珠身周圍罩着淡淡赤色,恬淡安寧。
這應該就是火狐的內丹,聶行風彎腰撿起,慢慢走出去,出了病房,才聽到呼叫鈴猛響,小護士匆忙奔來,問他,「先生,出了什麽事?」驚魂未定,聶行風疲倦地靠在牆壁上,指指病房,「去看看吧,他們母子可能有危險。」護士進去後,裏面很快傳來急促的儀器警聲,緊跟着又有幾名護士從值班室奔出來,沖進加護病房,聶行風回頭看去,見病房門上亮起急救的紅燈。
他默然轉身,來到走廊盡頭的陽臺上,室外冷風飄忽,臉頰有些發涼,是秋雨的冰冷。
聶行風在心中默念顏開,很快,顏開的身形便出現在眼前,他早已感應到聶行風遭受的危險,不過沒有主人命令無法前來相救。
「睿庭他們都還好吧?」「還在沉睡。」為免麻煩,睡覺是最好的辦法,所以顏開施法讓聶睿庭等人一直保持沉睡。
聶行風将火狐的內丹交給顏開,「他是小離的父親,被九嬰困住了原形,你看用什麽法術可以讓他恢複。」顏開接下,見聶行風轉身離開,忙追上,将手放在他肩頭,清涼拂過,聶行風肩上的傷口已完全愈合,顏開請求道:「主人,請讓我陪您一起去。」「幫我好好照顧睿庭和爺爺,我很快就回來。」如果可以全身而返的話。
聶行風走幾步又停下,轉身問:「在什麽情況下,被封印的東西可以自動解印?」「在它的力量高出封印者靈力的時候,或者……」顏開定睛看聶行風,「在它認主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