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 【絕望的賭徒】三十 深山裏的歹人……
奔跑在黑夜裏, 路過廢墟時肖騁順手取了斷牆上的一塊破磚,朝着鬼媒人打了出去。
“嘭”得一聲,鬼媒人右腿一跪, 慘叫着摔倒在地。
肖騁兩三步到他面前, 俯身揪住他的領子,“你跑什麽?”
“不,不關我的事。”鬼媒人吓得渾身哆嗦, “都是, 都是他們逼我的!”
肖騁皺眉:“誰?”
“那群學生。”鬼媒人伸手虛指, “是他們自己想配陰親啊,我哪有膽子做這種陰損的事?”
肖騁:“你叫什麽?”
鬼媒人吞了口唾沫:“我姓劉。”
肖騁:“請才子,到底是什麽說法?”
“就是, 就是請那些生前有真才實學的亡魂嘛。”老劉下意識攥緊了自己身上的紅綢腰帶,“用冥婚結親, 這些亡魂成為你的‘丈夫’或者‘妻子’後會在事業上幫助你……”
肖騁:“靈堂裏的屍體是從哪來的?”
“那不是真的屍體。”老劉搖頭,“是那些學生在網上定做的假人, 我們只負責上個入殓妝,然後封進棺材裏就行。”
肖騁挑眉,誰家入殓妝化成那樣?又是腐爛又是流膿的,這家屬看了不得當場打起來。
“有很多學生都要求我們把‘才子’往恐怖了化。”老劉補充道,“逼不逼真無所謂,就是要吓人。”
肖騁思忖片刻,繼續問:“那些學生, 他們是怎麽找上你的?”
老劉張了張嘴, 話都湧上了喉嚨,可太多因果卡在一起,最可終只讓他嘆出一口氣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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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都是十多年前的事了, 最早找到我的那批學生,現在估計都成家立業了……”
十幾年前,老劉是個二十出頭的愣頭青。劉家在鄉下做紙紮生意,養了兩個兒子,弟弟人比較老實,在家幫忙幹活,但老劉不喜歡畫畫疊疊剪剪的工作,整日想着去外面折騰那些來錢快的門道。
那是屍體黑市交易的巅峰年代,冥婚的習俗在民間大肆流傳。尤其劉家所在的村子附近有一個礦場,年輕人都在那打工,一旦發生礦難,那就是老劉家紙紮店生意最好的時候,除了壽禮下葬,很多死者的家人也會考慮給孩子配一門陰親。
冥婚背後是一條龐大的産業鏈,從屍體買賣,到鬼媒說親,再到彩禮嫁妝,成婚流程……樁樁件件都有油水可撈。
老劉從小跟着父親經了不少白事,喪葬禮儀這東西摸得門清,對十裏八鄉的情況也都了解。一開始,他只是幫忙給鄉鄰牽個線,誰家小夥礦場遇難了,誰家姑娘剛好病逝了,兩家要是有那個心,結樁陰魂告慰亡魂,婚禮上但凡需要紙紮的物件,他也能順便給自家生意送個方便。
這種事幹多了,自然而然就成了大家心照不宣的鬼媒人。老劉在這行越陷越深,認識了不少倒賣屍體的,他們甚至開了間殡儀館,專門用來存放和中轉屍體。
有一年夏天,村子裏來了四個年輕人,兩男一女,看衣着打扮應該是大城市裏的富家子弟。
領頭張羅的那個女生看着成熟一些,二十多歲的樣子,其他三個也就學生模樣,他們住在鎮上的酒店,白天會到村裏玩,大概是來體驗農家樂的。
年輕人自來熟不設防的樣子讓老劉有點動想歪心思。那段時間屍體正缺貨,尤其是女屍。要知道冥婚市場不同于古董市場,年代久遠的幹屍的價格最低,新鮮死亡的屍體則可以翻上幾倍,而像這樣長得漂亮又出身不俗的,那更是能賣上天價。
老劉花了兩天時間跟他們套近乎,摸清了情況和作息。這四個人的行動路線一般分成兩撥,年長的那個女生喜歡拿着相機在村子裏拍照,三個學生則經常往山裏跑,身上還背着登山包。
老劉決定從年紀小的下手,他跟蹤那三個學生,一直進到了深山,他摸不透也懶得管這些年輕人到底想幹什麽,反正一個個看着都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樣子。老劉挑了個女生落單的時間,跳出來一胳膊鎖住了她的喉嚨。
他準備了密鑰,打算把人迷暈直接帶走。可沒想到這個女生力氣并不小,又踢又抓地瘋狂掙紮,甚至踹翻了地上堆着的一些器具想用聲音吸引其他兩個同伴的注意。
老劉有點慌了,幹這種傷天害理的事自己本身就沒有多少底氣。他稍一分心,女生的右胳膊肘往後狠狠一戳,直接頂在老劉的肋骨上。
別看是大夏天,女生穿的卻是長袖長褲,胳膊和膝蓋還都戴了堅硬的防護用具,這一下把老劉頂得眼前直發黑。
另外兩個男生聞聲趕了過來,女生尖叫着說老劉襲擊她,其中一個戴眼鏡的男生認出了地上的密鑰,罵了句髒話,思索片刻後從包裏掏出了登山繩,和另一個人高馬大的男生合力把老劉捆了起來。
然後,眼鏡男撿起了密鑰,朝老劉的口鼻處精準一噴。
……
“那三個人進深山是幹什麽?”肖騁問道。
老劉苦笑一聲,腦海裏回憶起女生被綁架時踢翻的滿地器具,“鐵鍬,手電,十字鎬,防毒面具……那三個學生,根本就是來盜墓的!”
不過他們盜的并不是一個多危險多值錢的墓,相反,因為屍體交易的猖獗,山裏很多墓葬都被那群倒賣屍體的翻遍了,這幾個學生也就是逮着一個沒被填上的盜洞走了個後門,墓裏面早就被“前人”毀得差不多了。
老劉襲擊綁架的行為激怒了三個學生,他們合夥把他扔到了地下,逼問他的意圖。老劉本身就不是什麽膽大的人,這次行兇也是算計好了,迷暈了兩個女生直接賣到那些倒屍體的人手裏,那些人有的是方法做得幹幹淨淨,而他自己是萬萬不敢動刀殺人的。
面對審問,老劉的抵抗很快就崩潰了,可是坦白并沒有讓三個學生感到滿意,他們既不報警,也不聲張,而是把老劉五花大綁囚禁在了墓裏。
肖騁挑眉,“他們對你做了什麽?”
老劉沒有立刻答話,他哆嗦着從懷裏摸出一包煙,點上後狠吸了一口,過肺吐出之後才緩緩開口:
“折磨。”
“虐待。”
陰冷的墓室中,年輕活力的笑聲不斷響起。老劉被半吊着,面前的高個男生擺出一副打拳擊的姿勢,把他當人肉沙袋,幾個回合下來,老劉整張臉都腫了起來,鼻血蹭得到處都是。
“你他媽活膩了吧!什麽人都敢動?”
“以為學生好欺負?還是外地人好騙?”
“還鬼媒人?封建迷信缺德欠揍的玩意兒!怎麽不給你爹媽配一樁冥婚啊?”
大高個邊打邊罵,表情亢奮,期間還能插空跟同伴說笑:“這人也太不經打了,在家我爸揍我可比這狠多了,看他這慫樣,要是落我爸手裏得去半條命。”
女生在一旁看得挺開心,“聽說媒人都是有媒婆痣的,他這下巴光禿禿的只有胡茬可怎麽行?不如我們幫他一把?”
女生拿起了地上扔着的十字鎬,問身後的眼鏡男要了防風打火機,就在老劉的眼皮子底下,把鎬頭的尖端燒得熾熱。
眼鏡男想上前幫忙,女生拍了拍他的肩,“還是我來吧,你別燒着自己手了。”
老劉被膠帶封上了嘴,只能驚恐地發出嗚嗚聲,踢騰着腿想要往後躲。
“刺啦——”
空氣中帶出一絲肉被烤焦的氣味,老劉嗚咽着慘叫,冷汗沖刷着血呼刺啦的額頭,等搞頭被移開,他的下巴上已經有了一個被燒焦的圓形印記。
“這就正宗多了嘛。”女生滿意點頭。
等老劉緩過勁來,大高個把他放了下來,按着他的頭讓他跪地爬行,“繞這條墓道爬一個來回,邊爬邊道歉,還要磕頭,不然,就讓你臉上再多幾顆媒婆痣。”
“最好身上也能燙出一片。”眼鏡男淡淡接話,“像蓮蓬一樣,密密麻麻全是洞。”
“每個洞裏再放幾只蟲蟻。”女生突發奇想,“說不定能在你皮肉下面建一個螞蟻帝國。”
老劉被這些話吓得滿身冷汗,支起腿和胳膊顫顫巍巍往前爬,滿口是血的嘴重複着道歉,一次次磕頭都砸在滿地碎石上,額頭很快破皮出血。
一直到玩到下午五點,三個學生才差不多準備停手。
女生看了看表,說快到集合的時間了,“你姐姐不是六點在村口等我們?晚上說好了去搞戶外燒烤。”
“已經定好地點了。”眼鏡男邊收拾東西邊回答,“現在走時間剛剛好。”
“那他怎麽辦?”大高個踢了老劉一腳。
女生四下環視一圈,目光落在了不遠處的那口黑木棺材上,嘴角掀起一個笑。
“他不是鬼媒人嗎?喜歡給死人配冥婚,不如今天就讓他親自體驗一下,也好以後更好地為消費者服務。”
三人拿着鐵鍬搞頭合力推開了棺蓋,裏面灰撲撲的,只躺着一具風幹的屍體。大高個重新把老劉捆結實了,嘴上又纏了幾圈膠帶,連拖帶拉地把他扯進了棺材。
“那些繁瑣的流程我們就給你省略了。”女生漫不經心道,“直接快進到最後,生同衾,死同穴。”
老劉瞪大了眼,稍一偏頭就能看見幹屍那猙獰恐怖的模樣。他掙紮着想要坐起,卻被眼鏡男當頭噴了一臉密鑰。
“還好你帶來的劑量多,夠給你用幾天的了。”
老劉眼前的畫面逐漸變得模糊,他朝後倒去,棺材蓋被毫不留情地重新合上,緊接着就響起重物挪放的聲音,大概是那三個學生為了防止他逃跑,搬了些大石頭壓在了棺蓋上。
“來吧,送他一些吉祥詞。”女生笑着道。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對拜。”
“送入洞房。”
“哈哈哈哈哈——”
“幹活人冥婚這種缺德的事,也別想着自己能有什麽逢兇化吉的好運氣了。”
“你不死于法律,也會死于報複。”
“落在我們手裏,活該啊你!”
是的,我活該。
失去意識前,老劉麻木地想。
誰讓他狂妄自大,心生歹念,自以為純良柔弱的獵物,到頭來竟是一群毫無人性,不折不扣的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