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 【女寝茶話會】二十八 她是兇手
警方這次找姜之玺他們三個問話似乎只是例行公事, 并沒有真的期待能從他們口中得到什麽線索。
審問貓二白的這個小警察看起來很好說話,問着問着兩人就聊上了。
貓二白說自己還挺遺憾的,“本以為能為破案做出點貢獻, 結果我知道的東西好像都沒什麽價值。”
小警察“嗐”了一聲, “這案子其實基本上算結了,那個姓楊的嫌疑人都招了,他一直說神啊鬼啊的, 害怕自己被報複, 覺得殺了那三個被害者才能得到原諒, 你說這不是胡扯嗎?”
楊辰瑞現在的狀況更像是自己無心隐瞞罪行,有點“無債一身輕”的意思,似乎比起現實世界的法律, 他更害怕所謂鬼怪的糾纏。
貓二白聞言一臉驚訝,瞪大了眼, “他是不是想僞裝精神病啊?唉我說這種人可不能輕判,簡直是殺人不眨眼, 什麽見鬼我看他就是在撒謊。”
小警察搖搖頭,“那只能讓專家來鑒定了,這小孩兒一直跟我們說他這段時間總能看見那個自殺女生的鬼魂,都是那個鬼魂教唆他殺人的,說他不殺就要拉他下地獄,神神叨叨的,他爸媽還以為他中邪了。”
……
“so, 就是這樣。”
貓二白口幹舌燥地轉述了自己套出的消息, 末了猛灌一口冰鎮飲料。
姜之玺拍了拍他的肩,“行啊,套出這麽多話, 組織這次給予你高度表揚。”
貓二白傲嬌地挺胸,“你們兩個都是氣場一米八的選手,自帶生人勿近的buff,套話這種考驗親和力的任務,還得是我來。”
肖騁眯了眯眼,“所以楊辰瑞不是真正的幕後黑手,有人挑唆他殺人?”
姜之玺:“我不認為是真的有鬼,說什麽趙雪瑤的鬼魂更是離譜,她生前就沒想過要這幾個人死,怎麽可能死後反而回來找麻煩?”
肖騁:“這群人之中周夢樊和梁紋死了,高崎進了醫院,Kevin遠在國外,嫌疑一個比一個小。”
“那就只剩最後一個了。”
Advertisement
姜之玺眼神一暗。
于欣。
————————
梁紋的葬禮在這周舉行。
來的同學并不多,畢竟快要期末考試了,而且梁紋生前又對趙雪瑤做過那樣的事,很多人都在覺得她罪有應得和罪不至此之間搖擺不定。
學校安排了領導來做追悼工作,結果最後反而變成了維穩勸架的。葬禮中間楊辰瑞的父母突然擅自闖了進來,跪在地上請求受害者家屬原諒他們的兒子。
梁紋的父母氣得想上前打人,三方糾纏在一起,推攘,叫罵,勸解亂成了一鍋粥,在滾燙的烈日下沸騰着。
而混亂之外,于欣靜默地站在梁紋的墓碑旁,手中拿着一束精致的白色雛菊,盯着墓碑上的黑白照片看了許久。
忽然間,一個身影走到了她身旁,黑發黑裙顯得肅穆又莊重,眉宇舒展着,卻成一個鋒利的弧度。
“是你做的。”姜之玺突兀出聲。
于欣愣了一下,笑了笑,“你在說什麽?”
姜之玺,“楊辰瑞不是無緣無故殺人的,是你在背後推波助瀾。”
“沒有人會無緣無故殺人。”于欣撫弄了一下手中的雛菊花瓣,“楊辰瑞自己幻覺見到了鬼,想要當清道夫贖罪,以求寬恕,所以才會去殺人。”
姜之玺不為所動,“鬼是你扮的,對不對?”
于欣笑而不語。
“不如我們來做一個假設吧。”姜之玺忽然話鋒一轉。
“假設你是一個對心理學十分感興趣的人,你的一個朋友自殺了,而逼她走上自殺這條路的幾個嫌疑人你恰好都認識,也許是出于愧疚,也許是替她感覺不值,你開始計劃報複。
“很湊巧的,由于死者生前留下的圈套,幾個嫌疑人都受到了輿論的批評和良心的譴責,現在正是他們內心最煎熬的時刻,你只需要找到其中罪孽最深的,心理承受能力最差的人,當自己的棋子。
“人選呼之欲出了,對不對?更何況這個人還喜歡過自殺者,你甚至可以在他面前打感情牌,僞裝成自殺者的鬼魂,告訴他其實自己也喜歡他,而現在需要他為自己複仇。
“你要做的事有很多,首先應該是拉近自己和幾個嫌疑人的距離,讓他們覺得你和他們一樣都是‘罪犯’,同時也不斷暗示大家,我們‘罪孽深重,我們殺了人’。
“想要扮成自殺者的鬼魂就必須對自殺者有一定了解,你們同住一間宿舍,紅色吊帶睡裙是你選中的标志,你通過恐吓其中一個嫌疑人,讓你選中的棋子也記住了這個标志。
“接下來,就是一步步引導他去殺人了。”
于欣聽着姜之玺一連串的假設,臉上始終保持着平和的微笑,可右手卻下意識揪扯着懷中白雛菊的花瓣。
她想起那天自己在超市堵住楊辰瑞的場景,正值雨季,對方穿着一件打着鉚釘裝飾的牛仔外套,她抵住他的喉嚨把人按在貨架上時,右手在他帽子下的鉚釘上貼了一個小型播放器。
後來在那條積水的深巷裏,她看着楊辰瑞被始終纏繞在後背的鬼魅聲折磨到崩潰,嘴角露出了一個似有若無的笑容。
姜之玺:“除了裝鬼吓別人,你還在自己脖子上僞造了掐痕。你害怕口說無憑,一定要在自己身體上留下證據,可就是這種刻意,讓我們懷疑到了你。”
于欣不是最對不起趙雪瑤的那一個,她甚至都不在對方列出的‘死因’之內,就算是惡鬼複仇,也不會拿她開刀。
姜之玺:“吓人這種招數用一兩次就足夠了,再三再四難免引人懷疑,所以,當恐怖氣氛渲染到極致時,你誘導楊辰瑞直接下手,殺了梁紋。
“你不希望暴露,謀殺一定要僞裝成自殺。沒有什麽比遺書更有誤導性了。你可以借口玩某種通靈游戲,比如筆仙,筆尖移動與否本身就是人為可以控制。你要不斷強調惡鬼複仇,加深她們的恐懼和愧疚,最終誘導她們寫下道歉信。”
雖然不是标準意義上的遺書,但道歉與自殺本身可以構成因果關系,解釋了動機,做出了了結。
姜之玺:“棋子被女鬼威脅,深陷恐懼,應該無心思考完美的殺人方法,這個時候你需要提醒他,躲開監控,清理痕跡,僞造現場。
“為了幹擾警方,也為了拖延時間,你可以在謀殺發生之後故意出現在監控範圍之內,讓攝像頭拍下你的影像,好讓校園內的靈異流言繼續發酵。”
“哦,對了,幾個嫌疑人之中有一個已經被自殺者送進了少管所,這個人你應該不用考慮了,謀殺的難度也有些大,你最後要思考的應該是如何過河拆橋,把棋子也解決掉。”
于欣安靜地站着,腳下落了一地白色雛菊花瓣,她忽然拍了拍手,稱贊道:“很精彩的殺人手法。”
只可惜,楊辰瑞打亂了她計劃的最後一步,他居然沖動地跑去少管所想殺掉高崎,直接把自己暴露在了警方的視線之內。
“他撐不住了。”姜之玺淡淡道。
愧疚讓楊辰瑞信了鬼神,同時也讓他變成了傀儡。
趙雪瑤的鬼魂給他的暗示就是用別人的命來換自己的,他一次又一次親手殺人,內心越來越扭曲,驚懼和恐慌時刻圍繞在身邊,他比任何人都想結束這一切。
而結束,需要寬恕,需要殺戮。
所以他主動找上了下一個嫌疑人,在沒有指導,沒有提醒的情況下,沖動出了手。
于欣忽然嘆了口氣,俯身把雛菊放在了梁紋墓碑前,“你低估了一個上澤獵人的心計和智商,假設你所有的假設成立,棋子其實根本不需要指道,他會自己圓出完美的殺人手法和脫罪手段,最後狗急跳牆,也不過是心态崩塌而已。”
姜之玺抿了抿唇,不置可否,她們兩個都在闡述自己的一面之詞,是真是假,永遠不會有人知道了。
于欣笑了笑,“假設我真的是幕後推手,充其量不過是做了一些裝鬼吓人,暗示因果報應的小動作,真正的惡意依舊潛藏在他們心底,是他們自己心生疑窦,互相猜忌,是楊辰瑞為了自以為的‘活命’,不惜動手殺人。“
姜之玺:“可你挑唆的罪名依舊成立。”
于欣眼中的笑意加深了,“你沒有證據。”
是的,沒有證據。
楊辰瑞精神崩潰,根本辨別不出所謂“趙雪瑤的鬼魂”,梁紋和周夢樊都死了,高崎躺在重症監護室,生命垂危。
于欣拿捏住了每個人的心理,計劃做得幹淨又缜密,她真正出手的地方很少,全靠人心推波助瀾。
“我能問問為什麽嗎?”姜之玺偏頭看向她,“你和趙雪瑤的關系,應該也沒有好到為她複仇的地步吧。”
于欣聳聳肩,“如果你見過她和那幾個嫌疑人吵架的場面,或許也會像我一樣動恻隐之心的,當時她一個人坐在角落裏流眼淚,像被整個世界遺棄一樣。”
姜之玺輕笑一聲,對這個答案并不滿意,“算了吧,你知道我不是這種人,我也知道你不是。”
于欣無奈地搖搖頭,頓了頓,似乎在找一個合适的方式表達。
“剛才你的假設裏,我是一個對心理學很感興趣的人。”
“其實你應該再添一個設定,感興趣,卻無法更深入地學習,我能從門縫中窺見那座學術殿堂的微光,卻沒有足夠的能力和條件推開這扇門。”
想要在心理學行業有所建樹多半是需要出國深造,這就與于欣父母的期望産生了沖突,他們不願意支持如此高額的前期“投資”,更希望于欣連研都不要考,大學畢業後直接工作往家離送錢。
你還有個弟弟,他學習不好,以後上學都是要找關系花錢的。
那個什麽心理學國內都沒什麽市場,以後你怎麽找工作?
女孩子最後還不是要嫁人?學歷高有什麽用?
……
“有些東西我注定無法擁有了。”于欣語氣平靜,“那是我生活中的美妙夢幻,也是我夢幻世界裏的殘酷現實。”
“但是這次實踐,我覺得自己離熱愛的東西很近,它是我的盔甲也是我的武器。”
姜之玺:“你的武器毀了四個人。”
于欣:“趙雪瑤也被他們毀了不是嗎?一報還一報。”
風起了,墓碑前的白色花瓣四散飛去,于欣依舊看着梁紋那張黑白照片,嘴角隐約帶笑:
“粉碎一個人的愛好總要付出代價的,這代價要麽毀滅自己,要麽毀滅他人。”
姜之玺沉默,烈日驕陽就在她頭頂,可她心裏莫名生出一絲寒意。
很熟悉,是誰的聲音在耳畔萦繞?
“有些東西近在咫尺,我卻一輩子都不可能觸摸到了。”
“所以看見一次,就想毀滅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