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雙手染了血,生平第一次為了自己的生存取了他人性命,現代社會養成的頑固價值觀受到嚴重沖擊,普通人都會有何反應?
被激起深埋于心的暴虐進而瘋狂,肆無忌憚,還是就此懦弱發抖,萎靡逃避下去……
由各類電視影像總結……大多數最先體驗的,似應是夢裏不斷見到死于自己手下的那人,不甘和怨恨的目光……
雖那目光,确實已死死的印在了腦子裏如何都忘不掉。
但……做夢啊……
似乎……
我眯眯着眼睛想看清眼前景象,可努力了半晌,仍舊……
昏昏沉沉的腦袋……不給力啊……
耳朵也……不斷的發鳴……
“榕兒。”來人聲音中,頗為擔憂。
分辨了幾秒鐘,才意識到這是在叫自己,而且說話的人是極為熟稔,被我捧在心尖尖上的那一只。
尋着對方聲音的方向暈暈的轉了頭,蹙着眉,将自己緊緊包在被子裏,翻滾着往前蠕動了兩下,枕到他的大腿上,蹭蹭。
帶着濃濃的鼻音,輕“嗯”了一聲。
鼻子……也不通氣了……
“唉,”顧寧嘆了口氣,一把将橫屍在他腿上的我移到了他的懷裏,抱了,微涼的手心貼在額頭上輕輕揉着,“很難受?”
我舒服的輕吟了一聲,貼着他的手蹭了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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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廢話麽……
哪個人感冒低燒了不難受?
古代的病菌,果然威力不可小觑,一擊必中。
而且,膝蓋似是也受了寒……有點疼啊……
縮成一團抱住腿。
要入冬了,去年好不容易見好,這回膝上的舊病,不會又發了吧……
“你非往冷水裏紮,”顧寧抱着我,一手伸進被子裏揉上了我的膝蓋,臉頰貼在我的頭頂上,同時,另一手的手指也掐上了我的臉,擰,“可知曉後果了?”
這種境遇,換你來試試,你能不知道?
“恩漬(逸之)……”被扯了皮,再加上暫時歇業的鼻子,我吐字不清。
“嗯?”難得這種音調他還能聽明白,我是在叫他。
“番搜(放手)……”別掐了……臉掐腫了,一會兒有人進來怎辦?
顧寧輕輕笑了笑,掐的更用力,并且開始将肉往外拽,“榕兒你,甚是可愛啊。”
“……”
一陣冷風刮進帳子來,我打了個激靈,更縮了縮。
“子敏,好些沒?”随着于遠聲音的響起,一個紅毛團團,頂着一身锃光瓦亮的皮跐溜一下滾到了我眼前。
努力睜了眼,才看清這尖嘴猴腮的小畜生,正忽閃了溜圓的眼珠子讨好的沖我伸了舌頭。
随後,又是一陣冷風,紅豔豔的穿得更加锃光瓦亮,玉佩金飾,绫羅錦帶,混身上下寫滿了“我很有錢”這四個字的某騷包畜生也進來了,險些晃花了我的眼。
“呦,還沒死吶?”
瞧瞧!這都是什麽人啊!
有一見面就問人這話的麽!
顧寧蹙眉,輕“咳”了聲,昌樂立刻挑眉,昂了下巴,高傲回視。
卻也,閉上了嘴。
顧寧掖了掖我的被角,将我整個抱在懷裏圈了,才向那兩位打招呼,“來了?”
于遠“啊”了一聲,湊到我這兒,舉了三根手指頭擱我眼前晃晃,關切道:“子敏,你知這是幾麽?”
嘴角狠狠抽動了下。
見我未能馬上回答,于遠眼帶失望,看向顧寧神色惋惜,悵然一嘆,“他不識數了?”
顧寧也輕輕一嘆,沒有否認。
于遠摸摸我的頭,被顧寧微笑的盯着,移開了,又笑嘻嘻的,“別擔心,左右還有我……”又被顧寧擡頭,淡淡的看了一眼,“咳,你師兄養活你了,就算成了傻子也餓不死。”
我扭了頭,一下埋在顧寧懷裏,不看這讓人傷肺的家夥。
“李子敏,比起你師兄,你未免也太不争氣,”某昌樂畜生“啧啧”了兩聲,搖頭,聲音裏頭滿滿的鄙視,“這麽點小病小災就廢了,你說,要你還有何用?”
“在下有用沒用,不勞昌樂侯費心。”
“啊……”又是一個拖長了的散漫調子,“所以說了,李子敏,小爺最讨厭的就是你這種沒大沒小态度。”
“哦?在下竟從不知,昌樂侯竟會比我小。”
“嗯?”眯眯眼睛,“你說什麽?”
打了個哈欠,往顧寧懷裏又蹭了蹭,用了不甚通氣兒的鼻子使勁吸了兩口美人身上的香氣,咂咂嘴,回眸淺笑,“昌樂弟弟,聽話,趕緊回家,哥哥我現下沒精神陪你玩。”
“……”
于遠拍了拍瞪大了眼睛,呼哧呼哧直喘氣的昌樂,以一副過來人的長者樣子嘆氣,“兄弟,別說了,你比不過他。”
“……”昌樂喘氣的聲音更大了。
額頭青筋,似是也跳了跳。
鬥了兩回嘴,腦袋燒得更暈,到了最後,我便也不去理會炸了毛的昌樂不停休的挖苦諷刺,直接一撩被子蓋住頭。
愛咋地咋地!
所幸有顧寧在,似是又與他們說了些什麽,幾人來回來去商量了一番如何給陽平君扣屎盆子的陰險詭計,待到我睡着了前的唯一記憶,就只模糊的聽見于遠興致勃勃,嗷嗷直叫着沖出了帳子。
“且瞧我的吧!這回那老匹夫扒灰的名聲是落定了!”
“……”
又不知過了多少時候,再睜開眼,帳內已經燃起了燈。
腦袋清醒不少,四下看看,除了窩在軟榻角落的小狐貍,周圍一人也沒有。
身上出了些汗,嗓子也有些幹,撐着想爬起來,動一動膝蓋,果然,一絲絲的鈍痛。
唉……流年不利啊……
“醒了?”顧寧掀了帳簾進了,見了我,便端着木盤過來。
一陣陣香甜的米香傳來,哪怕我這現下仍舊不甚好使的鼻子,也都能聞見那股子味道。
咕嚕嚕……
顧寧忍不住低低一笑,摸摸我的頭,“餓了?”
臉上發燙,肯定是低燒的原因!
顧寧放下木盤,又将我圈在了懷裏,一手拿了勺子慢慢攪動濃粥,在我眼也不眨的盯着那順時針攪動的瓷勺時,柔聲道:“乖,榕兒好好吃,墊了胃口,還要喝藥。”
“……”我說,你就不能等我吃完了再告訴我?
接過顧寧遞過來的黑乎乎湯汁……那味道……
我一咬牙,深吸口氣,湊到嘴邊咕咚咕咚的,一口氣兒全都灌了下去。
随後立刻撇了碗,吐了舌頭呼呼的直吸氣。
好苦啊……
眼前出現了一枚腌漬過的杏幹,被那潤潔修長,瑩白如雪的兩根手指輕輕撚着,在油燈下閃着淺光。
我眨眨眼,擡頭看向顧寧。
顧寧微微笑了一笑,溫柔道:“吃吧,特意尋了昌樂侯,給你弄來的。”
“我就知你最好。”撲上前吧唧了他一口,得了顧寧笑意盈盈的一個嗔視,就又低了頭一口過去咬住杏幹。
此世間制糖仍是用甜菜,甘蔗尚未普及,甜食在這般年景可是不易得的,向來可遇不可求。
以前在山裏忍不住了,總是能想法子采了野果自己制,但出來後便再沒碰見,還曾後悔頓足未能多帶些出來,未想今日還能嘗到。
滋味酸甜不膩,堪得極好,讓我甚至忍不住伸了舌頭,舔了下顧寧微涼指尖上沾的甜汁。
顧寧動作頓了下,我卻一把推開了也湊過來,眼巴巴望着的小狐貍。
去去去,你又沒喝藥,不是給你吃的你來添什麽亂。
剛把狐貍推下了榻,看着它就地滾了圈後好不容易站定,“嗚嗚”叫着,眼前就又多了一枚幹杏。
嗯?
又擡頭望望顧寧。
顧寧捏着杏幹,湊到我嘴邊,認真的看着我,“再吃一個。”
我咬了過來,放在嘴裏嚼。
顧寧蹙了蹙眉頭,又從小碟裏拿了一個出來,放到我嘴邊,“來。”
“……”
總覺得,有什麽地方,似乎不太對勁……
我疑狐的看了眼他,顧寧擡了擡手示意——快點。
小心的,用門牙咬住,想含到嘴……沒成。
顧寧沒撒手。
我又擡眼看着他。
顧寧卻擰了眉,低頭凝視,“怎不舔了?”
“……”
見我呆滞,顧寧側了頭,抿了唇,将手指頭順着我咬着杏幹的牙縫,伸到了我嘴裏。
指腹壓壓舌苔……
喂!
指甲輕刮了下……
喂喂!
又攪了攪……
喂喂喂!
顧寧從我嘴裏抽了手指,低頭看看,又看看我,又看看指頭,随即頓了下,輕輕一笑。
聽了這突然的笑聲,我激靈靈抖了下,蹭着就往旁邊爬。
“是舌頭……麽……”顧寧低低念了句,随後轉頭,眼睛亮亮的看着我。
我一下就僵硬住了。
只因他已經俯身過來,壓在了我身上。
顧寧修長的指頭擡了我的下巴。
“有些奇怪,”說着傾了身,雙唇印了我的唇,擡頭,低聲喃喃,“不一樣。”
然後一把按住扭動着想往外爬的我,“果然,皆是因了舌頭。”
聲音一落,我眼前就整個黑了下來,臉被捧住,強硬的扭過去直對着某張俊美溫雅的臉。
随即,唇上又落了吻,一直哆嗦的牙也被……撬了開……
杏幹還在嘴裏未能及時咽下去,可因着另一個闖進來的入侵物,恐怕它一時半會兒,也咽不下去了。
不嗆到氣管裏,已是造化。
口腔中……天翻地覆……
随即是……天昏地暗、天旋地轉……
嗚……
嗚嗚……
嗚嗚嗚……
鼻子不通氣兒……
身上更燙……
更軟……
哥哥……你……你先松開……
等……等我病……好了……咱們……有……有的是機會……練……
先松……開……
我……我快憋……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