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還得有段路,歇歇?”
山間道路崎岖,行進困難,于遠向着周圍看了眼,又回過頭來看向我們,征詢意見。
沒想視線剛落到身上,随即不知又怎地了,竟挑了眉,輕“哼”了一聲。
“好。”顧寧應了聲,控了缰繩勒停馬,低頭,“榕兒?”
啊?
回視過去。
顧寧抿唇不禁一笑,眼眸彎彎,“先下來。”
哦。
恍恍惚惚的由顧寧扶着下了來,尤覺得像夢。
他,他剛才……
确實是回親了……
還,握了我的手……
更抱了一路。
臉上又燒了起來。
這是……這是允了吧?
允了我可以在他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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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在他身邊伴着他陪着他念着他想着他……
還可以……得了……他?
肯定是允了!
就是不允我也當他是允了!
找了塊空地坐下的于遠瞥過來一眼,又“哼”了一聲。
嗷嗷嗷!
允了允了!
顧寧他允了允了允了!
學大猩猩猛捶胸口!太掉身份了……起音唱上一嗓子!不行我跑調……跳個兔子舞!該死的于遠在旁邊絕不能于外人面前現眼!!
“哼!”
我在原地連着不停轉圈。
順時針。
“榕兒,過來。”顧寧拴好了馬,回頭看我,微微一怔,随即含笑招招手。
停了步子,走過去,步子微亂,頭也……暈乎乎的。
壞了,剛才轉大勁兒了。
“哼!”于遠聲音更大,眼神更鄙視。
兄弟,你鼻炎?
顧寧将水囊遞給我,又擡了袖子抹抹額頭的汗。
伸了手指點了下我的唇。
“傻笑什麽?”
唉?我笑了?
當然要笑!
此時不笑我什麽時候要笑!
舉起水囊,看着顧寧,笑眯眯的喝了兩口水,然後又将水囊遞過去。
顧寧側了頭,伸手要接,我躲了下,又往前湊湊。
他,略挑了眉,看看我。
我不動,睜大眼睛看着他。
顧寧彎彎唇,然後低了頭,含住。
我擡高慢慢的斜了水囊。
清水順着流下,滑過唇進了喉。
曲線優美的脖頸,一下一下的,慢慢吞咽着……
溢出的水也……順着唇角流下……
流過颌……頸……衣襟……
再往裏……
吞了口口水。
顧寧頓了頓,擡手握了我的手阻了動作,将水囊移開。
斜睨了我一眼,舉了另一手掩袖擦擦水。
真是……風情萬種……
他走到一旁,看了看周圍,選中其中一塊石頭,揮袖掃掃。
我也跑過去,笑着貼在他身邊坐下。
顧寧也沒說什麽,只看着我笑笑,握了我的手。
我則,低了頭,把玩着他的手指關節,抿抿唇笑。
于遠又重重的“哼”了一聲,提醒我們他的存在。
礙事的家夥,該滅口了。= =
相識這許久,今日最是歡喜,心裏頭如同抹了蜜。
到處,都甜甜的。
簡直恨不得仰天長笑一番。
想想以前明着暗着一共有多少回……
居然全都毫無反應,古人真個難伺候!
尤其是讀了書的古人!
于其素來觀念,永遠“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重義氣輕情愛,與自己兄弟朋友親密往來甜言蜜語,根本算不得有何奇怪之處。
更別提同榻而睡,胝足而眠。
就連當初看史觀文時,都不知該喜該憂,只覺得一陣陣郁卒,憋氣的很。
這幾年來不是沒在一處擠着睡過,機會更是多,可我連搞個夜襲他都沒甚奇怪!
誰知今天怎的就突然開了竅!
等等……
今日……
要說今日與往常不一樣的事……
還有那日……
“嘩”的一聲抖開了扇子,掩了唇扭過頭看去。
嘿嘿嘿嘿……
于遠正喝着水,此時見了我,竟嗆了下,放下水囊,挺直背往後微仰,眼神戒備,“你幹嘛?”
幹嘛?
再想怎麽謝你啊,紅娘大人。
順便,讓你再多出些力……
于遠背更直了,屁股往後挪了挪。
躲什麽?
正要說話,于遠竟“蹭”的一下站了起來,手握腰間刀柄,神色凜冽。
“誰!”
眼前一花,一個紅色的東西猛地闖進視角,撞在了身上。
“怎……”
還未能反應過來,腰際已經被人迅速攬了,往後仰去摔在地上。
“嗖嗖”幾聲貼着耳朵擦過,震動着空氣帶起一陣尖銳呼嘯,冷凝着的殺伐之氣,連汗毛都受到影響全體豎了起來。
滾了好幾下才停住。
僵硬了身體,稍稍感覺了下,未能得了哪處疼……
心中一震,我連忙爬起來,上下摸着被我壓在身子下面的顧寧,“沒事吧?受傷了沒?”
顧寧攔住我的手,坐起來,笑道:“無事。”
随即卻,蹙了眉。
“傷哪了!”我急了,抓住他的手,“告訴我!”
他手上一顫,我低了頭,然後就見了……
橫橫縱縱的七八條口子……
帶着土,都滲了血。
咬咬牙,轉頭望去,便見于遠站在我們面前,橫刀向下,他腳前的土地上,已經躺了兩支斷箭。
又見了一個紅彤彤的毛球一下跳過來,蹭着往我懷裏拱,溜黑的眼睛濕漉漉的看着我,仿若帶了無盡委屈。
再一擡頭。
便是一片赤炎如火的顏色……
那人一襲紅衣仍舊如當日所見般明豔,坐在馬上一手收了弓,另一手牽了缰繩往前幾步,挑起眉,豔如陽的臉上慢慢的扯開了唇,極狂極傲的帶了笑。
“啊……”
悠悠而嘆。
“看看,小爺都發現何物……”
太陽穴突突的一跳!
怎的了!
物!哪門子的“物”!
合着爺從能喘氣的有機物直接被你劃分到沒人權的無機物裏頭了?
冷笑了一聲,扶起顧寧,擡腳就踹了一下腿邊又蹭過來讨好的狐貍。
“恁地個紅毛畜生!”又狠狠的瞪了那馬上的畜生一眼,“誰叫你滾過來的!”
馬上人笑容一滞。
狐貍“嗷嗚嗷嗚”了兩下,又蹭過來,抱了自己的尾巴,在我腳底下蜷了一團,用紅毛尾巴擋了臉,只餘一雙濕潤帶霧的眼睛對着我不斷眨巴。
于遠正威凜對持,此時似是餘光瞥見了,竟忍不住“噗”的一聲,又看看對面的人,舉刀指着他,捂了肚子哈哈笑。
肆無忌憚。
馬上的人神情更滞,已經往黑裏發展了。
顧寧搖頭嘆了口氣,摸摸我的頭,又蹙了眉,收了手。
怎的,疼?
視線随着他的手緊張移動,正急着了,顧寧卻向着馬上人拱手一揖。
“昌樂侯,在下等孟浪,請見諒。”
昌樂侯“啊”了聲拖長調子,擡了下巴,“你倒是識時務,還知道身份。”
顧寧收了禮,負手在後,只淡淡一笑,只見傲骨天成。
“抱歉,榕兒他,除在下外,不喜人射。”
“哦,”昌樂侯挑眉笑笑,看了我一眼,“是麽,”又哼笑一聲,“小爺以後不射他就是了。”
“……”
“榕兒?”
叫魂兒呢!
“怎的了?”
不理你!
“榕兒?”
你叫的人已經被你氣死了!
拾了掉在地上的扇子抖抖土,看看沒什麽損壞的地方,松了口氣,折好,放在懷裏。
一回頭,就見顧寧側着腦袋,蹙眉抿唇,一副疑惑的樣子跟在我身後。
那雙潋滟盼子,也帶了絲絲清愁,纏着繞着束住心,扯的略疼。
胸口裏哽了一口氣,又吐不出去,深呼吸了兩三下,再兩三下,才終于緩下了些。
氣呼呼的走過去,“手!”
顧寧眨眨眼,擡起了手。
一把抓了他的腕子走到石頭旁,拿過上面的水囊,打開來輕輕沖洗着他的手掌。
傷口都翻了皮,看他微微顫着,這得多疼啊。
緊緊抿住唇。
出來時沒想過會出事,連藥膏都沒帶。
撫琴挽弓,作畫題字的這麽一雙寶貝手,怎麽就給傷了!
“子敏?很嚴重麽?”于遠收了刀,疑惑的望過來。
我回頭看了眼仍舊坐在馬上,此刻也伸脖子在往這邊看的那紅毛畜生,又扭了回來,拉着顧寧往外走遠點。
“子敏?”
顧寧倒是聽話,也不反抗,由着我帶到幾株大樹後。
只看着我。
這處枝葉繁茂,背了他人的視線。
解開外袍露出中衣。
下擺都蹭上了土,不能用。
所幸平素穿的衣服都不是急貴的料子,靴筒裏有匕首,撕扯起來簡單。
幾個布條扯好,系好了衣服,才抓過顧寧的手。
低下頭,伸出舌頭,剛觸上去,顧寧就又顫了下,往回收。
死死的拉回來,一道一道的傷口,慢慢的舔舐。
唾液消毒,目前只能這樣了。
看看弄幹淨了,便拿起放在肘腕處的布條,仔細的裹好。
臉上突然被溫軟的東西觸了下。
我沒防備,吓了一跳,迅速擡頭看顧寧。
顧寧靜靜的看着我,眼神專注,随即又慢慢溫柔的笑笑,低聲道:“不氣了?”
還,擡了手指戳戳我的臉頰,頓頓,又掐了下。
誰說的!
我這一輩子都跟你沒完!
一腳踹開腳下又貼過來的厚顏無恥的狐貍。
臉燒的再燙也沒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