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清明象天,廣大象地,終始象四時,周旋象風雨,五色成文而不亂,八風從律而不奸,百度得數而有常。大小相成,終始相生,倡和清濁,疊相為徑。故樂行而倫清,耳目聰明,血氣和平,移風易俗,天下皆寧。”
搖頭晃腦誦完,睜眼,看向師父。
師父澹然随意一如往常,啄飲,“那你呢?”
噎了噎,手指頭扒拉了聲膝上琴弦,轉着眼睛,“驅蟲避害,震敵攝軍,可安人心,可亂人心。”那是絕對的超音波生化武器!
“哼!詭辯!”
嘿嘿一笑,“那我撫一曲……”爪子放到弦上……
“不必,把琴譜記了即可。”
您這不也是早就承認,降低要求了麽。
“師父。”
擡頭望去,顧寧在門口站着并未進來,只向師傅俯身。
而且今日衣着也不同往日的廣袖寬袍,反而一身湛白短打,用布帶束了袖口腳腕,還穿了長靴。
俊逸清朗間,更是透着股爽利的潇灑。
呆了下,緊接着開始瞪大眼睛上下掃描。
看看看看!
那細腰長腿!
真個禍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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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生來了?”
“嗯。”
“去吧。”
“諾。”
唉唉唉?“去哪去哪?”
顧寧微微笑了笑,“與何叔習弓射。”
眼睛瞬間亮了,“弓射?”
師父看了我一眼,“沒你的事。”
為毛!
“六藝內,‘書’、‘數’之小藝尚未通悟,何談‘大藝’?”
說罷,又看了眼我膝上的琴,搖頭,嘆氣。
這就不對了!
體育課與文化課哪裏有什麽遞進關系!
要素質教育啊師父!
“我會數!”
懷疑的眼神。
眼巴巴的瞅着。
“九數?”
九數?乘法表?這我當然會背,“一九得九二九十八……”
稍稍訝異,看看我。
瞪大眼睛認真的回看過去。
“韓公點兵,三縱、五縱、七縱、前兩各餘二人、後者四人,人約三四百,準數幾何?”
額……這……這……
前兩個減了二必是三五的倍數,十五……若要七縱隊餘下四人……十五除七是一,那就是兩個十五……再加上二的話……符合條件的最小餘數是三十二……
這是數學題還是智力題?
三乘五乘七……一百零五……三四百人……再乘三加三十二……
“三百四十七?”
他二人同時怔了怔,眼光銳利。
怎……怎麽了?
“你以前看過……”
“沒……”
師父撫了須,看我,“心算?”
挺挺胸,驕傲狀,“當然!”
師父看了眼顧寧,又問,“探哨之伍,人共一百,印有二百二十四,步兵幾何?騎兵幾何?”
啊啊,這個簡單簡單,二元一次方程嘛。
腦子裏想了想,“步兵八十八,騎兵十二。”
一片靜谧……
我……我沒算錯啊……
師父驀地爆發了一陣大笑,竟高興的起身過來直拍我的肩膀,“奇才!奇才!老夫得了個算學的奇才!哈哈哈哈!老夫果然沒看錯人!”
嘴角微微一抽。
這……這就叫奇才了……
那高數怎麽辦?怪物?
師父摸摸我的頭,又呵呵笑問,“玄武七宿今夕如何?”
“……”啊?還有天文歷法?
“……”
“……”
“……”
左青龍右白虎,老牛在腰間,龍頭在胸口……
不對不對,南邊的應該是鳥,那王八,是在北邊了,“……北極星?”
“……”
“……北辰?北鬥七星?紫微星?文曲星?”難不成還是天馬座了?我沒小宇宙不會流星拳啊。
“……”
茫然……
顧寧抿唇一笑,“師父……”
師父嘆了口氣,大失所望,擺擺手,“罷、罷,去換衣服吧。”
允了?哈哈,“諾!”
放了琴起了身,一下子就竄了出去,“師兄!借我套衣服!”
顧寧笑,“好。”
“老實學,莫給你師兄添亂!”
這哪的話?怎麽我就是添亂去的了?
鼻子噴一聲,“嗯?”
低頭,“諾……”
去了顧寧的卧室,由着他從竹箱裏拿出了一套天青的褂子。
剛套好了袖子系了衣帶,就聽顧寧道:“擡臂。”
聽話的擡起雙臂,顧寧近身靠向我,雙臂輕輕環上我的腰,一圈一圈的,給我繞了腰帶。
只需微微的轉一下眼睛,就能看見他垂首斂目,唇邊含笑。
睫毛……真長……
耳朵,也好看。
鼻子裏,都能聞見他身上清清淡淡的味道。
忍不住就湊過去,仔細聞了聞。
看着他側頭躲了,又過去,對着他的耳朵吹了口氣。
顧寧擡眸看我。
臉……臉有點熱……
然後下一刻,就,被摸了摸頭。
“調皮。”
= =
我說……這到底是你沒情調還是我沒情調……
出了門顧寧便牽了我的手,又摸摸我的頭,笑了笑,“今天很厲害,不錯。”
嘿嘿嘿嘿……
被誇了被誇了被誇了……
我終于有一樣能被他們待見了……
眼睛彎彎的,顧盼生輝,“師父那兒的賬冊,以後就有勞師弟了。”
啊?
啊啊啊?
到了地點,何叔早就在那裏等着了。
顧寧俯了身,“何叔,久等了。”
“無妨,大公子客氣。”
跟上,“何叔。”
“小公子。”
我今天是入門,何叔便說了些概況。
所謂“射”,即五射。
“白矢”、“參連”、“剡注”、“襄尺”、“井儀”。
白矢是箭穿過鹄,要用力适當,且恰中目标,在鹄背面看去,末端剛剛露出白色箭頭。
參連需先發一矢,後三矢連續而去,矢矢中的,靶上,最後只餘一箭。
剡注便是箭射出,箭尾高箭頭低,徐徐而行。
襄尺特殊些,臣與君射,不與君并立,應退讓一尺,簡單點,就是你要站在老板的後面挽弓。
井儀即連中四矢,射在鹄的上的位置,要上下左右排列像個井字。
顧寧稍稍站定後,便對準挂在樹上的靶子,取矢,搭弦,弓如滿月,放手……
我本以為他詩書禮樂出類拔萃,琴棋書畫無所不通。
沒想到,他的箭法,也同樣不俗。
而且是,那種看着就十分牛氣的,參連……
至于何叔……
不提也罷……不提也罷……
輪到了我,便也學着何叔示範的動作滿了弦,扔!
矯正了些動作,再滿弦,扔!
一壺十二支箭,足足三壺下去,手臂都酸了,指頭也僵了,但靶子上……才落了四五支。
唯一一個中了靶心的,也,搖搖欲墜。
何叔安慰,“小公子初學,習得不錯。”
我也這麽想。
比顧寧節約多了。
練了一會會兒,何叔進了山,等片刻後回來,一手裏便提了五六只不斷蹬着腿兒的兔子,另一手拖了一只獐子。
獐子體大,似乎是還被何叔殘忍無情的打折了一條腿,跑也跑不快,交給我練習。= =
而兔子一撒手,剛落地一竄,顧寧便挽了弓,“嗖嗖嗖嗖”就是幾箭出去。
還有一支,正擦着我耳朵邊飛過去。
兔子們,全部陣亡。
一箭穿喉,死時腿都沒顫,血也都沒多留一滴。
而我則,驚得動都動不了,出了一身的冷汗。
顧寧微微蹙眉,扭頭看了看,也進了林子,過了一會兒,回來時手裏便抓了只狐貍。
全身火紅火紅的,一只腳上有傷口,用布巾纏了。
黑溜溜的大眼睛蘊滿了淚,巴巴瞅着我,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
我木然回視。
顧寧将小狐貍放到我懷裏,眼帶歉意,又摸摸我的頭。
“抱歉,射到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