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幹旱
“怎麽回事?”李半溪疑惑道,雖說古人都是這麽早起來,但一起來就開始吵鬧也不符合常理。
連朔回頭看他睡眼惺忪,頭發蓬亂,一副衣衫不整的模樣,将視線移到別處後才開口道:“具體不太清楚……不過我剛在窗前聽了會兒,怕是和地裏莊稼有關。”
李半溪聽他這麽一說,合計着該是兩家人為了一塊地或者一捆草吵起來。不過蘭大娘和二子哥也在其中,他便不能繼續睡着坐視不管,得起來具體看看什麽情況。
巨人還在呼呼大睡,兩人幾下清理幹淨後便出門。
走進就聽見蘭大娘的聲音:“這到底什麽回事啊?我保證這是昨天澆過的水……”,其餘圍着的人議論紛紛,大多數都在竊竊私語。
“怎麽了?蘭大娘。”蘭大娘剛才背對着李半溪,這一聽到清潤溫和的聲音後便知道是誰,于是轉過身,只見身着藍衣的青年正立于身後,旁邊還有一位身材修長的紅衣年輕人。
“半溪今天這麽早就起來了?”蘭大娘頭發上那那朵花換成了藍色的夕顏,她先是打着招呼,将李半溪上下打量一番确定他氣色尚佳後才問起,“身邊這位是……?”
“朋友。”開口的是連朔。
蘭大娘驚訝,李半溪前日才說失憶,連自己姓甚名誰都不曾記得,這會子怎又多了一位年齡相仿的朋友?
想到這,蘭大娘又不經意瞥到了連朔腰間挂着的八卦器,便以為他是一類專偷蒙拐騙的江湖術士,怕李半溪被騙,但嘴上不好當面說出,只得不再去深究,轉而說起這一大早就出現的怪事。
“這一大早就發生了怪事,”蘭大娘指着身後那畝地,“昨晚我才和官人澆過的水,今個一早居然旱成這樣,饒是當年天上有九個太陽也不至于此啊!”
李半溪和連朔往蘭大娘身後望去,只見那畝地表面幹裂出縫,上面的莊稼苗都蔫了,實在不像是昨日剛澆過水的樣子。
蘭大娘家的老伯正低頭摸着那裂縫,旁邊人此刻還在議論紛紛。
确實不太正常,這地現在就像一大塊巧克力啊!李半溪心中嘀咕,正準備蹲下來細細觀察,就聽見連朔在幫邊小聲開口了。
“有妖的味道。”
連朔此刻正皺眉,往四周巡視着。
李半溪也跟着往四周望去,卻在一棵樹邊發現了一只猴子。
“那不是猩猩嗎?”李半溪下意識往身後那群村民看,發現他們還在被眼前幹涸的地吸引着,松了口氣後戳了戳連朔,“它不怕被人發現嗎?這麽明目張膽的?”
“沒事,”連朔看都不看它,應該是一早就發現這猴子站在那了,“它和巨人不一樣,只要它不開口說話,人們再怎麽看他,都是一副普通猴子模樣,但巨人還得先藏着……”連朔邊說邊往屋裏看,他視力極好,從牆上嵌着的小窗中便能看到還在熟睡中的巨人。
“那你說,你剛剛聞到的妖怪的味道,會不會是……猩猩?”李半溪怕被人聽見,特意将身體移過去才小心問道。
連朔的左胳膊被李半溪的手肘碰到,也不知怎的有些發癢,他不動聲色移開兩人距離,搖頭道:“狌狌天天跟我和師傅待在一起,它那點妖氣對我來說都免疫了。”
李半溪聽到這話,突然擡頭複雜得看了他一眼。
“怎麽了?”連朔被盯得有些發毛。
“沒事。”李半溪本想着他既和猩猩關系如此親近,昨日卻像仇家一般刀劍相向,該不會是串通好了故意作戲給自己看呢吧!但轉念,連朔若是故意和猩猩這般作戲給自己看,目的又是什麽呢?他剛來古代,一無權二無財,他能圖自己什麽呢?
更何況昨日相處下來,他覺得連朔并不壞,甚至有些單純,他雖為捉妖師,但也分得清善惡,武藝高強也沒有恃強淩弱,相反,他不貪圖便宜,又樂于助人。
李半溪這般一想便覺得自己想法太醜惡,有些羞愧,便暗自壓下這想法,當做什麽都沒有發生,目光又恢複至平時那樣,繼續問他:“那你聞到的……究竟從哪裏來?”
連朔搖頭:“這股味道和巨人、狌狌的味道混在一起,我只能聞到,并不能查到來源,應該是離得太遠,若是近些,我可能還能找出藏身之處。”
李半溪低頭深思,就聽見那群人中有個尖細的聲音:“一定是有妖怪!”
一時衆人吵開了鍋:“瞎說什麽呢!孩子還在着呢!”這是一個準備領着孩子去學堂的婦人,此刻正埋怨,還用手捂住那小孩的耳朵。
一個頭發胡須均花白的老者說道:“不會吧,我們村這麽長時間一直風調雨順的,也沒出過什麽事情啊!”
一個尖嘴猴腮,身型矮小的中年人正捏着下巴:“那就是最近有什麽東西突然出現了呗,或者什麽人印出來的……”
說了一半,那中年人将目光轉向了一藍一紅兩個年輕人。
李半溪自是感受到了這群人或打量或疑惑或敵意的目光,他向前一步,微微側身,将連朔擋于身後,雙手合起,微微弓腰,溫和道:“各位,我與友人确實為最近來到村中,但我們一人是已失憶的此時連筆都拿不起的書生,一人是自小習武立志除惡的捉妖師,就算本事再大,也絕無将濕潤土地變得如此幹旱之本事啊!”
“況且蘭大娘一家待我恩情如山,就當我不是人,我自當不會恩将仇報。”李半溪的腰已恢複筆直,他不能承受這本不是他的過錯。
剛剛那帶孩子的婦人見兩位青年長得皆是身長玉立,一表人才,便下意識為他們說話:“這兩位公子面相溫和寬容,不像是那妖物幻化出來,這幹旱必是有其他原因。”
蘭大娘在一旁早就忍不住了:“看看你們,聽聽你們說的,哪句不傷人,憑什麽把人家公子與那妖魔鬼怪混為一談。你們可能不知道,但阿蘭是親身見過,這紅衣公子我今日也是第一次見,暫不為他說些什麽,這藍衣公子前幾日被山賊追趕才來到我家,那身體,我當真以為他快斷氣了,這回剛撿回一條命又被你們當做妖怪,豈不叫人寒心?”
衆人說完阿蘭扯着嗓子喊叫了一番,皆不言語。
這時,一位略帶威嚴的老者站出來,他聲音滄桑沙啞,雖不大卻帶着底氣:“這事定有蹊跷,沒有證據不可随意好人。”
說完他往李半溪與連朔那邊看了一眼便将目光收回到幹涸的地上,又拍了拍蘭大娘家那老伯:“老弟,你先起身。”
說完自己又蹲下身,發現那土塊确實幹裂的奇怪,無半點水分,像是經歷了三年幹旱之災一般,直搖頭道:“事出有因,只得今夜在此守着,找出那作祟之物。”
又回頭對衆人說:“都散了吧!該上學上學,該鋤地鋤地。”
李半溪對這老人此番做法大為贊同,又見狌狌還在那樹下待着,都快成猴子觀海了,便問連朔:“你不用去找它嗎?它看你好久了。”
連朔看了那猴子一眼,發現它手上還抓着昨日的酒葫蘆,心念道它這嗜酒如命的老毛病又犯了,便轉身要過去找它。
李半溪跟着他一同過去了。
走進後,李半溪發現狌狌竟然露出了如人一般狡黠的笑,有些驚訝,難道是它已經知道了這土地幹涸之謎?
連朔面對這猴子時便沒有面對李半溪的好脾氣了,态度很是随意:“哎,老頭,這事還不會是你幹的吧!”
狌狌看了他一眼,搖頭嘆氣:“早知道就不讓你跟着你師傅學武藝了,回頭這禮儀半分都沒有,到最後別變成個魯莽夥夫,連小娘子的手都摸不到。”
連朔不知怎的就想起剛剛李半溪碰他那下,只覺得耳朵發熱,怒道:“誰跟你一樣好色,随便摸人姑娘手啊!”
說完也不與它繼續拌嘴,正經問道:“你知道這怎麽回事嗎?”他自是知道狌狌不用幹這等無聊損人之事。
狌狌突然咧嘴,李半溪在一旁看得滲人,這究竟是多少年的老妖,這不用幻化都和人差不多了。
“我倒是真知道。”狌狌在一旁賣着關子。
“哦?”李半溪一心想幫蘭大娘弄清真相,眼下有些心急,問道,“這究竟怎麽回事?”
狌狌看了他一眼,慢悠悠的回答:“當真想知道?”
李半溪畢恭畢敬:“自是肯定。”
“那你讓我住你家。”
“啊?”李半溪驚訝,沒想到狌狌會提出這個要求,一時不知道該如何作答。
“你這老頭,還不會故意跑來訛酒喝的吧!”,連朔輕瞄了它一眼,直搖頭。
狌狌見兩人不相信自己,便退一步:“這樣吧!我明日早晨就把那小妖捉來交給你們,若我做到了,你們就養着我,我也不用吃多少,酒的話……你那不是有銀子嗎?”說完還往連朔那看了一眼。
它知道連朔師傅此次讓他獨自出門,肯定沒少給他銀子,倒是平時在老道士那裏被憋慣了,這回得找他徒弟讨回來。
出乎意料的是,連朔倒也同意了,他雙手環抱胸前:“行,一言為定。就照你說的做,明早你把那妖物捉來,我們給你供酒。”
“嘿嘿,好嘞!走喽!明早見。”狌狌一眨眼就不見了,能聽得出它語氣中的興奮。
“哎……”
“嗯?”
“當捉妖師這麽有錢?”
“嗯……主要是師傅家有錢。”
李半溪明白了,敢情是個富二代啊!
“不過照它這種喝法,你師父再有錢也禁不住啊!”
連朔點頭:“師傅一向控制它酒量,就怕它酒後鬧事,它這猴子喝不醉的,只要有酒,多少它都能喝的下去。”
李半溪遲疑道:“那你……那錢,夠它揮霍的嗎?”
連朔搖頭:“自是不夠的。但它只說酒,沒說什麽酒,到時候只管往水裏加點竹葉桃花之類的,它也分不出來。”
李半溪苦笑,一時對不上話。
只是明天,狌狌能把那妖物捉來嗎?還有,那妖物,究竟為何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