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離開京城數十裏,鼎鼎出名的飛雲山不再是風景勝地,而是成為了當朝丞相趙又清的獵場。能夠在天子腳下擁有自己的封地,滿朝文武不會有第二人。
這一日,風和日麗,萬裏無雲,飛雲山聚集了不少年輕将士,秦軍首領借了趙又清的面子,帶了在此地訓練。剛好是休息的時候,兵士忍不住閑聊起來。
“你知不知道,丞相昨天去東風樓了,他拖著一條瘸腿倒是挺能跑的。”
“還不是許大人請他吃飯嗎,誰曉得進門的時候,小二多看了他幾眼,他就一臉不高興了。”
“嘿,什麽東西嘛,要不是他有一個做皇帝的侄子,還有一個當太後的姐姐,外戚王侯憑什麽入朝為官。”
“你也不要這麽說,他倒不是沒本事的人,就是手段太狠毒,又一門心思地鏟除異己,名聲當然不好聽了。”
“呵,他都二十多歲還沒有娶妻,是不是下面那活兒也跟腿一樣,是瘸的……哈哈……”
諸多傳聞被說得繪聲繪色,不遠處的玄衣青年也不由得笑了。
青年躺在半坡上,用內力“偷聽”下坡将士的談話。過了一會兒,他對閑言碎語失去了興趣,懶洋洋地躺在草地上,遙望著湛藍的天空,成群的大雁快速地飛過去,令得他忍不住吹了一記口哨。
“停雲,可別把大雁當成你養的乘風了。”
秦軍既然是京城的護衛軍,身為統領的徐碩自然官位不低,能讓他用如此熟稔的口吻交談,兩個人的交情可想而知。
荊停雲并沒有行禮的意思,他悠哉地把玩著手裏的雜草,調侃地回答道,“乘風可不會成群結隊的到處亂跑,那家夥每日待在相府,都快被總管養肥了。”
說話的時候,荊停雲背靠著大樹坐起來,玄色錦緞随意地披在身上,胸口大喇喇地敞開著,露出了白皙的肌膚,他的身形精瘦,并不會過分結實。如墨的長發随意束起,偶爾有幾簇垂在側臉,剛好遮住了臉頰的輪廓。
“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停雲是代表丞相大人檢閱秦軍的訓練,像這樣躺在草地上偷懶也可以嗎?”
此時,秦軍已經整齊地排成隊伍,聽從統領的口令按部就班地開始集訓。荊停雲坐直了身體,戲谑的表情漸漸褪去,轉而又是另一幅從容的樣子,一雙桃花眼飛揚起,含著淡淡的笑意。
徐碩看到荊停雲手裏拿著雜草,慢悠悠地随著隊形變化而揮動,忽然明白了什麽,正當他準備開口的時候,荊停雲笑吟吟地說道,“你難道不覺得,這裏的視野更好嗎?”
徐碩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整個軍隊的訓練一覽無遺。他忍不住大笑起來,豪邁地拍著荊停雲的肩膀,贊賞地說道,“難怪大家都說荊護衛是最會偷懶,但又最為聰明的人,當然,你的武功修為也是大夥兒的崇拜的原因。”
荊停雲揚唇一笑,懶洋洋地打了一個哈欠,看不出絲毫的喜悅之色。
徐碩見狀,斜眼看向荊停雲,目光打量著他的臉孔,別有意味地說道,“可惜,秦軍的将士再怎麽崇拜你,卻連你的真面目都看不到,停雲,我一直很想問你,為何要戴這個礙眼的面具。”
正如徐碩所說,自從荊停雲跟随趙又清來到京城,他就戴著一個銅色的面具,将臉孔的上半部分遮住了。因為趙又清的特殊身份,就連先皇都默許了這樣的行為。據說,就連冀州王府的人都沒見過他的真面目,看樣子這個面具已經陪伴他近十年了。
“聽說,這是丞相大人的意思……”
之所以是“聽說”就是因為傳聞并沒有得到證實,如果荊停雲十年前就戴上了面具,當時只有十五歲的趙又清為何要這麽做?
聞言,荊停雲的眼中閃過一絲異色,只不過,很快又恢複了平日的嬉皮笑臉,調侃道,“的确是丞相大人的意思,他嫌我長得不堪入目,怕我走到外面吓到別人。”
徐碩吃驚地看向荊停雲,當然不會相信他的玩笑話。眼前的青年有一雙漂亮的桃花眼,還有一副修長挺拔的身材,下颚和臉頰的輪廓幾乎稱得上完美,即使隔著一層礙眼的面具,荊停雲也是非常出衆的美男子。
“別開玩笑了,停雲,難道是連我都不能知道的理由?”
荊停雲不由得大笑起來,并沒有正面回答徐碩的問題。他拍了拍後面的大樹,很自然地轉移了話題。
“徐大人,你與秦軍在此訓練多年,知不知道關於這棵樹的傳說。”
徐碩詫異地看向荊停雲,驚訝地問道,“這不是普通的樹嗎?還能有什麽傳說?”
荊停雲笑而不答,突然縱身一躍,輕盈地飛向半空,他的動作極為靈巧,三兩下就摘下了一顆果子,扔進了徐碩的懷裏。
“徐大人,難道你沒發現嗎?附近只有這棵樹會結果實。你看,深藍色的果子,除了飛雲山之外,其他地方都不會有的。”
徐碩身為武将,自然不會注意到這種事情,他用袖子把果子擦幹淨,正要放進嘴裏咬一口,荊停雲忽然說道,“徐大人,果子還沒熟呢。”
徐碩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尴尬地問道,“你吃過這果子?”
荊停雲不置可否地笑了,拿過對方手裏的果子,若有所思地把玩著。
“這種果子叫醉情,聽說,吃了之後就好像喝酒一樣。”
“那傳說是……”
荊停雲把果子還給徐碩,他又道,“這個傳說就不是徐大人會有興趣的了,據說,如果兩個人同時吃下這個果子,今生今世都會在一起。”
果然,徐碩滿不在乎地大笑起來,随手扔在了旁邊。
“原來是這樣的傳說,只有小孩子才會相信。”
聞言,荊停雲眯縫著眼眸,喃喃地應了一句“是嗎”。等到徐碩看向他的時候,他神情自若地說道,“難得給徐大人上了一堂課,改日記得請我吃一頓。”
徐碩沒有回答,反而好奇地問道,“只是一個野果子而已,真能讓人醉了?”
荊停雲搖了搖頭,嘴角含笑,平淡地回答說,“我也不知道,小時候有幸陪同丞相大人來過一次,可惜,當時的荊停雲哪有現在的功夫,輕而易舉地就能摘到果子。”
看到荊停雲的眼中流露出幾分黯然,徐碩不禁感到詫異,未等他問下去,荊停雲了一個“噓”的手勢,朝著徐碩的後面看過去。
這時,相府的仆人急匆匆地跑過來,神色緊張地禀報說,“荊護衛,相爺剛剛派人過來,請您立即趕回相府……”
仆人還未說完,荊停雲已經站起來了,他一把抓住反應遲鈍的仆人,快步趕往下山的道路。
“徐大人,在下先走一步,如果有假期的話,我會去找您的府上蹭飯的。”
等到徐碩反應過來的時候,荊停雲早就走遠了,匆忙的步伐哪裏還有剛剛的懶惰。徐碩不由得苦笑,只有趙丞相的命令才能讓荊停雲如此認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