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四十七
水聲潺潺,清澈見底的小溪流游着幾條透明小魚,小魚通身透明,就連內髒也是透明的,唯有一雙眼睛烏黑烏黑,特別顯眼。幾條小魚游着游着,前方突然落下一只如來大手,鋪天蓋地地襲來要抓它們,吓得小魚急急掉頭,狼狽不堪往回逃走,但也有些膽大的,直直從如來大手的指縫中穿過。
被魚尾掃到的指尖有點癢,莫餘又玩了一會才擡身去看葉辭,陰陰沉沉的熒光下,他合眼打坐,換了身幹淨的衣服,如果沒有露出左手上的白布,幾乎看不出他受了傷。
莫餘摸上自己的左手。
還在隐隐作痛。
他不知道為什麽葉辭明明只是手傷了卻要仔細調息,隐隐覺得這可能跟胸口那些密集的針紮痛楚有關,而這些痛苦,極有可能是那個所謂的蝕骨魔尊聶少則給的,他又隐約回想起葉辭胸口處有幾個紅點,原來那麽早之前,葉辭就已經和聶少則碰上了嗎?
葉辭正仔仔細細地将侵入體內的骨絲集中在一點抑制它們,其實若說要破陣,也能破,但難的是這些骨絲在他身上的封印邊蠢蠢欲動,企圖破開封印,若是不及時将骨絲處理好,他極有可能會恢複原身,屆時出去,就怕不是要被千刀萬剮了。
雖然他已經猜到聶少則下一步的計劃了,但他就是想賭,他已經輸了聶少則一次,反正無論輸贏,該發生的事情遲早都會發生,不如在這裏賭上一次,他就想看看,這一次,他會不會走到孤立無援的地步。
莫餘百般無聊,幹脆躺在葉辭旁邊閉目養神,明明還處在危險的陣中,但不知是不是葉辭在的緣故,莫餘很快就睡着了,還做了個夢。
夢裏,他回到了原先的世界裏,獨自一人在外邊買的房子裏睡得四仰八叉,時鐘挂在牆上滴答滴答地響,夕陽的餘晖消失在陽臺的一角,窗外傳來不知哪一家的飯香,引得他肚子咕嚕咕嚕地響。
夜風微涼,他穿着短袖,又沒蓋被子,冷得直發抖,呢喃一聲換了個方向背對着窗口繼續睡,濃濃的困意讓他忽略掉饑餓和寒冷。
突然,門那邊傳來極其細微的開門聲,細細簌簌的,好像有人在玄關換了鞋。
奇怪,這房子是他自己買來住的啊,沒有室友,那人怎麽會有鑰匙進來……不對,那個是指紋鎖,所以為什麽會錄有那人的指紋?
低低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在他跟前消失。
“又睡在這裏?你感冒是小事,傳染給了我怎麽辦?”
誰?
忽然身上一重,帶着另一個人的溫度的大衣将他罩住,熟悉的氣息鑽進鼻腔,惹得他睡意更加濃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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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誰?
他睜開眼睛,視線模糊,眼前的人像是迷上了一層薄霧,閃閃爍爍看不清。
時鐘的滴滴答答聲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潺潺水聲,夢裏那個模糊的人影逐漸與身旁銀衣男子重疊。
“醒了?”葉辭已經調息完畢,淡淡光芒柔和了他的輪廓,身後的熒色光團不斷往上方游走,乍一看就像星辰大海,而葉辭,就在那片星辰大海下望着自己。
莫餘忽地爬起:“我睡了多久……”
“沒多久,要不要再歇會?”
莫餘搖頭:“滾滾師兄,要準備破陣了嗎?”
葉辭模糊地嗯了一聲,把他從地上拉起來:“一會破陣的時候,躲在我身後。”
“為什麽要我躲着?我能打的!”
“那你的魚歡呢?”
“……”
“沒劍就躲好。”說完,葉辭就喚出素塵,鋒銳的劍尖直指四周密密麻麻的骨絲,成網的骨絲似乎有所感應,像注入了生命力一般将兩人團團圍住,越靠越近,不斷扭動的摸樣像極了群魔亂舞。
莫餘默默後退,又被葉辭給拉到身邊:“靠緊我,別走開。”
霎那間紅光四起,血色的骨絲一條條射來,帶着淩冽的寒意,葉辭帶着莫餘一一閃過,素塵受到召喚在他們四周飛舞斬斷骨絲,給兩人留出空間,但骨絲實在是太多了,密密麻麻形成天羅地網,葉辭一動,它們就跟聞到血的惡狼一樣撲過來,盡管葉辭的動作很快,一一閃過了攻擊,但還要分神保護莫餘,漸漸地竟然落到下風。
“小心!”莫餘眼尖,狠狠推開葉辭,葉辭下意識回身去抓,幾根骨絲橫空而來,在他臉上險險擦過,流下一道淌血的傷口,在一張白皙的臉上尤為猙獰可怖。
然而兩人都沒有喘息時間,見兩人分開了,骨絲興奮異常,更加密集的攻擊朝莫餘湧過去,莫餘可沒有葉辭閃得好,身上很快多了幾條血痕。
“蠢魚!“
素塵淩空飛來,莫餘下意識握住劍柄抵擋,意外地發現除了握上去的那一瞬間劍身抖了一下之外,就沒有任何排斥反應,反而帶着他砍斷了襲來的骨絲,用起來比自己的佩劍還要順手。
莫餘怪異地望向葉辭,葉辭忙着對付骨絲,沒有看他。
咳咳,在修真界,劍一旦認主,就會有靈識,劍只會認自己的主人,只會供主人驅使,且非主人親近之人不可驅使。但哪怕是親近之人,驅使的時候也只是正常發揮握劍人的實力,像這種超常發揮的情況,往往出現在咳咳,道侶的身上。
盡管早就隐隐約約猜到,但親自證實,還是有點不一樣的。
莫餘的心又忍不住蹦迪了,他甩了甩腦袋,把亂七八糟的想法甩出去,現在可不是胡思亂想的時候!殺陣不斷在變換,骨絲的攻擊越來越密集,越來越難抓住漏洞,而且要命的是那些骨絲鋒利異常,讓人毫不懷疑它能割斷人的脖子。不僅如此,骨絲還開始纏繞一起形成韌性更粗的線,劍斬斷得越來越困難。
“小心,現在是絞殺陣,一會,可要變成血雨陣了。”
什麽血雨陣?
他又是如何得知的?
莫餘眼看骨絲已經退開集中成亂糟糟的球團,遠遠看就像不斷在蠕動的蚯蚓,令人密集恐懼症當場病發。
葉辭迅速來到莫餘身前,手中凝絕,在面前設立重重結界。
淡藍色的結界一個接一個,一層比一層厚,下一瞬,莫餘就知道為什麽叫血雨陣了。只見骨絲形成的線團裏血光一閃一閃,如同爆炸般從裏面飛射出紅色的液體,所到之處,皆被一一腐蝕。淡藍色的結界上如同被雨濕潤的地面,很快整個結界都是血色的液體,發出嗞嗞的聲音,慢慢被吞噬。
很快,第一層結界就被腐蝕掉了一個大洞,緊接着就是第二層……
結界是葉辭所設,結界一破,也會影響到葉辭,盡管他看起來面色如常,可莫餘已經感受到了喉間的血腥味。
心口又開始疼了。
所以鑽進葉辭體內的東西到底是什麽,竟然磨人至此。
“滾滾師兄,唔,這陣怎麽破?”
“扛過去。”
可這怎麽扛啊?!!
第二層結界也被腐蝕掉了,發出令人作嘔的味道。
“瞬移呢?能瞬移麽?”
葉辭苦笑:“沒用,這是聶少則設置的領域,領域之內會有限制。”
莫餘急得團團轉,忽地想起之前想到的那個吸收敵人招數再釋放出來的陣法,雖然只是設想,但是只要有構架在,那基本能發揮一點作用吧?
想到這裏,莫餘咬破食指,在離最近的結界上用血龍飛鳳舞地寫下文字,葉辭疑惑望過去,卻發現這并不屬于他見過的任何符文:“你在做什麽?”
莫餘沒空回答,沒寫完一半,就覺得頭昏腦脹,渾身冰涼起來。
該死!靈力不夠用了!
莫餘急急扯住葉辭:“滾滾師兄,快,按照我的繼續畫,用血混着靈力畫下去,這樣效果更強。”
葉辭看了一會:“這是什麽字?”
二十一世界的字葉辭當然不認識了,莫餘暗恨自己忘了這一茬,急忙掏出乾坤袋裏的草稿給葉辭,但是卻忘了,草稿上被他塗塗改改,呈現出來的就是混亂不堪的內容。葉辭凝眉看了好一會,實在是認不出來,便依葫蘆畫瓢地畫了下來。
他過目不忘,很快就畫好了,最後一個字符寫完,兩個人的鮮血便像被吸收了一樣慢慢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個簡單的圓形半透明的圖形。若是葉辭也曾在現代世界生活過,也許能認出來,這是所謂的魔法陣,對,那種每天下午六點在電視上放的小動畫片,青春靓麗的小魔仙拿着魔仙棒念咒語念出來的那種魔法陣。
別問,問就是莫餘的童年。
所幸葉辭沒認出來,只是覺得這個陣法和以往的陣法都不一樣,眼瞧着最後一層結界快被腐蝕掉,他抱住莫餘。
“滾滾師兄,你信我嗎?”
“信。”說完這句話,葉辭的手背就被一滴血雨濺到,如同接觸到濃硫酸,一片的皮膚都被燒傷,白皙的手背留下了黑色的幹痂。原來葉辭最後一層的結界被破開,兩人畫出來的法陣只有半透明的圖形浮在空中,血雨輕易就能穿透它。侵蝕葉辭手背的只是一滴血雨,後面,還有成千上萬滴血雨,而葉辭已經先将莫餘護在懷裏。
莫餘睜大眼睛,眼睜睜地望着葉辭身後數以萬計的血雨,時間仿佛變慢了,他望着兩人畫出來的陣法被血雨穿透,在空中閃爍一二後,消失不見了,緊接着,傾盆血雨如同離弦的利箭,漫天飛來……
一雙手擋住了他的視線:“別看。”
腐爛的糊焦味,濃重的血腥味,莫餘渾身發涼,失去了知覺,唯有與葉辭相接觸的地方還存在着意義。
明明痛覺相連,但是莫餘的身體卻沒有感受到疼痛,疼的是心口。
身前的人慢慢滑下,倒在地上濺起水花,給莫餘幹淨的衣擺留下一朵朵綻放的血花。
“葉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