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可憐周太後原是貧民出身,伺候英宗時最重要的技能也不過是溫柔小意。只看她在錢太後死後,就迫不及待地跳出來逼迫兒子違背亡夫遺命、要阻止錢太後這個英宗名正言順的元配嫡妻依禮附葬,結果引發了百官于文華門集體哭谏事件……很明顯,這位不是能看得清大局長遠、忍得住喜怒厭憎的。
所以在衆命婦深富意味的眼神中,周太後撫摸唐悠竹的動作,不免就越發僵硬了起來。
重慶長公主暗自嘆息一聲,于壽宴之上、衆诰命面前,與太子來一場祖慈孫孝,若做得好,又能拉攏太子、又能洗清身上的污名,可惜她偏偏算漏了一點,太後當了好些年後宮獨一無二的女主人,這性子,越發忍耐不得了。
大好安排,偏偏弄巧成拙。
但戲已開臺,即便重慶長公主才是幕後編劇人,周太後卻不是個好演員,演技拙劣不說,還不懂得知難而退,重慶長公主已經給她使了好幾個眼色,她卻不知道順勢打發太子回前邊兒,反而即興發揮,招呼了淑妃過去。
周太後的湯藥能說停就停,紀淑妃卻是真病,便是近日勉強算是痊愈,一張臉依然要靠幾層胭脂才能提得出血色,原正恹恹靠在一邊,只拿一雙滿是渴望熱情的眼睛盯着唐悠竹看。此時見周太後對她招手,忙不疊上前,也顧不上左上首的王皇後、右上首的萬貴妃,直接在周太後身邊新添的繡墩上坐下,一雙眼睛更是恨不得黏在唐悠竹身上,而後情不自禁一聲哽咽:“都是母妃不好,好些兒日子不能照看你,我兒瘦了……”
唐悠竹摸摸自己好險才沒又往四層發展的胖下巴,揚着臉兒笑:“母妃說笑了,兒有父皇恩澤、酥酥照看,又是昨兒才于鹹福宮拜望過母妃,哪兒就好些兒日子不見了?”
說得紀淑妃一滞,他自己又歪着胖臉兒呵呵笑:“是了,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嘛!母妃果然疼愛兒!”又自得地摸摸身上的袍子:“這新禮服用的料子果然又輕便又透氣兒,穿起來兒都顯瘦了!”又殷切問紀淑妃:“兒給母妃也送了好些個,母妃今兒怎麽不穿?”
紀淑妃聞言,臉上有瞬間僵硬,又很快抹着眼角欣慰嘆息:“糖兒真是孝順,母妃且不舍得穿呢!”
唐悠竹便呵呵笑:“布匹就是要用的,衣裳就是要穿的,母妃別不舍得,放壞了才可惜呢!”
紀淑妃連連點頭:“我兒就是聰慧過人。”又問他:“太後、皇後、貴妃、并你其他母妃那兒,可都送了?”
唐悠竹依舊笑呵呵:“送了。”他自是不會在這些小事上頭有落人口舌的,紀氏那兒送去的用度和他自己的用度一般無二,有時候分量還增些兒,皇帝周太後王皇後萬貴妃柏賢妃,甚至哪怕是下頭的美人才人,也人人不落,雖數有多寡,卻從不逾禮。
紀淑妃聞言不再說話,只拿手摸索着他的腦門兒,眼睛一觸及他毓冕之下光溜溜的腦瓜子,眼中又仿佛有淚花閃現:“都怪我,沒給你生個好身子……”
唐悠竹趕緊笑:“兒身子骨好得很,這頭發大了自然也就留起來了。”
當今孩童不留發是常事,雖也有留點兒劉海的,但剃光了也不甚稀奇,唐悠竹故意混淆概念,又搶在紀淑妃再次哭訴前截住她的話頭:“今兒可是太後祖母的好日子,母妃便是病愈高興,也不興哭哭啼啼的呢!”
萬貴妃在一邊撫着袖口的繡紋,一邊懶懶輕笑:“可不是,知道的知道是紀淑妃病愈歡喜,不知道的還當是你對于之前陛下顧忌太子年幼體弱、不肯讓他為你侍疾一事心懷怨憤,故意挑着太後千秋哭啼敗興呢!”
Advertisement
紀淑妃聞言大驚,便是蠻族也有于人壽辰時大哭很不吉利的說法,她一時忘情險些忘了,此時給萬貴妃挑明,忙忙抹去眼中要落不落的淚花,換上笑臉說話,右手卻始終攬緊了唐悠竹不放。
唐悠竹此時也不扭捏,攬就攬呗,紀淑妃的身材馬馬虎虎也不算很差,但離拿他埋胸還有點兒距離,又是這個身子的生身之母,攬攬抱抱的原也應該,他雖不願意将紀氏養成日後又一個心大如周太後的家夥,卻也沒小氣到不讓她摸一摸抱一抱的地步。
一時之間,這母慈子孝果然比祖慈孫孝有看頭,雖紀氏在出身正經書香大族的诰命們看來,委實小家子氣了點,但大明後妃原就多平民出身,紀氏更是南蠻俘虜,這不懂規矩也是情有可原,只要不再鬧出一場讓她們的父兄夫婿兒孫們忍無可忍、只能哭谏文華門的事端來,大家其實都還是挺寬容的。
周太後都被紀淑妃的一片慈母之心感動了:“這小皇子随母妃居住原也不算什麽,偏偏太子志向恁般大,小小人兒就要開東宮……”
又嘆息:
“母妃也是母,日後可莫再說什麽姨娘姨娘的,不說淑妃聽了心裏不好受,就是我這老婆子,也心酸得很!你是我大明太子,自然最是尊貴不過的,哪兒能口口聲聲把小婦養的放在嘴邊、挂在心上呢?”
唐悠竹就笑嘻嘻看她:“子女從父,父皇是天子之尊,糖糖是父皇的太子,自然也是尊貴的。至于嫡庶母族貴賤……姚大人他們都說,漢武帝英明神武,使大漢天威四海鹹服,然而功大過亦大,除了窮兵黩武損了百姓生息之外,就是才鬥倒窦氏外戚、偏偏又給長女封號‘衛長’,使衛皇後所出子女又分不清父族母族孰與重,累得日後劉漢大好王朝,都成了各家太後一朝得志便可肆意妄為的私産……實大不智也!”
啪啪啪!
不只重慶長公主,便是愚鈍如周太後,滿室嫔妃宗親內外诰命們,甚至角落裏侍立的衆多奴婢,都仿佛聽到了周太後被啪啪打臉的脆響。
偏偏揮巴掌的那個是個圓滾滾軟糯糯的胖娃娃,真要說他有意對祖母出言不遜,還真沒哪個真相信了,便是和唐悠竹最熟的萬貴妃,也很覺得這話只是“姚大人”說了、唐悠竹只是恰好聰慧記住、然後又不夠聰明地在這樣的場合搬出來罷了。
太子少保姚夔之妻也是書香大族出來的,自然聽得出唐悠竹學舌之語的不凡之處,再看滿殿稍微有點學識的女眷都隐露嘆服,心裏頗為得意,面上卻越發謙恭。
她卻不知道,這話實不是姚夔說的。姚夔雖是太子少保,但太子年幼,并沒有正經習學,這少保之銜大半虛設,姚夔雖比同僚略多往東宮走兩回,可還真沒什麽機會和太子說到這麽深刻的話題上。
但她倒也不是白得意,這說話的人,和姚夫人關系亦是匪淺,乃東宮姚贊善,姚夫人的老來子,姚家五公子姚璧是也。
至于姚璧說這話,到底有唐悠竹多少有意無意的引導……
咳咳,還真是只有天知地知雨化田知了。
但就算是雨化田,也猜不到唐悠竹會把話說在這時候。
周太後的呼吸急促,臉色鐵青,唐悠竹卻還在傻呵呵地安慰她:“祖母也不用多心。雖然皇祖父一生只有一個皇後,但父皇一登基就為您上了太後尊號,日後見了皇祖父,您也一樣算得上嫡妻。高外祖也給追贈了國公,一般兒正經後族待遇,錢嫡祖母的家族還不如您呢!論起母憑子貴,如祖母這樣的也算是天下之極了,父皇又最是孝順不過的一個人,您大可不必心酸。”
唐悠竹這一番話說完,重慶長公主已經沒臉擡頭了,周太後更是氣得渾身哆嗦再也忍耐不住,滿頭珠翠叮當作響。
周太後服侍英宗幾十年,結果始終沒能熬上個皇後位分,哪怕錢皇後無子,哪怕她為英宗生了一女二子……她也只能熬到英宗逝世,才由新帝贈封太後,且她這個太後不管多麽得皇帝孝順,在禮法上、在朝臣們眼中,始終只是個不尴不尬的妾室扶正。英宗陵寝左邊,理所當然便是錢皇後這個元配嫡妻的;而她想要謀個與先帝同寝,只能屈居右位——更尴尬的就算是右位,現在朝臣也不怎麽肯應,皇帝又是個軟弱性子,給朝臣們幾下哭谏,就要反過來和她說禮法規矩,顯見孝順雖有,卻不肯十分盡心。
這些都是周太後心口的刺兒,此時卻給一個小子當着內外诰命的面,啪啪啪地直言不諱!
重慶長公主之前和她說了多少好話,又是說這新太子模樣長開了、越發像極了大弟六弟小時候,又是說這新太子雖因皇帝怕他年幼過了病氣、不曾入清寧宮來,但每五日都要跟着皇帝過來,在清寧宮外磕頭請安,且每得了點兒什麽吃的玩的,也總是不忘往清寧宮送一份,顯見孝心……說得周太後好不容易才願意裝出來幾分慈愛,偏偏引出來這麽一長串兒話!
真真是,這不是自幼養在身邊的,便是至親骨肉也不親!十月懷胎熬命分娩,大了也不過是個拿着孝心當敷衍的白眼兒狼罷了!
周太後一時怒極,手邊茶盞便飛了出去,紀氏心裏一跳,側身一擋,半杯熱茶砸在她背上,杯盞碎片也劃開她兩層衣裳,虧得雖是夏日,紀氏也規規矩矩穿足六層衣,雖有些狼狽,卻還不至于出了大醜。
重慶長公主因羞愧低頭,聽了聲響才猛地看過來,已然是杯盞落地。但就算沒看到周太後摔杯子,只看紀氏的姿勢、和她懷裏驚恐睜大眼睛的太子,誰能看不出是怎麽回事?
重慶長公主此時真恨不得直接暈死過去算了,也好過受這滿室富含意味的目光!
可她不能暈,上面摔杯子的是她生母,被驚吓到的小孩是她親內侄兒,重慶長公主腳都是軟的,手也在發抖,卻只能勉強鎮定着起身扶住周太後:“母後想是病後體虛,連杯子都拿不穩。”又笑着安慰唐悠竹:“可是吓着了?莫怕莫怕,祖母是極疼你的,只是她病後體弱,手上無力,方才把杯子滑了出去。太子殿下最是男子漢,必不會介懷的罷?”
唐悠竹看看她也不知道是氣的怒的還是羞的驚的,一直在顫抖着的手,倒有幾分可憐她——同是攤上個沒腦親娘的可憐人啊!又一個杯子也不算大事,便是紀氏沒給他擋着,凝淬回血也是分分鐘能搞定的,便做出驚吓又努力鎮定、更還要安慰人的模樣兒:“嗯,糖糖不怕,姑姑也不要怕。”
又拍着紀氏的背:“母妃也別怕,糖糖會保護你的。”
幾句話,說得重慶長公主眼淚都要下來了,紀淑妃更是連連摩挲着他的肩背:“好好好,母妃就靠糖糖保護了。”
萬貴妃眼中神色不明,周太後卻恨聲道:“你現在盡心竭力護着又有什麽用?養大了也只是個白眼兒狼罷了!哀家告訴你,別以為生了他就能怎麽樣了!這沒能養在身邊的,就是不親——他現在就敢口口聲聲妃妾姨娘的,日後還記得你是誰?你還想着指望他呢?”
重慶長公主才因唐悠竹的态度有些放松的手,又激烈顫抖起來,若非她素來孝順溫軟,幾乎都恨不得将周太後徹底打暈過去算了,瞧瞧這都說得什麽話?
重慶長公主根本不需要去看其他人的臉色,就能猜到明天“太後不厚”的故事,又該延展出什麽新篇章了,例如“古有鄭伯寤生失母心,今有周後慈懿勝武姜”之類的……
重慶長公主是英宗次女,也是周太後的第一個孩子,她出生時,周太後的位分極低,這位公主幼年幾乎都是養在嫡母跟前兒的,因此那性子頗不似周氏,倒有幾分孝莊錢太後的賢淑溫婉,又讀了些書,算得上知書達理之人。她自覺孝順母親理所應當,但想到周太後今天所作所為可能引發的後果,卻還是忍不住一陣陣暈眩。
這母後,難怪大弟要勸她說“一味從而不谏乃是愚孝”了,真真兒是,讓人好生無語!
明知道不該,重慶長公主卻還是忍不住為自己有這麽一個生母羞愧不已。
唐悠竹卻仿佛沒覺得有這麽一個親祖母有什麽問題,他甚至仿佛壓根兒沒聽懂周太後的憤懑,依然笑嘻嘻勸她:“孩兒只是正視事實,斷沒有不敬之意。孩兒是妃妾姨娘所生,便是妃妾姨娘所生,何必忌諱?日後孩兒自然會努力上進,為父皇分憂,也好好奉養母後母妃們。祖母莫擔心,不避諱妃妾姨娘只是不逃避自己的出身,和不能指望可扯不上邊的。”
說着挺挺小胸膛:“就因為是妃妾所出,孩兒才越發的要上進,因為要孝順姨娘,也要更孝順嫡母——待嫡母更重是禮數規矩,待姨娘奉養周到是孩兒的私愛所致,為私愛棄禮數才是大不孝,為了禮數私愛兩全而盡心竭力習學理政,方是正經兒的孝心呢!就如父皇,待嫡祖母處處周到,待祖母不也極好的?可都是靠着我大明政通人和、海晏河清,方才奉養得起麽?祖母盡管放心,孩兒也會努力向父皇學習的,斷不會讓長輩們委屈。”
當其時,大明律比之唐宋時明确禁止妾室扶正的規矩,很是寬松了不少,便是奴婢佃仆出身的妾室,在夫主之妻死後都可能被扶正,而扶妾為正的鳏夫并不需受到處罰……
但律法是律法,正經兒的書香門第、仕宦人家,幾個會真做出這樣妾室扶正的醜事兒來?大多數人家,便是元配無子而死,也是庶子記嫡之後方才得以繼承家業,生母不過是在家譜上添個繼室嫡妻的名頭罷了,也就是周太後這樣的,才敢幾次三番地想要推翻亡夫的元配嫡妻位置……
在場諸人,這內命婦也罷了,除了王皇後,便連萬貴妃也只是妾。但諸多外命婦,哪個不是正兒八經的元配嫡妻?面上對周太後是恭恭敬敬的,可私心底裏,哪個瞧得起她這般仗着兒子就沒規沒距的做派?真真兒各家妾室都和她一般,那無子的元配嫡妻還是早早兒歸宗罷了!省得在夫家辛辛苦苦熬上幾十年,死後連個位分都沒了,倒要轉頭去看妾婦的臉色!
不過是太後位尊,男人們還能哭谏皇帝,她們也只得恭恭敬敬罷了。
此時聽唐悠竹一番話,雖不是四角俱全的處處周到,卻難得小小孩兒就知道規矩禮數當在私愛之上,孝順生母也不能越過嫡母去……
到底天家血脈就是不凡,兩代母族便是不着調兒,也還是扭不歪我朝聖明天子!
又有那等因着文華門哭谏一事,覺得皇帝縱容生母不講禮數的人,聽得唐悠竹口口聲聲父皇如何的,也不免覺得當日皇帝會想做出那般昏聩之舉,并非出自內心,實在是被周太後這個生母逼迫太過、又過分愚孝之故,倒對這天子的處境多了幾分嘆息。
萬貴妃将上下人等的心思都看得分明,總是高興她家深兒又多了幾分對抗周太後并諸王野心的底氣,連帶看唐悠竹又順眼幾分,也不介意她自身也給歸在妃妾姨娘之列,也不在乎紀淑妃看向她時隐含得意的目光。看周太後仿佛還要繼續說什麽,重慶長公主又有心無力攔不住,琢磨一番,覺得今兒這般也差不多了,再繼續未免要給那些愛唧唧歪歪的文人扯出什麽皇帝治家無方、勸谏不了寡母之類的尴尬話兒來,便施施然上前,做出一副孝順模樣扶住周太後,其實伸手在她頸後用力一捏——
萬貴妃實不愧是能在景帝時期戎裝持刀守護朱見深的人物,看着素手纖纖,這一捏下去,周太後就直接倒了。
重慶長公主在另一側看得分明,但也知道此時不是追究萬貴妃以下犯上的時候,反而要配合着她說些“太後體虛暈厥”之類的話兒,可憐周太後這次倒不想再裝病,卻也只得病了。
轉眼不過半日功夫,京城之中就是九品小吏都知道太後是撐着病體出席的壽宴,結果宴席之上病糊塗了,說了好些狼啊羊啊的渾話兒。
不幾日,皇帝以不忍太後病中還要操心宮務為名,連清寧宮的宮務都徹底交到萬貴妃手中,太後皇莊則被雨化田捏在手裏,諸王,包括皇帝一母同胞的崇王朱見澤在內,想要孝順母後點兒好東西,都要先給細心孝順的萬貴妃三查四檢的,才能送到太後跟前兒。
皇帝,終于能稍微睡個安穩覺。
雨化田轉眼就将長寧伯周壽彧縱容下人侵吞民田、逼死人命的事情抛了出去,至于會有哪些個鐵面禦史連太後親弟、皇帝親舅的面子都不給,直接上奏要求将長寧伯奪爵下獄什麽的,就不是雨化田要色色操心的事兒了。
他現在正拄着下巴看眼前呼呼嚕嚕、一勺勺吃着雞蛋羹的胖娃娃,一雙俏目顧盼之間,無情也脈脈,淡粉色的唇瓣彎出一抹淺淺的弧度:“殿下居然連禮記也開始學了,真是用功。”
雨化田雖未親見,但無論是周太後傳說中的青面獠牙,還是紀淑妃流言中的淚眼婆娑,都讓他一想起來就愉快,連帶着連日為京中大旱奔波勞累、為邊關戰事勞神的辛苦,都仿佛松快了不少。
唐悠竹幾口就幹掉一碗雞蛋羹,十分珍惜地拿勺子将碗底剩餘的一點兒也仔細刮出來吃了,聞言雙眼亮晶晶看過來:“嗯嗯嗯,糖糖很用功!那糖糖能不能多吃碗兒雞蛋羹?”
雨化田的臉立刻板了起來:“不行!一天只能吃一碗雞蛋羹、兩塊奶油卷,所有點心裏頭的糖分含量只能一小勺!”
唐悠竹哭喪了一張胖臉兒,十分委屈:“天氣好熱,糖糖用功很累的……”
雨化田絲毫不為所動:“那就多吃些苦瓜茄子陳醋解暑便是!”
“啊?”唐悠竹果斷苦瓜臉,他第一讨厭的就是苦瓜,第二讨厭的則是茄子,而一切酸味食物都是他的天敵啊!
當下讪讪不敢再要求雞蛋奶油的福利,就怕雨化田真的狠心将他的消暑食物從綠豆蓮葉冬瓜給換成奇奇怪怪的玩意兒,只好委委屈屈窩到一邊對手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