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雨化田眯了眯眼,卻忽然漾開一抹笑,緩緩揖手為禮,“殿下有命,為臣自當遵從。”
說着,也不管案上其他卷宗,還親自彎下腰幫唐悠竹穿他的小虎頭鞋,那動作還又自然又熟練,仿佛他真給唐悠竹穿過千百回似的。韋興驚訝得眼珠子都險些兒掉出來,連陳準都有些兒感動,以雨化田的潔癖能做到如此程度,也算有幾分真心了。
唐悠竹心裏卻是一個激靈,可恨凝淬就是個點不點都一樣的懶驢貨,這忽發意外時雖然很能自動補血,但真到了緊急時候,卻也沒辦法靠手速多拼點兒血!唯一能寄望的只有自己和便宜舅舅這一年多來的感情,和未來的價值了……
——qaq便宜舅舅真小氣,不就是找他一起洗澡睡覺嘛!往常在府裏頭不也是這樣?用得着賭氣給他穿鞋麽?還不帶蛇皮手套……
——分明是要悄悄兒下死手折騰掉他幾層皮的節奏啊!
唐悠竹心裏頭的q版毒哥各種淚流滿面,正經兒臉上卻還是笑嘻嘻的,髒巴掌在自己身上擦了好幾下,胖胳膊努力環起來勾住雨化田的脖頸,粉嘟嘟的嘴唇撅起來,阿麽一口親上去,小聲音甜得簡直能滴出奶油來:“謝謝酥酥!酥酥最好了?糖糖最喜歡酥酥啦~”
雨化田臉上的笑晃動了一下,到了浴室裏頭,不知道為什麽,也沒執意将堅持要留下來的陳準揮退出去,倒是唐悠竹左看看、右看看,胖拳頭抵在下巴那兒小一會,到底忍痛開口:“陳公公先下去吧!糖糖洗澡可不愛給人看。”
陳準遲疑着凝神看去,雨化田臉上依然笑得如沐春風,唐悠竹也仿佛沒覺得他這樣連在皇帝萬貴妃跟前兒都吝啬展現的笑有什麽不對,正樂呵呵地趴在他肩頭、伸出胖指頭搓着他的耳朵玩……
……應該,不會有事吧?
看陳準遲遲沒有退下去,唐悠竹一時間都分不清是暗喜多還是惱怒多,但最終還是不願意繼續累積他家小氣舅舅的怨氣值占了上風,忍着心頭熱淚又裝做小兒任性模樣揚着胖下巴:“快退下!不許偷看糖糖洗澡哦!”
陳準果然是個忠心得很的,心裏拿不定主意,但見唐悠竹态度堅決,立刻就深深躬下身,倒退着出去。
他最終還是選擇了相信雨化田會善待他的小殿下。
——雨化田保下小殿下也是花了大力氣的,不管為的什麽,只看明天大朝會上的太子冊封旨意,也該好好護着他吧?
常理來說,本該如此。
可雨化田那是能以普通人的思維去揣測的嗎?
——陳準才出門,雨化田臉上的笑立刻沒了,趴在他肩頭肆意妄為的唐悠竹更是瞬間被“撕”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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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着小混蛋的衣領子,雨化田眼中的暴戾之色毫不掩飾:“膽子肥了,敢叉腰瞪眼命令我,嗯?”
唐悠竹咧嘴傻笑:“我舍不得酥酥嘛!”
雨化田眉眼含霜:“舍不得?”
唐悠竹甜絲絲地繼續笑:“嗯,舍不得啊!沒有酥酥糖糖都睡不好了啊~”
雨化田冷笑,中午窩在龍床上睡得昏天黑地的肉球兒不知道是哪個呢?
唐悠竹努力瞪大眼睛,皮卡皮卡地發射着純真無邪真摯誠懇的光波。
雨化田撇了撇嘴,得了吧,他把他從一顆腦袋和身子差不多長的小皺巴猴子,養到現在西瓜肚皮冬瓜身子的模樣,能不知道他天真面孔下頭裝的都是壞水兒?
但不管雨化田承不承認,唐悠竹的命令沒用在被他限制奶油點心雞蛋羹的時候,而是拿來糾纏他一道兒洗澡睡覺,剛剛更是在明知道陳準一旦退下、他肯定在他手上讨不了好兒的情況下,還是主動揮退了陳準……
嗯,這樣的唐悠竹,雖然死皮賴臉讨人嫌,但确實能讓雨化田對那個“命令”不是很生氣。
當然他臉上還是冷得很,但唐悠竹卻一眼就看出警報解除了,立即嘻嘻一笑,淩空虛蹬着小短腿:“酥酥酥酥,我們趕緊洗澡吧!洗完早早睡覺!”
雨化田哼了一聲,随手将他一抛,給唐悠竹來了個平沙落雁式。
唐悠竹給扔習慣了,也絲毫不見驚懼,屁股一着地就直接一撐手一蹬腿,啪嗒啪嗒又跑過來,抱着雨化田的大腿仰着胖臉兒笑:“酥酥,糖糖也幫你拖靴啊~”
——雨化田深知這醜娃娃白肚皮裏頭的芝麻餡兒,唐悠竹也深知便宜舅舅別扭面孔下的小氣勁兒,為了明天的奶油點心雞蛋羹,果斷必須把剛才穿鞋子的債兒還了啊!
——至于便宜舅舅無數次把他拎來扔去提着耳朵涮什麽的……
——讨債也是需要實力的,沒有實力的債主跑出來伸張權力只會死得更快。
無論盤算了多少日後要如何如何炮制便宜舅舅的法子,唐悠竹此時還是十分識相地賣萌讨好。
果然他這話一出,雨化田的眼神就緩和了不少,将他放浴池裏時雖還是扔的,用的力道卻巧得連點兒水花都沒濺出來。
至于靴子……
雨化田嫌棄撇嘴:“你那爪子再弄髒些,可不都還是要我洗?”
帶上手套,自己脫靴除襪,根本沒讓唐悠竹沾半點兒邊。
唐悠竹仰着臉蹬着水,便宜舅舅就是愛別扭,大不了以後老子涮你時,那“火鍋湯底”裏頭不給加臭襪子髒靴子就是了……
唐悠竹這一番委曲求全果然十分有用,次日卯初起身,膳桌上就有奶油蘿蔔酥、翡翠酥餃、奶油雞蛋卷各兩小碟,另有蝦仁奶酥盒、松瓤奶油卷等,及鮮甜四色雞蛋羹……各色都是雨化田案上放了一份,唐悠竹案上又有一份。
分餐而食原是古禮,然而自唐時起便有合食,到了本朝,合而食之俨然已經取代了分餐制,除非大型國宴,否則即便是皇帝留臣下賜食,也不鮮同桌而食,譬如昨日皇帝留雨化田在奉天殿用膳,便是團團一桌而坐的。
但陳準不曾問詢便自作主張為雨化田和唐悠竹分了餐,雨化田也懶得說什麽,他原也不愛和人一桌子吃飯,昨兒那是不得已而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