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一時都顧不上萬貴妃的臉色,直将唐悠竹攬過來,随口從三字經裏頭截出一句,唐悠竹随口便接了下去,皇帝聽他從“首孝悌、次見聞”一路背到“此十義、人所同”,半個字不曾磕絆,便是皇帝不十分肯定是否字字正确,但聽得朗朗童音,又見胖兒子搖頭晃腦一本正經的樣子,也是樂在心中喜上眉梢,一疊聲的“好好好”,萬貴妃攪動着勺子,輕笑出聲,“可不是好得很,化田真不是一般兒的有心呢!”
雨化田正盯着唐悠竹努力往後背、但因為脂肪層過厚只能勉強放在腰側的小肉手,聞言側首擡眸,恰好見着萬貴妃碗裏已經攪成碎末的蛋羹。他也輕輕笑了一聲:“慚愧,臣這兩年得殿下青眼、陛下信重,終日忙忙碌碌,竟不得閑教導小殿下這些。小殿下天資聰穎,全賴陛下和殿下之功,臣不敢當殿下誇贊。”
萬貴妃哼笑一聲:“小殿下得陛下恩澤也就罷了,與本宮何幹?”
雨化田肅顏正色:“陛下有今日,七分有賴于殿下教養護佑之功;而後方有小殿下得陛下恩澤……怎能說與殿下無幹?”
萬貴妃看一眼依舊艱辛背着手板着胖臉兒的唐悠竹,再看一眼雨化田,又哼了一聲,卻不知為何沒再接話。
皇帝撫須微笑,雨化田其人,往日就與尋常內官不同,雖模樣兒十分俊俏可愛,卻最是端肅寡言的性子,從不奴顏谄媚,然而每每偶然一句,卻比奴顏卑膝的讨好更得人心意。
譬如現在,皇帝明知道什麽小殿下得陛下恩澤方才如此聰慧十足鬼話,心情卻也好得很;更難得雨化田對當日以永寧宮之名送往安樂堂的堕胎藥毫無芥蒂,當着胖兒子的面強調阿萬于他的恩澤,顯見兒子一再拒絕住進永寧宮,并不是雨化田心中藏奸刻意教導的,實真乃心懷大志……
又聽得那邊萬貴妃問唐悠竹:“殿下不願和我住,可是想着和你母親住?”
唐悠竹卻是一本正經的:“母親是父皇嫡妻,我自當敬重。然而我是庶子,不是母親親生,卻不好一處兒住着,只得學父皇對祖母的,五日一朝罷了。”
萬貴妃都笑:“我不是說皇後,乃是說你生母——殿下可是想和你生母住着?”
唐悠竹做恍然大悟狀:“貴妃殿下是說我姨娘麽?可我看牛牛他們家,就是庶子也沒有和姨娘住的啊!”他蹬蹬跑去拉住雨化田的手:“父皇說好啦,讓酥酥陪我住東宮!”
萬貴妃睨一眼雨化田,這小子倒比她想象的更加滴水不漏,這小殿下給他把持得,可真不給別人留點兒餘地了!但想起唐悠竹那聲“姨娘”,到底沒說什麽,只将心思在母親、姨娘,和貴妃殿下三個稱呼上轉了幾道彎,遂對着唐悠竹招招手,看他毫不見外地撲過來,便笑着又挖出半碗蛋羹給他。
唐悠竹幾口吃完,眼巴巴去看另半碗,萬貴妃卻不肯再給了:“明兒再給你做,今兒不能再吃了。蛋羹雖好,吃多了也要鬧肚子的。”說着再摸摸唐悠竹光禿禿的腦門兒以示安撫,唐悠竹失望地嘆了口氣,又依依拉着她的手:“那貴妃殿下明兒可不要忘了啊!”
萬貴妃呵呵笑:“忘不了!”說着,又命人取了九連環來給他頑,又問皇帝:“東宮可收拾好了?可要先去和太後皇後請安?”
皇帝剛松了口氣,聞言拉着她的手笑:“太後病着呢,我想着先等些時候,等太後身子好些,糖糖也适應了宮中生活再去。至于皇後……糖糖有句話說得對,男女授受不親,雖是嫡母,卻不是生身之人,何況糖糖明日便要正式冊立為太子,日後只依着朕例,五日一朝便是——但到底比不上我和太後,阿萬可留意些兒,便是皇後有疾,糖糖請醫問藥使得,親身侍疾便罷了,瓜田李下呢!”
萬貴妃聽得這話,果然十分稱心,接下來皇帝托她盡快打點好東宮、并安置紀氏諸事,萬貴妃再無不應,便是聽得唐悠竹在邊上補充“最好的房子給父皇、第二好的給酥酥”,也只是似笑非笑斜睨雨化田一眼,未作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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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王懷恩就很悲劇地發現,就在他琢磨着如何說服皇帝毋将小皇子送入雨化田魔爪的時候,一切,已經塵埃落定。
萬貴妃出手果然不凡,不過小半日功夫,東宮主殿已經陳設完畢,地龍也燒了起來,王懷恩一句“東宮久不住人,小殿下初回宮便進駐恐怕不适,不若先送往清寧宮教養”才說出來,就給萬貴妃身邊的安嬷嬷笑吟吟一連串回話給堵了回去。
什麽宋高祖擺過的大紫檀雕螭案,什麽秦始皇用過的青綠古銅鼎,什麽周武王勝殷時班制的金宗彜,什麽唐武皇烤過火的象鼻三足鳅沿鎏金琺琅大火盆……
林林總總,無不是永寧宮內庫的珍藏,現在安嬷嬷仿佛連先與萬貴妃打聲招呼都不曾就先拿出來陳設上了,萬貴妃居然也聽得連連颔首。
皇帝更是當機立斷,一聽到“清寧宮”三字立刻抛開了那還想用同樣的理由說服胖兒子住永寧宮的念頭,毫不遲疑道:“太子雖小,也是一國儲君,正經就該住于東宮!且太後病着,又怎好打擾?朕意已決,就莫多言了。”
王懷恩嘴巴動了動,到底不敢拿悼恭太子沒住過一日東宮出來說事,又旁邊萬貴妃悠悠然一句:“雖說民間祖母養幼孫也是常例,但天家不比民戶,太後又病着……陛下可就這麽一個兒子了,懷恩公公這樣锲而不舍地想将他往清寧宮送,是嫌太後病得不夠重呢,還是怕太子殿下長得太健壯了,必要往清寧宮過些病氣晦氣的才好?”
王懷恩心裏頓時一激靈!
若是往日,他聽得萬貴妃出口便說清寧宮“晦氣”,必是要勸谏一二的,縱使萬貴妃寵冠後宮,周太後也總是陛下親母,不管是嫡妻妾身,斷沒有對夫主之母這般不敬的。
但今日,他忽然想起來了,太子殿下身份未明時,第一次進清寧宮,便鬧出“太後不厚”的故事來……
王懷恩奉皇帝于微時,現今已是司禮監掌印大太監,雖是內官,卻位比首輔,便是萬貴妃當面也要喊他一聲“懷恩公公”。
可內官的權勢再大,講究的也是簡在帝心。
曾經王懷恩也是個小主子撩撩眼皮,他就知道他是要茶還是要水的機靈人,不想掌權多時,雖一心忠君愛國是好事,卻不該忘了順着皇帝的毛摸。
——回想前情,皇帝對于将小殿下養于清寧宮實在忌諱,偏自己還三番五次地提!
王懷恩心中頓足,又惱自己權勢握久了、反倒是對陛下的心思越發疏忽大意,又恨雨化田居心叵測其心可誅!當日“太後不厚”的故事傳出時,他雖嘆雨化田不該拿天家顏面不當回事,卻也不以為這故事能對太後有甚影響,不料那小主角居然是陛下親子……
雨化田居然那麽早就謀劃着讓陛下與生母生隙,真真兒是……
王懷恩心中暗嘆,事已至此,他也不能大喇喇地與皇帝直言揭穿雨化田的謀劃,反要順着皇帝的心意,協助萬貴妃早日将東宮各處都打點妥當——尤其是那服侍的人手,王懷恩可萬萬不敢盡由萬貴妃安排了,陛下實在經不起又一次悼恭太子之事……
王懷恩一想起悼恭太子,就心疼萬分。他是真心忠于皇帝的,自也是期盼着皇帝後繼有人、國有儲君,然而悼恭太子之事撲朔迷離,萬貴妃又在一側虎視眈眈,現今好容易出現的又一個小殿下,偏偏是被雨化田攥在手裏的。
十分無奈,皇帝允許、太子執意、萬貴妃推波助瀾,不過小半日功夫,雨化田在東宮的住處都收拾出來了,王懷恩深恐虎狼打架、殃及幼龍,只得打消原本那推出雨化田與萬貴妃鹬蚌相争的主意,捏着鼻子挑了好些自己下大力氣培養出來的忠心之人放進東宮。
為了護着太子,王懷恩便是明知道以雨化田的豺狼心性,免不了拿這些人出來頂着萬貴妃的屠刀,也只得忍痛由他。
雨化田眯着眼,看王懷恩手下第一人的陳準,這個據說是給懷恩公公當做下一任司禮監掌印栽培的家夥,慢悠悠點點頭:“王大人盛情,日後這東宮行事,便是你陳準為主,韋興為輔。”又轉頭示意韋興:“這東宮我就交給你們兩個了——陳大人是王大人帶出來的,最是熟知公務,韋興你可要多多向他請教,萬事不可自專。”
韋興響亮應下,對于雨化田任陳準為主、甚至與他說話時還特特尊稱他為“陳大人”,沒有絲毫不滿,神色間反而愈發親近恭謹:“王爺放心,興必盡心竭力,服侍好太子殿下。”
唐悠竹滾在一邊抓着一個九連環玩兒,聽得這話擡頭,眼中滿含希冀問:“那我晚上能再吃兩碗蛋羹不?”
韋興臉上帶着笑,卻不敢答話;雨化田斬釘截鐵:“不能!”
陳準嘴巴動了動,到底也沒說話。
唐悠竹鼓着腮幫子,和雨化田讨價還價:“那一碗半?”
陳準十分可憐這長于豺狼爪下的小主子,竟是連一碗蛋羹都要看人臉色,但想着王懷恩囑咐他的話,捏緊拳頭,還是不說話。
而雨化田則是毫不猶豫地搖頭。
唐悠竹眨了眨眼睛,眼睫毛上水潤潤地帶上兩滴小淚花,要落不落的真是可憐到十二分:“一碗?”
韋興偷偷斜飛起眼角掃了一眼,相當佩服雨化田的手段。
陳準咬緊了牙關,才忍住沒有開口。
雨化田卻端的心如鐵石,依舊果斷搖頭。
唐悠竹眼睫上的淚珠顫動了幾下,十分艱難地忍住沒有滾落,卻襯得那溢出喉間的一聲哽咽越發可憐,簡直能揉碎鐵人的金剛心:“那……半碗?”
韋興暗自嘆了口氣,可惜他做不得主,不然沖着這可憐可愛的小模樣,便不是太子小殿下,他也不會舍不得半碗蛋羹。
雨化田卻心勝鐵石:“不行!別說半碗,就是半勺子也不行!”
陳準終于忍不住勸谏:“小殿下再是年幼,也是小主子,他但凡開口,便是谕令,我等只有盡力滿足的,怎麽能夠這般……”
雨化田斜斜飛起眼角瞭他一眼,一般兒的動作,韋興低着頭做出來是謹慎卑微,他揚着眉做出來卻是睥睨輕蔑,又帶着幾分盛氣淩人的豔麗,陳準看一眼就忍不住和韋興一般低下頭去,雖很快又擡起頭來,但氣勢已失,再聽他說:“小殿下的話,自然都是谕令。奈何便是陛下的聖旨,門下省也有封駁之權。小殿下年歲這般小,正是受不住誘惑的時候——這雞蛋羹雖好,卻不宜多吃,今兒小殿下在永寧宮已經用了一碗半,怎可再用?需知子女之事父母,尚且講究‘父母之行若中道,則從;若不中道,則谏!從而不谏,非孝也’,你我臣下事君上,怎可一味縱容順從?”
陳準聽着那清清冷冷的嗓音淡淡與他分說,嘴唇動了幾下,那因雨化田言辭不馴疑他不忠的心思,雖沒消散,卻到底淡了些。
唐悠竹卻巴拉着雨化田的小腿,小嘴吧嗒着,将“從而不谏,非孝也;谏而不從,亦非孝也”一路背下去,直背到“此成人之善者也,未得為人子之道也”才停下,此後眨巴着眼睛拖着長長的音調撒嬌:“那不要雞蛋羹,要奶油雞蛋卷兒~”
雨化田照舊不買賬:“雞蛋今兒都別想吃了!最多給你塊奶油蘿蔔酥。”
唐悠竹癟癟嘴,算了,雞蛋吃不到,有奶油也不錯。可雨化田的規矩,一塊只有唐悠竹兩根指頭寬厚,真真兒是塞牙縫都不夠,因此唐悠竹便繼續扒着小腿讨價還價:“要四塊!”
雨化田嗤笑:“一塊不要,那就一塊都沒有!”
——雨督主掌禦馬監,通兵部事,禦下講究的是令行禁止,何曾這般耐心與人讨價還價?
——然而便是唐悠竹,也是可一不可再,在蛋羹上糾纏一回也罷了,若還要繼續讨價還價,絕對雞飛蛋打啥也撈不着!
雨化田心志堅定,唐悠竹嘟嘟喃喃着磨牙。
——總有一天、總有一天!
——等老子技能解封了,非得讓你跪着哭着求着老子吃奶油雞蛋不可!
當然這些心思唐悠竹沒傻到真訴諸于口,雨化田也可能不知道這臭小子琢磨得何等叵測的心思,只看着他把一張原本就圓潤白胖的臉蛋兒,又給鼓出來三兩分,硬是鼓成個白胖湯圓兒模樣,一時間心情大好,竟也不嫌棄這張臉是才在自己衣裳下擺上蹭過的,伸手揉搓兩下之後,大發慈悲地格外開恩:“再給你一塊翡翠酥餃好了!”
唐悠竹眼睛一亮,翡翠酥餃裏頭也有用奶油的,雖然都比不上奶油雞蛋卷的一口下去,除了蛋香就是厚厚的奶油,但蚊子再小也是肉嘛!
要知道,自從不知道哪個混蛋胡說什麽小娃娃吃多了糖、連新發的牙都會蛀掉,還好死不死給雨化田聽到之後,唐悠竹的奶油甜點供應就受到了極其嚴厲的控制,哪怕是不加糖的奶油,也不是天天能吃到的。
偏偏唐悠竹是個沒有雞蛋奶油會死星人,好不容易熬過了游戲裏頭那沒滋沒味的三年,可怎麽樂意有滋有味還老是吃不着?可不就得變着法兒想着轍兒的倒騰點心嘛!
但從雨化田那兒倒騰東西可真不容易,難得多個一塊半塊的,就算翡翠酥餃裏頭的奶油只有少許調味,唐悠竹也覺得很幸福~
——嗯,等到讓酥酥求老子吃奶油雞蛋的時候,勉為其難也分他兩口好了!
——兩小口!
唐悠竹咬着香噴噴的奶油蘿蔔酥,十分慷慨地想。
陳準看着唐悠竹果然只吃了一塊奶油蘿蔔酥、一塊翡翠酥餃,次後哪怕饞得眼睛裏頭能長出小鈎子黏到剩下的奶油點心上頭,卻一筷子都沒往那兒伸!
陳準原本很嘆服小主子那揚着胖下巴,自豪是個男子漢不需要人喂飯的獨立,此時卻萬分可惜,小主子堅持自個兒用膳,眼下又不能真和雨化田翻臉……
嗚嗚嗚,如果是他服侍小主子用膳,還能尋個空兒多夾一兩塊點心,現在卻只能看着委委屈屈的小主子!
陳準悲憤莫名,拳頭越捏越緊,無論如何,他一定不會讓小主子的未來真的一直籠罩在雨化田的陰影下的!
——就算這位雨掌印再如何驚采絕豔,也不行!
陳準默默給自己打氣,一定要在惡勢力的陰影下,讓小主子拿出主子風範來,這麽給雨化田捏得死死的可不行!
——當陳準很快就會發現,唐悠竹哪裏是沒有主子風範?
——別看他只是個胖肉墩子,該有範兒時,也是很有範兒的。
——只是在唐悠竹終于願意秀秀他的主子範兒時,陳準卻十分希望,他還是先別有主子範兒好了……
用過晚膳,雨化田處理了一會兒公務,唐悠竹坐在邊上玩了一會兒九連環、華容道之類的,又折騰一會兒那怎麽都吹不出聲音的涅槃,再幼稚至極地拿巴掌沾了墨汁在紙上拍着玩,只差沒無聊得撒尿和泥巴了……終于到了慣常睡覺時間。
唐悠竹一手墨汁也不洗,就那麽撥拉着九連環,呵欠一個接一個,手掌不經意往臉上一抹,就是幾抹墨痕,轉眼成了只小花貓,雨化田翻着白眼不耐煩:“趕緊洗幹淨了睡覺去!”
韋興極有眼色,聞言就要來抱,唐悠竹卻不肯動:“酥酥一起!”
雨化田早煩透他,先兒是不得已才親自帶着梳洗睡覺,現在身份都揭透了,雨化田可不樂意再勉強自己服侍這只不講究的醜娃娃。
卻不想,這次他的“不去”雖還是斬釘截鐵毫不留情,唐悠竹卻不像被限制點心時那般聽話了,拖着童音軟軟膩了兩句,看雨化田絲毫沒有改口的意思之後,唐悠竹立刻将九連環一扔,雨化田皺眉閃過飛濺的墨點,正想訓他幾句,卻見這髒娃娃兩只胖爪子在炕上一撐,好好兒的綢緞褥子上就是兩個巴掌印,借着那胖乎乎的小身板以一種不符合外觀的伶俐站了起來,而後手往腰上一叉,腰上又是幾個墨點兒小胸脯一挺,氣勢十足地大吼:“酥酥和我一起沐浴睡覺,這是命令!”
一言既出,滿室皆默。
陳準幾乎要捂臉捶地,奴婢是盼着您拿出主子的範兒來,可用在這兒算怎麽回事啊?為什麽您的命令不是用來為自己争取利益,而是歪纏雨掌印這位不懷好意的啊!
韋興悄悄放下手,輕輕退到角落裏,不管小主子的氣勢為了什麽爆發,這時候靜觀其變才是好主意。
雨化田卻是立刻放下筆,起身,走到炕沿,上上下下打量一下唐悠竹那比胸膛挺得更高的西瓜肚,和那一雙看似叉在腰上、其實晚得十分艱難也只能虛握在離腰約莫還有小半寸、只指尖勉強夠着腰帶的胖爪子,似笑非笑:“命令?”
雨化田今年虛齡也才十五,但這兩年因為唐悠竹的各種歪纏,也不得不陪他喝了不少鹿乳馬乳、吃了好些奶油點心,身量比他夢中經歷的仿佛還高半寸,唐悠竹又是個短肥圓的,就是站到炕上,頭頂也才到雨化田下巴處。
兩人現在站得又很近,雨化田很有些居高臨下的優勢,又因久在高位、手上染血無數,劍眉斜飛、俏目微凝之時,極具氣勢。
可惜唐悠竹現在雖然技能不行、腹肌沒有,也還是那個單挑過蕭沙謝淵王遺風的糖糖大人雅蠛蝶同學,真不是雨化田能吓住的。
就算西瓜肚和給肥肉擠得彎曲困難、叉不到腰的胖胳膊,實在有些損形象,唐悠竹還是頂着一張花貓臉,氣貫長虹大喝出聲:“就是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