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分家文書
嘉翰回到院子裏就開始指揮小厮們收拾東西，沈齊早就被他以鋪子上事多的理由安排到了鋪子裏。鄭媽媽看到他在收拾東西難得從自己的屋子裏出來問了一句。
“少爺這是收拾什麽呢？”鄭媽媽看着小厮們手裏拿着抱着的，都是老爺專門給少爺尋來的上好的文房四寶，一時有些好奇。
“嫂子要帶我們回金陵，我想着先收拾下東西，省的過幾天慌了手腳。”嘉翰老實說道。
“什麽？”鄭媽媽一驚。自己的話是沒傳到少夫人耳朵裏不成？怎麽少夫人還打算帶着少爺他們走？！不行，她可不要帶着兒子回金陵去吃苦。還是趕緊去鋪子裏跟孩兒他父親商量商量，看看能不能走走少夫人的路子把他們留在滇南跟着看鋪子才好。鄭媽媽一拍大腿連聲招呼都沒打，轉身就出了院子。嘉翰在身後看着她無奈的嘆了口氣。
第二天，李氏一點都沒有辜負翠玉的期望，一大早就使人傳話讓翠玉跟嘉翰收拾東西。說是請了镖局将給老夫人選的翡翠先運回金陵，順便帶上他們的行禮一起運回去。
嘉翰看着來報信的小厮愣了半晌，沒想到自己還是低估了李氏，她竟然能真的這麽不要臉。要不是早就看穿了金陵那邊不可能替父親還債還接他們回去，沒準現在嘉翰早就滿懷期待的開始收拾東西。
翠玉那邊李氏親自去了她的院子裏，打着幫忙的借口眼睛從屋內的擺設上一個個的掃過。
“就這些嗎？庫房裏有要帶的也一起帶走吧，以後就不好回來的。”李氏覺得有些不太滿意，翠玉屋裏擺的東西的價值遠沒有她想象的高。本來她還想把宅子也賣掉的，但是因為沈父去世了，宅子的後續手續還沒有辦完，現在出售比較麻煩。李氏跟滇南這邊的官員又不太熟悉，找路子也不好找，只能作罷。
少了宅子的八千兩，當然就要從別的地方找回來，所以李氏幹脆将主意打到了翠玉和嘉翰屋子裏的東西上，反正他們倆也不能跟老夫人告狀，這些東西運走了可就是自己的了。
“庫房裏都是我小時候玩兒的一些東西，父親和母親一直給我存下來的，連小時候的撥浪鼓都有呢。”翠玉勾着嘴角有些懷念的說道。
“哦？！那我倒想去看看了。”李氏一副有興趣的樣子。
翠玉看她裝作好奇的樣子也沒去戳穿，帶着她進了自己小院的庫房，打開門果然堆滿的都是小孩兒玩兒的東西。
李氏一點點的掃過也沒發現什麽值錢的東西，敷衍的笑了笑。
“确實挺有意義的。”
“是吧，母親說長大後看着這些就能想起小時候的事情呢。”
“是啊。”李氏不感興趣的附和了兩句退出了庫房。
Advertisement
“行了，一會找兩個婆子就把收拾好的東西搬出去吧，镖局的人還要趁着天亮出發呢。”李氏崔道。
“大嫂說的是，我現在就找齊媽媽去辦。”
李氏出了翠玉的院子就看到王媽媽迎着她走了過來。
“少夫人。”王媽媽從袖子裏掏出一個镯子給李氏看。
“這是什麽？”李氏接過，将镯子拿在手裏看了看，玉質種水不過一般，不是什麽高檔貨。
“是鄭媽媽給我的，”王媽媽有些不屑的說道，“她說她男人一直在鋪子裏幫着三老爺打理生意，希望您能做主開恩，讓門一家留在滇南不至分離。”
“呵，”李氏将镯子又還給王媽媽，“你拿着吧。一會你傳話給她，讓他們一家三口放心吧，他們肯定都能留在滇南的。”
之後的幾天，或許是暫時還沒想出到底哪兒還能撈到錢，李氏倒是消停了兩天。一直待在院子裏都不出來，翠玉樂的清淨。
直到金陵送信的人到了滇南，翠玉聽到消息趕緊讓翡色幫她做好準備，然後裝作一無所知的等着李氏上門。
“翠玉。”李氏拿着手裏的信件一臉的猶豫傷心的站在門口，像是不忍心把信給她看一樣。
正在房裏看書的翠玉趕緊放下書迎了過去，擔心的問道：“嫂子這是怎麽了？”
“都是嫂子沒用。”李氏說着就直接用帕子捂住了眼睛。
“嫂子怎麽了，您怎麽哭了？”翠玉擔心的問道。
“老夫人，老夫人剛回信來了。”李氏哽咽着開口道。
“老夫人回信了？！”翠玉先是有些開心，看到李氏的神色又有些慌亂。“那嫂子您怎麽，怎麽不高興啊。”
“我......”
“嫂子您快說啊，是老夫人生氣了，還是送來的銀票不夠？”翠玉心急的催道。
“老夫人送來的，不是銀票，而是......而是分家文書。”李氏一臉為難最後豁出去一樣的說道。
“分家文書？”翠玉一愣，半天才反應過來，“那是什麽？”
“當年三叔和金陵那邊雖然分了家。但老夫人有心照顧三叔，一直沒立分家文書，不然将鋪子給三叔打理怎麽都有些說不過去。可是，可是如今......”
“可是什麽啊。嫂子您快說啊，難道老夫人打算不管我們不成？”翠玉着急的問道。
“不是老夫人不管你們，而是本來這事兒就是三叔不對，老夫人也......”
“老夫人在金陵花着我父親的血汗錢的時候怎麽不說我父親不對了？！”翠玉眼眶含着淚委屈的問道。
“翠玉你這話就不對了，你怎麽可以這麽說老夫人？”李氏一臉心痛的問道。“這鋪子本來就是老夫人為了接濟三房才交給三叔打理的。既然是交給三叔打理的，那賺的錢理應交回到族裏。你看看孟掌櫃那樣的，做掌櫃一年才多少月錢，三叔不過就是幫忙打理鋪子的掌櫃，可拿到手裏的銀子可比孟掌櫃高多了。不然你跟嘉翰哪能住的了這麽大的宅子，出入還有人伺候？！以前不過是老夫人大度不計較，對三叔中飽私囊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罷了。你如今這麽說老夫人未免太過貪心，忘恩負義了。況且不分家不能置私産，這宅子是三叔私下置辦的。如今分家老夫人還專門說了把這宅子留給你們姐弟，這是何等的宅心仁厚？！”
“呵，當年這鋪子明明說是租給我父親的，現在為了臉面又說是讓我父親打理的。誰家打理鋪子的掌櫃要自己花錢進貨雇人，誰家掌櫃接手鋪子的時候接手的是個空屋子？”翠玉冷笑着問道。
“你這些都是聽誰說的，明明你父親過來之前咱家的鋪子已經是滇南有名的老店了，哪是什麽空屋子！”李氏睜眼說瞎話道。“我看是三叔為了面子騙了你們，你可不要因為聽了三叔的話就誤會老夫人啊。”
“嫂子現在是要開始掰扯這些沒證據的事情，要混淆是非給我父親潑髒水了不成？”
“既然是沒證據的事，那本來就是誰說誰有理。”李氏得意的笑了笑。
“既然如此，那之前分家的事也沒字據。我父親借錢也是在分家前借的，金陵那邊不說都替他換了，也總要擔負一部分吧？！”翠玉據理力争道。
“你......”李氏氣急，“沒想到你倒是個伶牙俐齒的。可就算那樣又如何，你還想跟金陵沈家抗衡不成？我今天就把話說明白了，錢你們自己還，鋪子以後也不用你們打理了。”
李氏看哄騙不成幹脆直接開口威脅，翠玉攥着拳頭不服輸的看着她。
“嫂子這未免也欺人太甚了。”
“這可不是我說的，是老夫人她老人家決定的。”李氏看着翠玉不屑的說道。
“這是，怎麽了？”門外姍姍來遲的嘉翰看着屋內劍拔弩張的兩人小心翼翼的問道。
“嘉翰......”看到弟弟過來翠玉像是再也忍不住情緒，用手帕捂在眼睛上。
“怎麽了姐姐，你別哭啊。”嘉翰上前兩步扶着翠玉的肩膀擔心的說道。
“行了，我話都說清楚了，也就不多留了。好好安慰安慰你姐姐吧，總要想開點的。”李氏将手裏的紙往桌上一放，直接出了正廳，招呼着等在一旁的王媽媽趕緊離開。本來她還有些擔心翠玉會生事，所以專門讓王媽媽守在這裏，有個萬一還能趕緊向已經等在外面的金陵來的掌櫃小厮們求救。沒想到事情比想象中的要順利多了，果然是被嬌慣的小孩子，遇事就只會哭哭啼啼。
李氏帶着王媽媽早就連東西都收好裝在車上了，就等着送完信後一刻都不留的上了馬車直接回金陵。
翠玉看到李氏走遠的身影将手裏的手帕一扔，用袖子擦了擦眼睛拿起一旁放在桌子上的文書信件。
嘉翰有些愣的看着一邊吸着鼻子流着淚，一邊笑着翻着手裏文書的姐姐。
“姐姐你沒事兒吧？！”嘉翰擔心的問道。
“當然沒事了。”翠玉滿意的看着手裏的東西，“就是我讓翡色給我在帕子上抹些通竅的藥，不過好像抹的多了些，現在不僅一直流眼淚還有些想打噴嚏。”
嘉翰看着姐姐笑嘻嘻的樣子一時有些無奈。現在是他要接過父親的責任，好好照顧好姐姐和這個家的時候了。
“姐姐放心吧，我以後不會讓姐姐吃苦的。”嘉翰承諾道。
翠玉看到他認真的樣子欣慰的笑了笑。“那你就好好讀書把。”
“可是，可是現在家裏………”嘉翰有些猶豫。比起讀書現在更需要有人能把這個家撐起來，這種時候他要是還一門心思的讀書，那不是拖累姐姐嗎？！
“沒什麽可是的。”翠玉果斷的說道，“現在家裏有姐姐呢，你好好讀書就好了。”看到嘉翰想要反駁，翠玉又繼續說道：“你可還記得父親說過的話？”
“記得……父親說過只有有了功名才能不被那些人捏在手裏。”
“父親說的沒錯。你這次也看到了，在家族面前咱們沒有一點辯駁的資格。你如果不喜歡讀書或者不是讀書那塊料的話，姐姐也不會強求你。咱們姐弟二人做點小生意糊口日子也能過的不錯。可你明明那麽喜歡念書又有天賦，姐姐不希望你浪費了這份天賦。”
“我知道了，”嘉翰擡起頭眼神堅定的說道：“姐姐放心吧，我以後不會讓姐姐再受這種委屈的。”
“我相信你。”
嘉翰帶着姐姐的期待回了自己的院子，守孝三年正好能趕上科舉，他可不能将時間浪費了。
而翠玉則是在正廳裏翻着一本翡翠賭石入門的書，學習怎麽通過觀察翡翠皮殼上的霧、癬等，來推測裏面翡翠的成色。邊看邊記筆記，直到翡色來報，原景義來府。
“原叔叔。”翠玉放下書迎了上去。
“可是等急了？“原景義笑問道：“放心吧，拿到了。”
“真的嗎，太好了，謝謝原叔叔。”翠玉開心的笑道。
原景義看她開心的樣子，忍不住擡手摸了摸她的頭。翠玉臉色一紅，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麽的原景義也是一愣。
“我......原叔叔沒什麽別的意思。冒犯了，冒犯了，是，是原叔叔的錯。”原景義比翠玉還要局促趕緊道歉道。算上前世他都比如今的翠玉大十歲了，就算前世他們差點成親了，他如今也不過是想順手幫她一下。完全把她當成了一個晚輩，卻忘了她已經是個大姑娘，自己那麽做實在有失妥當。
“也沒什麽......”翠玉用鞋尖在地上撚着小聲說道，“那個，那個鋪子......”
“給，房契。”原景義趕緊從袖子裏取出一張紙遞給翠玉，翠玉打開後正是原來那家鋪子的房契。上次翠玉找原景義幫忙說要借錢，也是為了這個鋪子。
正如翠玉推測的那樣，為了能徹底跟他們撇清關系，金陵那邊這次送來的除了分家的文書還有鋪子的房契。李氏讓孟掌櫃提前兩天放出消息尋找買家，準備等房契來了直接交易。這件鋪子的位置在滇南有名的翡翠一條街上，再加上沈府十幾年經營出來的信譽，雖然着急出手，但價格也不是一筆小數目。而且李氏那邊要求馬上結清現銀，所以打聽的人不少，但有財力買下來的就不多了。翠玉不好自己出面再加上也沒錢，所以拜托原景義跟孟掌櫃交涉，幫忙把鋪子買了下來。原景義欣然答應，他連八萬兩都能不打借條借出去，這一萬多兩當然拿的出來。
“這些日子，多謝原叔叔照拂了。”翠玉拿着房契行了個禮鄭重說道。
“诶，不用這麽客氣，我跟你父親相熟，他不在了我照顧你們姐弟也是應該的。只是，這個鋪子你以後……”
“當然是繼續做玉石生意了。”翠玉理所當然的說道。
“那你有沒有進貨的門路？”原景義關心的問道。
“沒有。”翠玉有些不好意思的搖了搖頭。
“那跟你父親之前的老主顧有沒有聯系？”
“也沒有……”翠玉羞愧的頭越垂越低，做生意中的門路遠比她想象中的要複雜。
“那就慢慢來吧。”原景義沒有打擊翠玉的積極性而是安慰道。
“嗯。”翠玉用力的點點頭。
“以後有需要幫忙的記得來找我，不要覺得麻煩我。不然我平日也無聊的緊。”
翠玉聽到他的話忍不住一笑，“那我就不客氣啦，謝謝原叔叔。”
“不用跟原叔叔客氣的。”原景義背着手，抑制住自己想去揉她頭的沖動。
那邊李氏坐在回金陵的馬車上，得意的看着自己這一趟的戰利品。想着這次回去再跟老夫人訴訴苦，刷刷存在感。又想到自己手裏有這些東西，回去相公也能給對自己客氣一陣子。暗道多虧自己運氣好，來這一趟也不算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