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八萬兩（下）
閨房裏，翠玉正好心情的拿着剪刀修剪着桌邊的盆栽。多虧了原叔叔幫忙，看來這次能徹底擺脫金陵那邊了。
“奶娘。”翠玉喊道。
“怎麽了小姐。”翠玉的奶娘齊媽媽進屋問道。
“你去跟嘉翰的奶娘鄭媽媽聊聊。就發發牢騷，說說家裏現在欠了八萬兩，要是去了金陵後日子還不定多難過。說的越駭人聽聞越好，總之跟讓鄭媽媽覺得回了金陵，咱們這邊的人肯定沒好日過就行了。”
李氏那邊不會死心，肯定會派人到處打探消息。鄭媽媽最愛嚼舌根子，人又懶又吃不了苦。讓奶娘先跟她抱怨一番，等李氏那邊的人去找她打探消息的時候，鄭媽媽為了不回金陵肯定會把家裏的情況說的更加誇張，倒時候她不信那邊會願意掏出八萬兩把他們姐弟接回金陵。
齊媽媽想了想點點頭，打着替翠玉給嘉翰送東西的名義去了嘉翰的院子裏，找到了正在自己屋裏嗑瓜子的鄭媽媽。
鄭媽媽看到齊媽媽竟然主動到自己屋裏找自己還有些驚訝。她們二人都是做奶娘的，她自持奶的是家裏唯一的少爺理應比齊媽媽更受人尊重。偏偏少爺對她卻遠沒有小姐對齊媽媽那麽親熱器重，弄得自己在府裏地位好像還比不上齊媽媽。如今看着鄭媽媽主動來找自己說話，齊媽媽既驚訝又有幾分得意。
“你說如果回了金陵咱們可怎麽好啊。”齊媽媽也不多說廢話，嘆了口氣就直接跟鄭媽媽抱怨道。
“回金陵，回金陵不好嗎？”鄭媽媽不知道這又什麽可擔心的，“金陵富庶，沈家也是金陵大族，回了金陵咱們的日子肯定要比在滇南這個苦地方要好多了。”到時候他兒子在娶個能說的話的管事家裏的丫頭，她的日子不比在滇南這邊好多了？！
“你別忘了咱們老爺可是庶出，老夫人未必願意看着三房過好日子啊。”齊媽媽提醒道。
“應該不會吧，大家族的人不是都重規矩嘛。”鄭媽媽有些猶豫，但想到金陵年年來人要錢卻沒送過什麽，又覺得齊媽媽說的沒錯。
“更何況老爺如今在外面欠了八萬兩，還指着金陵那邊幫忙還錢。我看這筆錢就是幫忙還了，以後那邊也只會更......”
“八萬兩？”鄭媽媽乍一聽說驚訝的瞪大了眼睛。
“你還不知道？”齊媽媽故作驚訝的看着她，然後裝作後悔的低下了頭。“那我不該跟你說的。”
鄭媽媽面色發沉，連齊氏都知道的事情，自己竟然還沒聽到風聲。
“齊媽媽還是跟我說說吧，反正一會我就知道了。我不過是不愛打聽府裏的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可這種大事少爺還是會跟我商量的。”鄭媽媽語帶不善的說道。
Advertisement
“也對，”齊媽媽猶豫了一會繼續說道，“老爺在外面欠了八萬兩銀子，如今債主來要債了。府裏有多少錢你我心裏也有個大概，這筆錢不靠金陵那邊可是根本就償還不上啊。”
“金陵......金陵願意給還嗎？”鄭媽媽擔心的問道。
“我也不知道，所以才想着跟老姐姐您說道說道啊。就算那邊幫着還了，以後我們跟着回了金陵，怕也沒有什麽好日子過了。”
“可是不回金陵，這錢也還不了啊。”鄭媽媽是真有些慌了。她是少爺的奶娘，男人在鋪子裏幫忙，兒子是少爺的書童。可以稱得上全家都跟沈家綁在一起了，如果沈家出了事，他們全家可都得不了好。
“我倒是覺得那邊不幫忙也好。”齊媽媽說着瞥了有些慌亂的鄭媽媽一眼繼續說道。“金陵那邊也是無情，我看未必會幫忙還債。要不是那邊年年都讓府裏送那麽多銀子過去，多少個八萬兩還不了啊。如果不幫忙的話，正好跟那邊撇清關系。靠着家裏的生意，還清八萬兩不是早晚的事情。”
對啊，鄭媽媽眼睛一亮。玉器店的生意可是跟賺錢的買賣，聽自家男人說年年都有十幾萬兩的收益，只不過是都被送到了金陵，餘下的只夠周轉。如果能跟金陵那邊撇開關系不把錢送回去，那頂多一年就能把欠的銀子還上了。至于以後的......鄭媽媽的心砰砰的跳着，那以後每年的十幾萬兩不都是沈家的，都是少爺的？！
齊媽媽看目的達到了，也沒打擾一邊盤算着的鄭媽媽悄悄退了出去。
第二天，不出翠玉所料。李氏那邊才過了一夜就坐不住了，一早就打發了王媽媽出來打探消息。王媽媽打着替李氏做點心的借口到了廚房，廚房的幾個婆子廚娘嘴裏都套不出什麽有用的消息，結果這時鄭媽媽正巧來廚房替嘉翰取吃食。本來往日這些事情她都交給院子裏的小厮早就不親自做，今個兒不知道怎麽回事，小厮都被少爺派了出去，只有自己的兒子沈齊跟在身邊。鄭媽媽可不舍得兒子受累，于是就勉為其難的親自來取了。
“哎呀，這就是鄭媽媽吧？！”王媽媽聽了廚娘小聲的念叨走過去熱情的說道。
“您是？”鄭媽媽當然知道面生的人只可能是跟着李氏來的，看眼前這個婆子的穿着也是個體面的。不過是自持是少爺的奶娘，所以才端着樣子問了一句。
“我是跟着大少夫人來的，我姓王。”王媽媽絲毫不在意，依舊熱情的說道。
“哦，是王媽媽啊。”鄭媽媽知道是少夫人家裏帶來的陪房，也跟着熱情了起來。“您這是來替少夫人取早飯的不成？不是說我這幫丫頭婆子也忒沒眼力了，竟然讓王媽媽親自來取。”說着就瞪着廚房裏的其他人，廚房裏的人都領教過鄭媽媽的霸道都紛紛低頭幹活不敢接話。
“不是不是，這您可就誤會了。”王媽媽趕緊開口做好人道，“就是咱們少夫人想吃金陵的點心了，我這不親自來給少夫人做了嗎？”
“這金陵的點心肯定精細，咱們這兒的廚娘沒準還真不會做。也就是您......”鄭媽媽奉承着說道。
“金陵雖然好，但我覺得反而不如滇南這邊自在。”
王媽媽說話的同時悄悄打量着鄭媽媽的臉色，看她面色一滞。裝作沒發現一樣小聲的說道，“不過我怎麽聽說三老爺在外面欠了人銀子了？”
“哎，”鄭媽媽嘆了口氣，“要我說都是三老爺糊塗，傾家蕩産的把錢都投了進去不說還找人借了銀子。結果遇到劫道的銀子都打了水漂，命也沒了。可憐我們嘉翰少爺，這麽小年紀怎麽撐起這個家啊。”說着還擦了擦眼角。
王媽媽可是在大宅裏待了一輩子的，看到鄭媽媽這副虛情假意的樣子心裏瞧不起的嗤了一聲。“我聽說翡翠生意挺賺錢的啊，難道八萬兩都還不上嗎？”
“這哪還的上啊，不是年年都送到金陵了。”鄭媽媽嘴快的說道，然後自知失言讪笑着看着王媽媽。
王媽媽卻仿佛沒有察覺，繼續問道，“難道三老爺就沒有留下來的不成？！”
“前幾年夫人病重花光了一部分，這幾年給少爺請的先生一年要一千兩的束脩。再加上老爺這次放手一搏，把家裏的銀子都帶了出去。在外面欠的是八萬兩，可算上從家裏帶出去的，怎麽也有十二三萬了。”
“這麽多？”王媽媽一愣，“三老爺怎麽敢帶這麽多銀子。”
“還不是被人騙人。聽說是有朋友告訴老爺，那個礦場的料子都是上好的，開出來肯定大賺。老爺這不就信了，将錢都投了進去。我看啊，沒準是那人專門設的局，就要讓沈家人財兩空來着。”
“朋友，什麽朋友？”王媽媽追問道。
“這，這我也不知道啊。”本來就是随口編出來的，鄭媽媽哪裏能說出個子醜寅卯。“我也是聽我男人說的，我男人在鋪子裏幫忙，之前還勸過老爺的，可老爺就是不聽啊。這次跟着老爺去運貨的下人們一個都沒回來，我看如果不給他們家人一個交代，以後還要出事情。”鄭媽媽又補了一句說道。務必要讓王媽媽覺得滇南沈家這邊的事情沾不得。
“現在亂成這樣了嗎？”王媽媽皺了皺眉頭，竟然比想象中的更糟糕。随口跟鄭媽媽又說了幾句，就趕緊回去禀告給李氏了。
鄭媽媽看了看被王媽媽扔在一旁的面團不屑的哼了一聲。金陵來的怎麽樣，還不是被自己騙的團團轉？！還說是來做什麽點心的，分明就是來探聽消息的。還好自己聰明。
鄭媽媽替嘉翰取好了吃食又讓廚房的人給自己煮了碗面，端着得意的回了院子裏。
——
“怎麽樣？”李氏看到王媽媽進門迎上去迫不及待地問道。
“應該是真的，我問了嘉翰少爺的奶娘鄭媽媽。聽她說三老爺這次不僅借了錢還把府裏能用的銀子都帶了出去，賠的怕有十幾萬兩。”王媽媽面沉如水的将從鄭媽媽那兒打聽的消息告訴了李氏。
“十幾萬兩？！”李氏想到本來屬于自己的十幾萬兩就這麽打了水漂，就恨得不知怎麽辦才好。
“這可怎麽辦啊。”李氏坐在椅子上心亂如麻，自己派出去打探外面事情的人也有了回信。滇南的宅子确實不太值錢，那家鋪子在翡翠一條街上倒是比宅子值錢多了。可那本來就是家裏的財産，怎麽能給三叔還債？
“我去找翠玉那丫頭。”李氏想了半天決定道。“我估摸着這八萬兩老夫人是肯定不會給還了，但是這店裏的東西卻不能便宜他們姐弟兩個。把該帶的東西都帶回去，想必老夫人也該滿意了。”
打定主意後，李氏起身去了翠玉的閨房。看到她雖然因為守孝不見什麽金銀玉器，但單從家具擺設來看，還是能看得花費不少。
“嫂子，金陵那邊有回信了嗎？”李氏一進門翠玉就迫不及待地問道。
“你這孩子說什麽呢，我昨天才給金陵去了信兒，那這麽快有回音的。”
“是我冒失了，還請嫂子見諒。”翠玉道歉道。“我也是太着急了。實在不瞞嫂子，那位原老爺在滇南頗有勢力，據說也是認識金陵的什麽大人物的。上次他已經來讨過一次債了，這次又來怕是耐心已經到頭了。我也是擔心......”
翠玉胡說八道的讓原景義顯得更吓人些，讓李氏不敢有賴賬不還的念頭。
竟然還跟金陵有關系，三叔跟誰借錢不好非跟這麽麻煩的人借。李氏皺着眉頭不耐煩地想到。擡眼看着滿眼希冀的看着自己的翠玉，心中下了決定。
“翠玉，這府裏的倉庫鑰匙在哪兒？”李氏打聽出來除了鋪子裏以外這宅子還有個倉庫。鋪子那邊她早就派人盯好了，這宅子裏的東西可不能讓他們姐弟轉移走。
“在我這兒。”翠玉毫無防備之心的将荷包裏的鑰匙拿出來給李氏看。
“那咱們先去倉庫清點一下，看看裏面的東西都值多少銀子。心裏有數了報給老夫人，金陵那邊也知道該帶多少銀子來幫你們還上。”李氏哄騙道。
“真的嗎？”翠玉臉上一臉的開心，心中卻在冷笑果然不出自己所料，李氏還真是貪得無厭。
“當然了，三叔也是沈家人，也是老夫人的兒子，老夫人怎麽能不管他。”李氏繼續說着沒人信得鬼話。
“謝謝嫂子了。”翠玉很想熱淚盈眶的看着李氏，但無奈她流不出那麽虛假的眼淚，只能低着頭佯裝感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