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有備而來
車裏只有發動機的聲音。李兆赫忍着肩膀和手腕的不适,望着車窗外不斷後退的樓宇。Rudy等了一會兒,又激他:“你說啊,怎麽不說,不知道?”
不知道大哥在手術室裏怎麽樣了。大姐什麽都不肯告訴他。
黃義铖再次找不到他,估計要抓狂了。今天真是不湊巧,總是接不到黃義铖的電話,等他找到機會,會跟黃義铖好好解釋。
車窗裏先是建設大廈的牌子,再是潤華商業廣場漫長的廣告牌,果然是朝着安寧大橋的方向開去。既然上橋,就必須路過收費站,車一定會慢下來。
腳腕上一陣劇痛,李兆赫倒吸一口冷氣,瞪着Rudy,Rudy翹起二郎腿,鞋子幾乎踢到他臉上。
“李小少爺,我問你話呢,你裝沒聽見嗎?在沒人的地方就不裝作有禮貌了,是麽?”
李兆赫偏過臉,說:“說起禮貌,我不明白。你是甜甜的朋友,又是……又是黃義铖認識很久的人。你好好跟我說,我肯定會跟你走。為什麽跟我來這套?”
Rudy有些欽佩地揚起眉:“聽見沒,德陽,李小少爺還真有點為人處世的本領。那好,李小少爺,就當我好好跟你說了。你現在是自願跟我們走的?”
李兆赫無語:“既然是好好說的,不把手铐解開?不邀請我坐到椅子上去?”
Rudy呵呵笑了幾聲:“不行,不好意思。你坐在椅子上,這個高度,說不定什麽監控就看到你了。”
李兆赫心念一動,說不定醫院停車場的監控會拍到他上了這輛車。但是Rudy既然選擇在那個地方下手,是監控的死角也說不定。
不知道大姐要多長時間才會發現他失蹤?恐怕要很長時間。本來大姐和他就自行其是,各忙各的,兩三天也難得打一個電話;現在她因為大哥自殺,在等候區甩了他一個大鍋,恐怕更不會主動聯系他。
黃義铖倒是肯定會聯系他的,可是黃義铖會意識到,他不接電話,是因為他被綁架了嗎?
“你們要帶我去什麽地方?”
“一個有趣的地方。”Rudy涼涼地回答。
李兆赫猜測:“老城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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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udy朝窗外瞟了一眼,贊許地點頭:“不錯,李小少爺對路況很了解嘛。因為經常到處寫生?”
果然是老城區。新城區的監控尚且不完善,老城區更別提了。李兆赫變換坐姿,讓肩膀和手臂輕松一點,說:“我還是不明白。我和你,應該沒什麽過節。你究竟想要我幹什麽?”
Rudy微微搖頭,臉上的志得意滿讓李兆赫真想打一拳。
“如果你綁架我是為了錢的話。那我醜話要說在前面。現在的監控和警力,真不是你靠這麽一個面包車就能搞定的。與其兩敗俱傷,不如早點把我放下。”
Rudy笑一笑,嘲諷地搖頭:“你覺得我沒錢?”
“我不知道你有沒有錢。”李兆赫說,“不為了錢,那你是為了什麽?”
Rudy擡手,将雙手左右架在椅背上,說:“德陽,現在黃老師喜歡上的,就是這麽一個把錢挂在嘴邊的人。”
趙德陽在駕駛座嘿嘿地笑了。李兆赫朝窗外翻了個白眼,盡量向車門口靠去。如果說出真實目的一定會被拒絕的邀請;不能被監控看到;和錢沒有關系。那他們的目的究竟是什麽?
車速漸漸緩慢,趙德陽沙沙地搖下車窗,車外的聲音瞬間變大,車輛發動機的聲音、繳費站刷卡的聲音、大橋下江水拍擊岸邊的聲音。在車子停下來,趙德陽轉身尋找收費卡的一瞬間,李兆赫以最大音量大叫一聲。
空氣仿佛靜止了。Rudy迅速撲向他,李兆赫向旁邊一掙,重重撞在車門上,發出巨大的聲音。掙紮中腿變換了姿勢,他彎曲膝蓋用力撞擊車門,躲避着Rudy在他臉和脖子上胡亂抓撓的手。然而那只手終于抓住他的頭發,冰冷的廚刀重新頂在他的脖子上,逼得他不得不高高擡頭。Rudy的聲音帶着熱氣撲在他的耳邊:“別出聲。”
脖子上傳來一點冰冷的刺痛。李兆赫粗重地呼吸着,幸好冰冷感并沒有繼續向下。大概只是劃破了他脖子上的皮膚。
趙德陽哈哈哈地笑了幾聲,對收費站的人說:“美女,吓着了吧?真對不起啊。我家有個精神病人,今天偷跑出去了,剛從警察局領回來。”
“精神……病?”收費員發出虛弱的聲音。
“就精神病呗。”趙德陽說,“他爸媽都死了,就剩一個爺爺,八十歲老頭子,根本看不住。這不,白天他爺打個盹兒,他就趁機跑了。幸好警察局讓我們去領人。這要是他在外頭把人家砍了,那我們怎麽辦啊。”
沒想到這人看起來憨憨傻傻,竟然這麽能撒謊。收費員顯然不想跟他多說,迅速把卡遞給他。趙德陽又說了一句“美女謝謝了啊”,重新發動車輛。等車窗沙沙地搖上去,Rudy松開李兆赫的頭發,反手拍了拍他的臉,說:“李小少爺,看不出來。”
李兆赫低下頭,他胸前的衣服尚且沒有洇開的血。Rudy伸手摸過他的傷口,粗暴得讓他向後一縮,再舉起手,給他看手上的血。
“當時我真想往下給你一刀。”
“你到底要幹什麽?”李兆赫顫聲,“你瘋了嗎?”
Rudy反手從座位上拿過一個紙盒,是十字路口分發的廣告餐巾紙。他将全部餐巾紙掏出來,卷一卷,塞進李兆赫嘴裏。李兆赫拼命用舌頭向外頂着紙巾,然而紙巾在他嘴裏融化成惡心的泥團。
車子過了安寧大橋,沒再停過。李兆赫很快口幹舌燥,不斷向外吐着紙團,然而紙團吐之不盡。Rudy欣賞着他掙紮的樣子,甚至打開一瓶農夫山泉,當着他的面惬意地喝。
肩膀和手臂越來越疼痛,腿也因長期的蜷曲開始喪失知覺。幹渴的感覺幾乎令他發瘋。李兆赫開始以為自己會死。或者這就是大哥臨死前的感受。那麽,死是太痛苦的一件事情了。
手機又在座位上震動了幾次。Rudy憎惡地看着他的手機,仿佛屏幕上顯示着肮髒不堪的話語。李兆赫向後靠在駕駛座上。痛苦感漸漸剝奪了他的知覺。他不知道車子究竟開了多久,直到車子忽然停下。車門被人從外面拉開,趙德陽抓住他的手臂,把他從車裏拉出來。
太長時間沒有變換姿勢,腿發麻,腳踩在地上毫無知覺。李兆赫只走了一步,便摔倒在地上,又被Rudy抓住衣服拉起來。
依然是墨黑的天空。還是深夜。他們面對着一棟遺世獨立的磚房。說是磚房,不如說是即将被拆除的房子。大概人走進去就會坍塌。
趙德陽走上去,從兜裏掏出一大堆鑰匙,開始逐個兒試驗門鎖。Rudy拖着李兆赫前進,随着邁步動作,鮮血重新進入腿上的血管,雙腿又是瘙癢、又是刺痛,李兆赫咬牙忍耐,一瘸一拐地接近磚房。
Rudy緊緊靠着他後背,讓他無法躲避,伸手拿掉磚房門口的鎖,毫無預警地推了一把,李兆赫想站穩,腿上猛然變強的刺痛讓他一頭栽倒,撞開了破舊的木門。
裏面幾乎沒有什麽家具,到處都是灰土。二十平方米左右,地面刷着簡陋粗糙的水泥,水泥上擺着一套肮髒的被褥,一張明顯從垃圾堆裏撿來的桌子和兩把椅子,還有幾個巨大無比、蓋得嚴絲合縫的白色塑料桶子。
Rudy和趙德陽重新拎起李兆赫,讓他坐在其中一把椅子上。Rudy從二手桌子的抽屜裏拿出寬透明膠帶,解開他的手铐,把他的雙手固定在椅子扶手上,身體捆在椅背上,咬斷最後一片膠帶,說:“這樣行麽?”
“行。”趙德陽說,“恁孩子還能插翅膀跑了?”
李兆赫昏昏沉沉地看着他們,環顧房間,幹笑一聲:“所謂有趣的地方,就是這裏?你的品位未免有點問題。”
Rudy對他絲毫不理睬,轉向趙德陽:“走吧。”
他像是要走,然而趙德陽紋風不動。“你不給黃義铖打電話?”
“明天再說呗。”Rudy活動着肩膀,“這一路都累死我了,我還想好好睡一覺呢。”
“我不累。”趙德陽頑固地說,“你現在就給黃義铖打電話,跟他說,他的對象在這,讓他過來。”
大約是疲倦,大約是痛苦,也可能是趙德陽語氣裏的某種東西,總之這句話戳爆了李兆赫的hhp。他狂笑出聲,在椅子上全身發抖,笑得不能自已。Rudy和趙德陽近乎驚恐地盯着他。
“你們把我綁來,把我捆在這,就是為了讓黃義铖過來。你們多大了,初中小孩?黃義铖不過來怎麽辦,他要是不覺得我是他對象呢?”
“你是。”趙德陽斬釘截鐵地說。
這句話更搞笑了,李兆赫又是精疲力竭地笑了一頓,說:“好吧,我是。你們讓他過來幹什麽?他的對象在你們手裏,他不是應該給你們開一張200萬的支票嗎?”
Rudy走過來,突然一把捏住李兆赫的臉,像是要隔着臉頰捏掉他的牙齒。李兆赫不笑了,因為臉頰的劇痛皺起眉。
“你不知道這個人是誰,是不是?他和黃義铖是有一條人命的關系。黃義铖根本不敢來見他。但是我們現在有你,黃義铖就不會繼續躲着他。”
李兆赫的臉被掰向趙德陽的方向。他眯着眼睛,想說話,但是嘴被捏住了,說不出來。
“他會來的。”Rudy像是在對他說,也像是在對自己說,“他真是愛着你,姓李的,你憑什麽?”
電光石火間,一個影子照亮了李兆赫的腦海。他終于想起來在什麽地方聽過趙德陽的名字,在什麽地方見過這個人的臉。這個人在從伊甸園開業,因為車禍沒有來;而他和黃義铖在居酒屋吃飯,半路進來,坐在雙人位置的就是趙德陽。
趙德陽一直在他們身邊。他跟蹤他們,已經很久了。
原來趙德陽和Rudy在很久以前就認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