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黃義铖
車子滑入早已為他準備的地下車位,黃義铖透過防曬膜看着窗外。地下停車場早已滿員,每次來都能感受到勃勃商機。
雖然Rudy非常希望他能光臨伊甸園開業典禮,但他覺得無此必要,早早地婉拒了。他是出資人,Rudy是經營者,這個選址躺着能掙錢,他根本沒必要特地來逛一圈。
現在他又來開業典禮,有點出爾反爾。但晚上應酬,叔叔一直說起伊甸園,說得他也覺得應該來看一圈。
畢竟不是習慣的貿易,而是看大家面子吃飯的餐飲,他的面子不知道能吃得幾分開。越想越不舒服,黃義铖終于決定臨時前往,老徐會計還幫他找了個親信小哥當代駕。年輕的代駕熱情洋溢,一路上說個不停,顯然是個愛玩的主。等他從車後座下來,朋友為他關上車門,殷切地說:“黃總,這邊這邊。”
黃義铖苦笑,這地方壓根就是他的,實在不用別人給他指路。
看破不說破,代駕是一番好意,又不是嫌棄他。
黃義铖跟着代駕走到電梯前面,看着電梯從19樓下來,數字一個一個均勻地倒數。剛才應酬的酒意發作,黃義铖暫且閉上眼睛。臉頰感到熱辣的注視,是代駕偷偷地看他。
既然代駕是愛玩的人,或多或少會知道他,在愛玩的圈子裏,有無數關于他的傳言,有的真實,有的不真實。
剛才叔叔在酒桌上點他,讓他注意分寸。黃義铖含糊答應。叔叔怕他聽不明白,還敲邊鼓,讓他不要太過相信Rudy。
十年前他很感激叔叔這樣,十年後,他開始有些反感。仿佛他連認人的本領都沒有。雖說他本身也不相信Rudy,但他不相信,歸他不相信;叔叔不讓他相信,歸叔叔不讓他相信。他很喜歡Rudy。懂事,聽話,忠誠,知進退,主動為他物色漂亮少年,不等他開口,先為他在二樓貴賓廳布置專屬包間。
黃義铖當然不會在“伊甸園”裏把人推倒,不過他喜歡Rudy的想法,不得寸進尺,而是安排包廂,介紹新人,證明他知道自己的身份。
黃義铖睜開眼睛,代駕小哥的視線消失了。電梯上方的數字變成-2,電梯門在他面前徐徐打開。
黃義铖站進電梯裏,按住開門鍵,問代駕小哥:“我能上去。你要不要過來看看?”
代駕小哥眼睛一亮,又遲疑了。
“我回去看看我黃叔叔。”他乖巧地說,“都這時候了,是不是那邊吃完也散夥兒了?車給你停這,還是我一會兒過來接您?”
黃義铖剛想說“開走吧”,又改了主意。他不想在這住,但是,Rudy可能會軟磨硬泡。讓他在這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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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下吧。”黃義铖說。
一直按鍵,電梯發出報警聲,黃義铖松開手,看着電梯門漸漸擋住代駕小哥的笑臉。站在電梯裏就能聽到一樓舞廳的聲音。
不想和這些人朝面,黃義铖直接上了二樓。
在二樓的欄杆向下看,舞臺是一片充盈亮光的海。這些大燈每一分每一秒都燒着真金白銀。黃義铖望着被燈光掩蓋的客人,這些夜場精靈什麽沒見過,第一場向來最關鍵,能不能留住他們,今晚就知道了。
他來的正是時候,一群人在臺上賣力地跳舞。青春奔放,光彩照人,那些人的笑容清晰可見。光芒打在舞者的身體上,臺下尖叫不斷。
可以的。黃義铖從專業的角度點評。動作很一般,舞蹈也沒什麽節奏,不過沒關系,這種舞蹈不需要太專業,或者太優美,追求的是氣氛和情緒,夠high就行。
臺上的人擺出最後一個撩人pose,現場爆發出排山倒海的尖叫聲。彩色紙屑紛紛揚揚從天而降,在無數的熒光棒晃動下,啪啪兩聲,兩道明亮的燈光先後落下,在舞臺正中形成一個近乎純白的圓環。他聽到Rudy激情四射地尖叫。
“下面,精彩不要錯過,重頭戲正要上演,有請我們今晚的超級新秀,天使在人間!”
在一片尖叫聲中,黃義铖忍不住笑出了聲。
天使在人間,确實是最後一個節目沒錯。但是主持的水平實在太差,不像是夜店,倒像是什麽選秀節目。幸好rudy也就這麽一晚主持,再有這種活動,一定要花錢請專業的人。
今天有不少年輕小夥伴過來捧場。不知道這些人是擠在下面,還是有單獨安排座位。黃義铖在人群中搜尋着可能認識的人,不過他知道搜尋也是徒勞。光芒這麽閃,他根本分不清誰是誰。音樂震得他耳朵嗡嗡作響,他已經老了,不适合這種場合,黃義铖打算結束後到辦公室找他們。
地面上的暗門徐徐打開,一人站在暗板上,張開雙手,像豪華車的車标冉冉升起。他幾乎沒有穿衣服,卻捆着一對巨大的翅膀。
他緩緩仰起臉,面容暴露在鐳射燈下。
一瞬,黃義铖感到自己暫時停止了呼吸。
他曾聽人說過一見鐘情。但他當時一笑置之。日久生情是權衡利弊,一見鐘情是見色起意。此刻他真切感到當時的嘲笑回旋到自己臉上。心髒仿佛出現裂隙,讓他無可挽回地下沉。
黃義铖無法移開視線,凝視着那人。那人展開雙手,姿勢略有一些笨拙。黑暗中走出他的舞伴,捆着黑色翅膀,一身圖騰,像是穿了一身黑衣,舞伴娴熟地引導着白天使,讓他旋轉,伸手,側頭。
充滿情|色意味的舞姿讓臺下發出陣陣鬼叫。那人不會跳舞。捆着白色翅膀的美人不會跳舞。只是看了幾個動作,黃義铖便非常确定,這人是外行。壓根不該出現在今天的舞臺上。領會了舞伴意圖的美人動作十分僵硬,神态不夠自然,但是這種笨拙反而散發出異彩,被娴熟的情人調戲的青澀少年。
黃義铖不自覺的舔了舔嘴唇。
只是一個舞臺效果。他提醒自己,在聚光燈下,一切都不清晰。此刻讓他心髒狂跳的不過是一個錯覺,換掉戲服的白天使一定不是這麽青澀的模樣,一定是他想象不到的另一個人。
但他自己也知道,這不過是一個借口。
白天使仿佛感應到了他的視線,擡頭望過來。
隔着幾十米,舞臺的光落在白天使的眼睛裏,黃義铖感到一陣輕微的眩暈。
——
幾乎是辦公室門打開的同時,Rudy就從門外撲進來,抱住了黃義铖的腰。黃義铖單手在他背上拍了拍,推開他,說:“你今晚主持得還挺好的。”
Rudy順着他的手臂一直摸下來,戀戀不舍地捏了一下他的手指。說:“沒想到你真的會來。之前還說不來的。你都想象不到,我看到你有多開心。今晚咱們這算是爆了!一定是因為你來,噢,我知道了!黃老師,你就是傳說中的財神!”
黃義铖漫不經心地答應着,将手塞進外套的衣兜裏,說:“小辦公室挺有意思。你的小夥伴呢,沒叫到這裏來?”
Rudy聳聳肩,說:“他們還是覺得化妝間更有意思。黃老師,你想去看看嗎?噢,甜甜先走了。因為她跟她對象鬧別扭。其他人都在,都在。讓我叫他們上來?”
“今晚你請來表演的人現在都在化妝間吧?”
“都在。”rudy了然地笑了,“黃老師,有沒有誰是你很想認識認識的?”
黃義铖笑了笑,表示默認。rudy轉了轉眼睛,殷切地說:“黃老師,那咱們還是下去看看?有個人因為你沒來,都跟我吵起來了。你要是不去看看他們,他們還真以為今天白來了呢。”
Rudy就是這麽善解人意。黃義铖微笑着順水推舟:“那就去吧。”
——
黃義铖出現在化妝間,引發了小小的騷動。王松儀剛卸完妝,上來和他問長問短。黃義铖回答着王松儀的熱情,深深感慨現在的年輕人長江後浪推前浪,他在王松儀這個年紀,可沒有他這般口才。
一群人中看不到白天使。黃義铖有些遲疑。
“你們最後壓軸的人呢?”
王松儀立刻把人拉過來。那人的臉上沒有妝,但是挽起的袖子裏露出滿是圖騰的手臂。是黑天使。黃義铖微微一皺眉,問:“還有一個人吧?你的搭檔呢?”
“額……”
衆人面面相觑,王松儀問:“黃老師,你說的是……他的搭檔?那個捆着白翅膀的人?那個人走了。”
“這麽快。”
還真是神龍見首不見尾。抱有這種遺憾的絕對不止黃義铖,王松儀也輕輕嘆了口氣,說:“他和他女朋友一起走的。真可惜。”
“他有女朋友啊……”
“就是甜甜。”Rudy在旁邊插話,“黃老師,你說那個人,他不是舞蹈團的……他是龔寶甜的男朋友,今晚來客串的。”
“哦?”
這下子黃義铖是真的來了興趣。他認識龔寶甜,也知道她有個男友,但他沒見過那個男人。
要是甜甜妹妹的男朋友,那他出手就沒問題。甜甜妹妹可不是三觀正經的白富美,能和她戀愛的男人,也不會是古板的正經人。
“甜甜怎麽走這麽早?不應該啊,她怎麽不留在這通宵?”
Rudy像是吃到很苦的東西,皺起了眉。
“別提了,黃老師,她那個男朋友可真是,想象不到是這個世紀的人。讓他上臺好像要了他的命,下臺居然和我們吵架。說我們沒說清楚。不就是在臺上摸了他幾下,一個男的,又不吃虧,我的天。”
Rudy喋喋不休,全然沒有留意王松儀在一邊似笑非笑的眼神。趁Rudy喘口氣,王松儀見縫插針地打斷了他。
“我有甜甜微信,要不我把她們叫回來吧。可能大家就是有些事兒沒說清楚。能說清楚,也能交這個朋友。而且這人好不容易來一次,連黃老師的面都沒見到,多虧啊。我現在就打電話,黃老師,你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