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難題
夏隽把書塞到枕頭下面,回頭沒有看到戚江渚,他停頓了一會兒俯下身重新整理了被子和枕頭,讓那本書不着痕跡地露出一角。
他路過戚江渚身側,從他手裏拿走了汽水,頭也不回地往下走,邊走邊說道:“哥,我先去洗澡。”
夏隽擰開噴頭,水聲太大完全蓋住了屋外的聲音,他沒辦法判斷戚江渚現在在做什麽。
有沒有對他藏起來的那本書很好奇?
有沒有翻開看一看?
夏隽故意拖延時間不肯從浴室出來,他拿着毛巾慢條斯理地擦頭發,擡頭看到被白霧沾滿的鏡子,他擡手蹭了蹭鏡子裏便映出他的臉。
夏隽對着鏡子板起臉,可是鏡子裏面的那張臉還是稚嫩的。對比起戚江渚,他的幼稚就算僞裝也過于明顯。
他自暴自棄地揉了一把臉,把他剛建立起來的“成熟”摧毀。他打開櫃子在裏面找出吹風機,插好電源。
夏隽在這之前沒有吹頭發的習慣,現在和戚江渚在一起已經完全習慣了。
就算他偶爾會忘記,只要戚江渚在家,就不可能讓他濕着頭發在房間裏亂晃。
而且他忘記的後果并不嚴重,甚至他很喜歡這個懲罰環節——
戚江渚會幫他把頭發吹幹。
夏隽愣了一下然後把吹風機重新歸回了原位。之後他又在于是磨蹭了一會兒直到戚江渚在門外喊了聲夏隽,敲響了門。
“忘帶什麽東西了嗎?”戚江渚站在門外問道。
“沒有,就出來。”夏隽說着把上衣套好。
等他從浴室出來,戚江渚倚在床邊看文件。戚江渚似乎是在等他,見他出來便把放在床頭的汽水遞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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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隽喝了一大口,順利把他在浴室裏沾的大部分熱都驅散了。
“舒服了?”
夏隽點了點頭,之後戚江渚便從他手裏把杯子接走了,裏面還剩下大半杯,“別貪涼,肚子會不舒服。”
“哦……”
夏隽下意識伸手摸了下肚子,視線卻一個勁兒地往枕頭旁邊落。
戚江渚轉過頭把資料放在書桌上,回過頭看到夏隽頭發濕漉漉地貼在額頭。
他走過來,伸出手手掌微微用力把夏隽的頭發往後攏了攏,專注地看着夏隽,問道:“怎麽把頭發吹幹?”
夏隽低頭撥了撥頭發,他努力地壓抑緊張,說道:“短,再擦擦就幹了。”
半晌戚江渚都沒說話,以至于夏隽還以為他拙略的演技要被識破了。
然而對方伸手把他按着坐在了床邊,随後走出了卧室,數秒之後帶着吹風機回來了。
夏隽想去掀枕頭,胳膊剛伸出去一半,身後傳來戚江渚的聲音。
“坐好。”
他只好收回手,戚江渚打開開關仔細地幫他吹頭發。
手指不輕不重地穿過他的頭發,指尖總是會蹭到額角和臉側。夏隽的心思卻完全不在這上面,他想着枕頭下面他故意遮掩起來,想被戚江渚發現的東西。
“好了。”
夏隽摸了一下頭發,已經全部吹幹了。他等到戚江渚出門送東西的間隙掀開枕頭,把書翻得直響。
并沒有發生奇跡。
他藏在書裏面的紙條還在,那上面除了他的字跡沒有別的東西。他反反複複看了好幾遍,就算是個對號、一個叉號也可以。
到了晚上睡覺的時候,夏隽翻了個身突然說道:“我想報g大。”
聞言戚江渚頓了頓,問道:“為什麽想報g大?”
“你考不上,我能的。”
“為了這個?”戚江渚悶悶地笑了一聲,沒反駁夏隽。
但夏隽聽起來卻是另一番意思,戚江渚覺得他的理由很幼稚很天真嗎?他心裏藏着火,有着一根很長的引線,現在它燒起來一點。
夏隽微微拔高了聲音,仿佛這樣就會更有底氣,他說道:“g大在f市。地理位置好、名校、學習氛圍好、專業排名也好,我為什麽不能選?”
他說完翻了個身背對着人。
戚江渚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小聲問道:“怎麽了?”
夏隽有些厭棄自己了,他憋得厲害。
他很少能直面自己……以及正确地表達訴求。非要不可挽回的現狀逼得他進退無門,他那些洶湧的勇氣才會冒出來,最後鬧出個傷人傷己的下場。
于是夏隽只好退而求其次,他在戚江渚面前故意犯些不高明的錯誤,用他那點在感情上微不足道的小聰明,試圖用這些小動作來證明一些事情。
但效果并不好,他要求得太多了,索求無度,很容易陷入自我懷疑的困境中去。
半晌夏隽小聲說道:“除了離江州遠,哪裏都好。”
說完之後夏隽掀開被子把頭蒙上,匆匆抛下句他睡了便不再吭聲了。
戚江渚撐着身子,另一只手懸在半空只要稍稍用力便可以落在夏隽的肩膀上。
那種被兩種想法撕扯的感覺又來了。
戚江渚偶爾也有過荒謬的想法,他做過假設。如果他是夏隽的同學、校友或者是同齡的其他人,不管是什麽身份,他們所面對的問題可能會簡單許多。
他可以除了對方什麽都不用想,可以不計代價。
但假設并沒有半點實際上的用處,無法解決眼下的問題。他顯然早就過了那個可以肆無忌憚的年紀,凡事都善于倚靠理智和原則。他少見的顧慮重重,在夏隽的事情上他總是思慮再三,每一個選擇都是難題。
他只要說些話表明态度來影響夏隽,順從那些欲念完完全全站在夏隽的一邊,夏隽就會留在江州,之後他們大可不必在兩個城市生活,大費周折才能見上一面,也不必讓夏隽難受。
看起來皆大歡喜,再然後呢——
長久以往地把夏隽困在原地。
他不能替夏隽做選擇,他希望自己沒有偏頗,沒有私欲。戚江渚靜靜坐了好一會兒,慢慢地收回了手。
戚江渚站起身來,伸手幫夏隽把被子往下拽了拽,走出了卧室關上了門。他在沙發上坐了會兒,起身去廚房給自己倒了杯酒。
夏隽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睡過去的,睡着之前身邊沒有人,睡醒之後戚江渚的位置也是空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一夜都沒回來。
夏隽伸手摸了摸,沒有溫度。摸完又覺得自己有些胡鬧,他翻了個身起床。
這時放在床邊的手機響了。
是汪婧。
她打電話過來約夏隽下午見面,地點在高中對面的咖啡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