貪心

第46章 羁絆

戚燃說到做到，除了晚上他和夏隽原地解散各自回家睡覺之外，他們兩個高三生僅有的課餘時間也都膩在一塊，膩到兩看兩相厭。

就算如此，戚燃仍然覺得費解。他發現夏隽除了和他以及他哥一起出門之外，每天只知道做卷子和看書，短信也不發了。戚燃問過他為什麽不對着手機笑了，夏隽直接對他說道：“不帶手機了，影響學習。”

衛傑聽完，痛心疾首檢讨自我回座位做五三去了。

戚燃也從中得到了答案——

像是夏隽這樣為高考使勁兒拼搏的人，怎麽可能早戀呢？

戚燃的警覺讓夏隽有些不自然，在此之前偶爾的一天午休後，戚燃神神秘秘繞了個後本以為這次可以發現這次夏隽的暗戀對象總算可以露餡了，結果看到是戚江渚發來的。

內容是問夏隽周六放不放假。

夏隽握着手機，他可以從戚燃的表情中看出戚燃已經把內容看得很清楚了，頓時心跳得有些快。

他不知道的是和他一樣心跳過速的還有戚燃，以他常年占領高地的異性戀思維，導致他看到這條消息，只有一個想法。

戚燃皺起眉，微微提高了聲音抱怨道：“我哥也太過分了！居然這樣防範我，我已經不逃課了！夏隽你居然和我哥暗中勾結，心懷鬼胎，不安好心……”

他說着扭頭看到夏隽看着他發愣，戚燃扭頭拍了一下衛傑的肩膀，“你說是不是？”

衛傑頭也不擡，随口應和道：“暗中勾結不安好心！”

戚燃一口咬定夏隽和戚江渚合夥想坑他，于是憤憤不平和夏隽說了一路，想勸夏隽早日回頭。剛走到校門口，夏隽忽然停頓了一下，戚燃的聲音也迅速和周遭的很多聲音融合在一塊。

他的聽力似乎是喪失了，只有站在那兒的人仿佛踩在了他的神經上。

戚燃順着夏隽的視線看過去，他并沒有第一時間找到目标人物。

汪婧走過來，臉上沒什麽表情，但她行走的聲音暴露了她的急切。高跟鞋敲擊地面的聲音在喧鬧的人群裏因為它的不合群于是顯得很突兀。

她很快來到夏隽的面前，伸出手似乎想碰一下夏隽，但只微微擡起來半路便拘謹地收了回去，說道：“怎麽瘦了？”

夏隽說不出話。

對于這樣一個在他生活中失蹤許多年的人突然有一天回來了。

他首先想到的并不會是失而複得這類的詞彙。

戚燃皺着眉頭，問道：“請問您有什麽事兒嗎？”

汪婧沒回答，而是朝他點了下頭，随即看向夏隽問道：“現在方便和我聊聊嗎？”

其實夏隽沒什麽想和她聊的，許多曾經想問的問題在心裏問了很多次，從來沒人回答過，再後來就連他自己也覺得厭煩了，知道為什麽又能怎麽樣。現在已經是夏天了，汪婧穿了一條長裙，年輕漂亮，和夏隽記憶裏的她完全重合了。

他忽然覺得只要他不留神就會錯以為汪婧根本沒離開過。

沉默有些過于冗長，汪婧不抱希望以為要被拒絕的時候夏隽點了頭。戚燃和衛傑去吃午飯，夏隽則和汪婧在學校附近找了家清淨的餐館坐下

等點的菜上了桌，沒有人再會打擾他們。

汪婧倒了兩杯水，将其中一杯推到夏隽面前，她是在這時開口的。

“他不願意讓我見你……我沒有辦法，知道你現在高三，所以一個中學一個中學這樣找過來。”

她提到的“他”便是夏執鳴，她和夏隽心知肚明。

汪婧意識到她說話有些太自顧自了，于是笑着撥弄了下頭發，有些感慨地說道：“我們夏隽長大了啊，和同學相處的很好。”

她離開太久，在夏隽的生活中留下痕跡已經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以至于她想要找尋合适的話題都是很困難的事情。

夏隽點了下頭。

“吃點東西。”

說着拿着筷子給他夾菜，她卻一點都不吃。

夏隽甚至想不通汪婧要做什麽，他們并沒有多說話，汪婧等到夏隽吃完便走了。臨走之前她拿了之前在甜品店打包了蛋糕塞給夏隽，讓他帶回學校吃。

蛋糕他沒吃，放學之前拿給了一直在喊餓的衛傑。

衛傑覺得挺新奇的，蛋糕的模樣怪好看的，他拿着叉子半天沒下去手，“真給我？”

“嗯，我不需要。”夏隽沒擡眼，沒什麽情緒地說道。

心有天大的衛傑一叉子解決了蛋糕最上面的草莓，旁邊圍觀了全程的戚燃盯着夏隽的背影看了會兒無辜地聳了聳肩。

到底不需要什麽，夏隽自己心裏最清楚不過。

此後汪婧常常在學校門口出現，汪婧沒有夏隽的聯系方式，只靠着這一種方式來維系他們之間脆弱的關系，盡管夏隽在面對她的時候話總是很少，但夏隽并不會激烈的拒絕她。

汪婧知道夏隽就是這樣的孩子，小時候是這樣，長大了也沒變過。

終于熬到周末，被禁锢在學校的高三生擁有了短暫的假期。戚江渚請戚燃和夏隽到他家裏做客，夏隽和戚燃玩了會兒游戲，他心不在焉導致戚燃跟着他一塊三連敗。

戚燃玩游戲不太在乎輸贏，過程快樂就行，輸了也沒二話拽着夏隽想繼續，夏隽又跟着他玩了會兒才得以被放行跑到了樓下。

天已經有些擦黑了。

夏隽到廚房去幫戚江渚的忙，他的心不在焉一直延續到現在。

戚江渚注意到，他喊了聲夏隽。

“啊？”夏隽回過神，手一頓，低下頭才發現桌子都被他弄濕了。他實在不像是來幫忙的，倒是個添亂的。

“想什麽這麽認真？”戚江渚問道。

夏隽頓了頓，低下頭迷惑地說道：“我媽媽這段時間經常到學校找我，我想不通她做什麽。”

“那你自己是怎麽想的？”

夏隽是有些愕然的，他在此之前只是不斷地揣測汪婧的想法，試圖為她的行為找到合理的解釋，而這件事他是什麽想法，他想要什麽，他并沒有多想。

他搜腸刮肚想要說出什麽，但半晌後懊悔地說道：“我不知道。”

五月中旬，在放學前十分鐘突然下起雨來，泥土的味道從開着的窗戶飄進教室，從教室內往外看是一層又一層的雨幕。

戚燃撐着下巴忽然說道：“這麽大的雨，今天那位漂亮阿姨不會來了吧。”

她來得次數多了，連戚燃也記得每周她會在什麽時候出現。

夏隽應了一聲，坐得更直一些掀開眼皮不經意地往窗外看上一眼。越是臨近放學，學校門口等候學生放學的家長便越多，花花綠綠的傘撐起來，除了雨什麽都看不見了。

放學的鈴聲終于響起來，夏隽跟衛傑撐了一把傘跟着人流走出了教學樓。

夏隽四處看了看，在沒看到那個熟悉的人影的時候暗暗松了口氣，他才明白那些累積的煩躁和心不在焉都可以簡單地稱之為恐懼。

恐懼汪婧在他們中間制造出的羁絆。

繞一圈他便不能對汪婧置之不理，長久以往他會被那些羁絆糾纏到無法喘息。

他這樣想着，驀地聽到高跟鞋敲響地面的聲音。

夏隽回過頭，看到汪婧撐了一把傘，她整個人像是從水裏剛撈出來的，盡管撐着傘，濕漉漉的頭發仍然在往下滴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