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沒有原則
元旦那天,夏執鳴開車接夏隽回家吃飯。
夏隽剛上車就聽到夏執鳴問道:“衣服新買的?”
他點了點頭,沒說別的。夏執鳴也沒多問,只是又說道:“錢不夠的話跟爸說,前幾天爸在外頭忙顧不上給你存錢。”
“夠用了。”夏隽低聲說道。
夏執鳴“嗯”了一聲發動了車子,他自行把那天夜裏發生的事情翻了篇,就當從來都沒發生過。
他們又重新回到之前的關系中去,誰都不會顯得尴尬。
兩人到家的時候,家裏的阿姨做了一桌菜,最後上桌的只有夏執鳴、魏辛樂和夏隽三個人。
餐桌上還是一如既往的沉默,飯吃到一半的時候夏執鳴忽然開口問道:“小隽,以後想考哪個學校哪個專業?都想好了嗎?爸聽人說江州大學就不錯學校環境也好……”
夏隽張了張嘴,卻沒找到時機回答,夏執鳴已經在為他規劃未來,一如既往這些問題并不是真的需要他的回答。
坐在夏執鳴旁邊的魏辛樂搭話說道:“B大也不錯,航空航天方面特別好,有前景。男孩子對這方面多多少少也感興趣。”
聞言夏執鳴瞥了魏辛樂一眼,半晌否決了她的主意說道:“B大太遠,不如江州大學就在家門口,想回家吃午飯下午再去上課都可以。”
魏辛樂問道:“你給做飯?”
語氣并不強硬,但不難聽出她揉碎在話裏的一丁點埋怨。
她又說道:“要我說,還是要看夏隽自己的意願。他過年都十八了,成年人,自己還不能做主嗎?”
夏隽有些不想聽了,這分明是他們兩個的争論,他是被牽扯的,是個為了宣洩不滿的由頭而已。
夏執鳴不愛聽這話,有些不耐倒是也沒說什麽,而是換了個話題對夏隽說道:“晚上就在家裏住,書包都帶着呢,明天早上爸送你上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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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隽應了一聲,三個人總算是了結了這個容易引起争吵的話題。
雖然是放假,但老師留的作業也絲毫沒有減少。吃過午飯,夏隽在房間裏做完了一套理綜模拟卷,杯子空了,他出了卧室打算去樓下倒杯水。
剛走到樓梯口,聽到夏執鳴和魏辛樂在房間裏說話。
魏辛樂說道:“昨天媽打電話過來,今年過年想看看孩子。問咱們今年回不回去過年。”
她邊說着話邊哄着懷裏的孩子,氣息有些不穩。
“想看孩子我給他們買張票到江州過年,家裏住得下。”夏執鳴心煩意亂地說道。
魏辛樂一愣,氣沖沖地說道:“夏執鳴你說的是人話嗎?我爸媽身體不好,讓他們打過年的這麽折騰一趟非折騰病了不可。你不去,行,我自己帶着孩子回去,不麻煩你。”
“你別鬧了,我們去C市……把他一個人扔江州?”夏執鳴的聲音徒然低了下去。
夏隽腳步一頓,他清楚夏執鳴說的是他,魏辛樂也清楚。
魏辛樂說道:“夏執鳴你跟我說實話,你當初和我說,孩子判給你前妻了,這話是不是騙我的?”
夏執鳴焦躁地揉了把頭發,閉着眼睛說道:“不是騙你,判決書還能有錯?”
“不是?不是你就把他送回前妻那兒過個年怎麽了?”魏辛樂的埋怨是不加掩飾的。
“你讓我想想。”夏執鳴最終說道。
魏辛樂半晌說道:“也不是我不近人情,如果那邊不行,就帶着他跟咱們一塊回C市,又不是住不下。有問題就解決,煩也沒用。”
夏隽聽着房間裏的談話聲消失了才慢騰騰地下樓接水去了,晚上他躺在床上發呆,直到睡着之前才做了決定。
第二天一早,夏執鳴開車去送夏隽。
昨晚夏執鳴到了淩晨還沒睡着,一直在想魏辛樂所說的,他自然是知道她提供的兩個選項對于夏隽來說都不是最佳選項,但他現在有了新的家庭,需要顧慮和衡量的也越來越多。
帶夏隽去C市不合适,那邊都是魏辛樂的親屬,就算魏辛樂不介意那她父母怎麽想……而汪婧也早就和他斷了聯系。
他想了許久也找不到個合适的答案。
夏執鳴不知道要怎麽開口和夏隽說這件事,只好時不時通過後視鏡觀察坐在後排的夏隽。
夏隽卻先開了口,說道:“爸,我今年想留在江州過年,哪兒都不想去。”
一個小孩在江州無親無故,這顯然不現實。夏執鳴剛要開口,又聽到夏隽說道:“爸,我有經驗,一個人更自由點。”
他滿腹想說的話全被這句“我有經驗”堵了回去,有什麽經驗呢?一個人生活的經驗,他把夏隽丢在小鎮,轉眼走了八年。父母去世的時候他回去過,夏隽不在家,他沒和夏隽碰面,這讓他松了口氣。
于是他理所當然的一個人回到江州,回到他的新家庭去,事情過去大半年他才“良心發現”把人接了過來。
而夏隽早早就習慣了獨自一人。
夏執鳴幾次三番想說點什麽,但等到把人送到校門口他的話也沒能說出來。
那之後夏執鳴一直沒聯絡夏隽,直到第四天的晚自習,夏隽手機震動了一下。
他拿出來看了看,是銀行發來的一條短信消息。
夏執鳴給他打了一筆錢。
夏隽把手機重新揣到口袋裏,他知道他這個寒假不必跟着他們一塊去C市那個與他完全無關的家去了。
今年一月底就過年了,高三生是趕在農歷二十八那天放的假。
夏執鳴和魏辛樂是兩天前出發去C市的,走之前夏執鳴去了趟超市把夏隽的冰箱塞滿了,還留下兩張超市購物卡。
夏隽整理冰箱的時候發現裏面塞着的都是些肉類,保鮮層是牛奶和酸奶。他只好在放假的第一天出了趟門,到超市給自己添一些水果和蔬菜。
臨近新年,超市裏來買東西的人特別多。年年如此,年味似乎就是熱鬧出來的。夏隽目的性極強,沒耗費太多時間就拎着一大兜東西從超市往外走。
出來之後外面下起了雪,他把帽子戴好,絨毛一部分貼在他的額頭上,又軟又熱。剛過了一個紅綠燈,身後有一輛車按了下喇叭。
他回過頭,看到車窗降下來,周懸越過副駕駛上的戚江渚招呼道:“夏隽上車,哥送你回去。”
夏隽沒想到會在這裏碰到戚江渚,他頓了一下沒動。
戚江渚的視線在他凍得發白的手指上停頓了會兒,打開車門下了車。夏隽連忙退了半步,戚江渚已經伸手從他手裏接過了袋子,手指在他的凍得有些僵硬的手指上滑過。
他還沒體會出什麽,對方已經轉過了頭對周懸說道:“後備箱打開。”
夏隽攥了攥手指,感覺關節發起燒來。他跟在戚江渚的後面,看他把東西放進了後備箱,然後又在戚江渚的注視下上了車。
周懸手指在方向盤上敲了敲,扭頭看了看夏隽,又偏頭看了眼戚江渚,半晌笑了笑問道:“現在去哪兒?”
夏隽擡頭看了看,發現戚江渚也在看他,才緩緩說道:“……三中,我在那邊住。”
他清楚這句話說出口,戚江渚應該會猜得到。
他其實不太願意和戚江渚提起這件事,他只有一個人在江州過年,說出來就像是他在和戚江渚撒嬌一樣,他已經長大了,是不會和戚江渚撒嬌的。
聞言戚江渚微微蹙起了眉,卻沒說什麽。
周懸把車開到了夏隽家樓下,戚江渚和他一塊下了車。夏隽跟在戚江渚後面上樓,伸手想去拿戚江渚手裏的東西。
戚江渚早有防備,娴熟地換了個手讓夏隽撲了個空。
“哥,我自己拿就好了。”夏隽說道。
“戚燃在家從來不拎這些東西,小孩有小孩的事情要做。”戚江渚說道。
夏隽抿了一下嘴唇,反駁道:“我過年就十八歲了,不是小孩了。”
他執着于長大,是因為眼前這個人。
戚江渚卻笑笑說道:“嗯,在新年之前你還可以做幾天小孩子。”
夏隽愣了下,恍惚間覺得不長大也沒什麽不好的,他在戚江渚面前沒什麽原則可講。
回過神的時候他已經被戚江渚落下幾步,他連忙追上去,拿着鑰匙開了門。
樓下還有周懸在等着,戚江渚放下東西就該走了。
他叫了一聲哥,又想起什麽,他快速進屋從冰箱裏拿了瓶酸奶出來塞到戚江渚手裏。
“這個很好喝,哥回去記得嘗嘗,冰淇淋味道的。”夏隽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