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非非
戚燃聽到戚江渚沒叫他,腳底抹油溜了,站在樓梯上對夏隽投以同情的目光。夏隽僵在原地,僵硬着看戚江渚從廚房走出來,站在離他很近的位置,戚江渚手上的水沒擦幹淨,帶着股潮濕的氣息。
夏隽抿了一下唇,感覺距離過近讓他的呼吸有些困難。他低着頭等了不知道是一秒還是兩秒,這種壓迫的氣氛讓時間的流速變得異常緩慢。他擡起頭,發現戚江渚視線低垂,一聲不吭地看他。
夏隽被他的視線燙了一下,慌張地躲開,腳卻被定住似的動彈不得,整個背脊都是麻木的。
每一秒都是難捱的。
“鋼筆我很喜歡,”戚江渚突然開口,說道,“謝謝你。”
聞言,夏隽慌張地看向戚江渚腦袋有些不聽使喚,胡亂地說道:“哥你、你喜歡就好。”
昨天他的禮盒被放在客廳的沙發上,他都忘光了。戚江渚應該是今天發現的。
“我先上樓了。”
說着夏隽想走,飄飄忽忽地邁出了第一步。
“等一下。”
夏隽攥緊了書包袋,瞬間如臨大敵——
戚江渚要對他說什麽?除了這個問題之外的任何事情他都完全不能思考了,但就算他專心致志也無法推測出事情的走向。
這件事情完全突破了他過去十幾年的認知,一個人對另外一個人的欲.望是可以這樣強烈,戚江渚像是要吞掉他一樣,那些記憶都是他緊張的來源和理由。
“有空嗎?幫忙洗個菜。”
他渾身往下沖的熱血調轉車頭沖到了上面,他誤會了。夏隽連忙面紅耳赤的“哦”了一聲,把書包放在了旁邊的椅子上卷起袖子去接戚江渚遞過來的水盆。
“怎麽了?”戚江渚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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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隽把手插到水裏,努力擠出個笑來,說道:“沒事哥。”
他生怕戚江渚再問些什麽,他根本不知道怎麽回答,好在戚江渚專心做晚飯并沒有與他多說話。
夏隽縮在洗手池旁邊盡可能不去看戚江渚,但可惜盡管他不去看,他的想法也背叛自己一直繞着戚江渚走。
他的視線不斷地瞥向戚江渚,可是完全不能從哪張臉上找出任何不尋常的東西。他發現只有他自己一個人是窘迫的。
為什麽?
夏隽完全想不通。
“好了嗎?”戚江渚關掉火,走近他。
夏隽一愣,他意識在神游,沒聽清戚江渚在說什麽,只意識到戚江渚的逼近。
單單這一點就令他神經緊繃。
“啊?”
因為戚江渚的靠近,他下意識想要後退,和戚江渚保持一定距離,然而戚江渚沉默着忽然伸手按在了夏隽的手腕上。
水盆裏的水只飛濺出了一點,被戚江渚固定住了。
夏隽的手腕那一塊與戚江渚接觸的皮膚熱得發燙。
戚江渚從他手裏拿過水盆,沒有多餘的動作轉身走了。夏隽杵在洗手池旁邊,打開水龍頭沖了一下他險些被燒壞的手腕。
因為戚江渚的遠離令夏隽暫且有了喘息的餘地。
可惜事實證明災難并沒有到此終結。吃飯的時候,他們和尋常一樣,戚燃和夏隽坐在一塊,而夏隽的對面是戚江渚。
他不擡頭就看不到戚江渚,于是他吃東西的時候視線範圍極小,連菜都不想夾,甚至想把腦袋埋到碗裏。
拖動椅子的聲音過後,夏隽感覺小腿被抵住了,他意識到是戚江渚的時候吓得差點跳起來。他穿着七分褲,對方不過是不小心碰了他一下,這分明是平常不過的舉動但卻因為發生過那件事——
他的思路被完全帶偏了。
再普通不過的接觸,現在的他都能從中嘗出暧昧的信號。
夏隽甚至會去想那天周懸和戚江渚一起進了那家酒吧,所以,周懸也是嗎?還有火鍋店裏和戚江渚吃飯的男人。
當時他并不懂得的那種奇怪感覺,在這時都得到了解釋。
他們都喜歡男人,會和男人接吻……夏隽一不留神思路又開始往那個方向放肆奔跑。
戚燃見他停了筷子發愣,好奇地喊了他一聲。
“夏隽你吃飽了?”
這話落下,夏隽确實吃不下,沒有半點心情,想着幹脆順水推舟去樓上寫作業還可以擺脫困境,但此時戚江渚也看了過來,他盛了一小碗熱湯放在了夏隽眼前。
“吃不下喝點湯,晚上餓了跟我說,再加一餐。”戚江渚說道。
夏隽哽了一下,拿着勺子低頭喝湯。
戚江渚的态度太平常了,沒有絲毫的越界,所有的都與平常沒什麽兩樣,就好像……好像昨天晚上的事情确實是夏隽的一個夢,只有夏隽一個人知道。他是全部都忘記了?還是故意不想再提了?
盡管夏隽努力地尋找,也沒在戚江渚的神情和話語裏找到蛛絲馬跡。他完全看不透戚江渚。
“下周我們學校重新粉刷牆壁,有三天假期。哥,你上次說帶我們出去玩的事兒到底還算不算數了?”
“又從哪兒聽來的消息?”戚江渚問道。
這消息剛開始是小道消息,傳了有半個月了,為了安撫學生老師們口風很緊,一直否認放假的傳聞,直到今天上午才貼了全校通知。下周三開始,全校(除高三)外放假三天。
這是重磅消息,剛貼出來整個高一和高二就沸騰了,他們的學長和學姐也沸騰了從七樓往下丢教科書試圖反抗,結果被教導主任拿着大喇叭罵得狗血噴頭,來來回回就那幾句——
數數還有幾天就高考了還想着放假?心有多大?有扔書的功夫多背兩個英文單詞,看看你們手裏的年紀大榜好好找找和別人的差距!都給我把頭縮回去上課!
三樓那幾個……高二十一班,戚燃!夏隽!你們兩個看表演呢?!
戚燃沒想到教導主任不止禿頭而且還是個千裏眼,被點名的瞬間拽着三好學生夏隽一塊溜回了座位。
“高三真慘,”戚燃感慨道,“我會更加珍惜假期的。”
戚燃不服氣道:“這次是真的,你不信問夏隽啊,你就這麽信不過我?”
他說着碰了碰身邊的夏隽,夏隽回過神來連忙點了點頭。
戚江渚沉默着看了他們一會兒,說道:“等到下周再說。”
話雖這樣說,戚燃了解他哥,知道他哥沒直接拒絕這件事就已經成了百分之九十九。他偷偷和夏隽商量了好幾次,甚至出門帶幾件衣服都想好了,可是夏隽似乎興致不高。
不過他只是有些奇怪,很快就把這點奇怪抛之腦後。以戚燃的想法來看,這世上快樂的事兒不過是吃吃喝喝、玩玩樂樂,有吃有喝還能快樂還有什麽不高興的?
很快,戚江渚就敲定了他們出行的日子,此後戚燃一天總要念叨十幾遍出去玩的事情。
衛傑快羨慕死了,跟他們兩個湊在一起抱怨道:“三天假期,我媽給我約了新的家教,七十二小時補課伺候。”
他說完轉頭去欣賞兩個人的表情,戚燃顯然自我代入了一下,臉上表情猙獰,而另一位臉上沒有表情,甚至還和他平靜地對視了一眼。
衛傑問道:“夏隽你補過課嗎?”
夏隽認真思索了一下,說道:“沒有。”
小鎮的高中幾乎每科老師都在家開設了補課班,補課範圍是他們教的所有學生。夏隽因為拒絕補課被老師單獨找去辦公室很多次。他默不作聲的抵抗,最後老師也拿他沒有了辦法。
那會兒他還在攢錢,那時候他每天都在焦慮——
下學期的學費夠嗎?之後的生活費可以再攢下來一部分嗎?高中可以讀完嗎?他只想完整的把高中讀完,攢下錢可以去讀大學。他攢下來的錢都不能動,每一筆都有它的安排,他沒有多餘的錢去補課。
但衛傑的思路卻另辟蹊徑,立即鬼叫起來,說道:“學霸真是太恐怖了……”
“你們兩個的哥哥怎麽都這麽好,真是要命。”
顯然衛傑還不知道之前為夏隽撐腰的人就是戚燃的親哥哥。
戚燃摟住夏隽,毫不介意地說道:“他哥就是我哥,我哥就是他哥。”
夏隽有些別扭,反駁道:“他不是我哥。”
他在心裏補充,不是親哥。
戚燃看了眼夏隽,有些莫名。他最近兩天發現夏隽不怎麽喜歡和戚江渚交流了,在此之前夏隽比他這個親弟弟還盼着戚江渚回家。
真是奇了怪了。
“怎麽就不是了?他不是你哥,你還買那麽貴的鋼筆送給他。”
戚燃的醋勁兒俨然還沒過去,過去這麽久還記着生日禮物那回事。為此夏隽把放在書桌裏的旺仔牛奶拿出來給他賠罪。
衛傑被繞懵了,把頭搖來搖去一會兒看看戚燃一會兒看看夏隽,想插話,但發現這兩個人根本沒有想要讓他懂的意思,他理所當然地放棄了思考。
“想想我哥,只顧着帶女朋友玩,才不會帶我出去。整天發朋友圈秀恩愛,我有次手滑給他點了個贊,他居然就打電話給我媽告狀,說我在學校玩手機……晚上回家我就挨了我媽一頓臭罵。”
“我倒是情願我哥有個女朋友,這樣我爸媽管不了我也不能把我送我哥家住了。”
戚江渚是不會有女朋友了,夏隽默默地想到。
但這個問題很快就滑向了另一個問題,戚江渚有男朋友嗎?如果有,是周懸還是那個帶着好聞香水味的男人?他目前為止見過的與戚江渚認識的男人只有這兩個。在這個範圍之外,他不知道戚江渚有多少可發展和已發展的對象。如果沒有,戚江渚為什麽不找個男朋友?
戚江渚看着嚴肅,但實際相處起來很溫和,和表面看起來完全不一樣。就算不去看他的內在,戚江渚有着一副好皮囊,走在哪兒都足以引人注目。
他很年輕,自己經營公司……夏隽可以把戚江渚的好處寫滿整個本子,這樣的戚江渚為什麽沒有男朋友?
夏隽不可自持地陷入了糾結,但實際上這和他并沒有什麽關系。
另外兩個人還在繼續争論,衛傑忿忿道:“大學生了不起嗎?”
夏隽知道衛傑的哥哥在江州大學讀書,今年大三。聽他的形容,夏隽雖然無法感同身受,但是深表同情。
戚燃則被逗得哈哈直笑。
衛傑惱羞成怒,“你還笑!”
“大學生就是了不起,這毋庸置疑。”
衛傑被說的半天沒吭聲,他絞盡腦汁想出了反擊的方案,“大學生有什麽了不起?大學生能早戀嗎?”
話音剛落他瞥到門口的一道人影,突然回頭碰了碰夏隽的胳膊,說道:“你說是吧夏隽。”
衛傑說着話不斷地往班級門口擠眉弄眼,夏隽心有疑惑也跟着往門口看,于是看到了往十一班張望的林洛童。
“找你的吧夏隽?”戚燃暧昧地說道。
但并不是,坐在中間位置的一個女生被林洛童叫了出去。
衛傑說道:“她要是不喜歡夏隽,我就一個月不喝可樂。”
戚燃加大籌碼說道:“我兩個月不喝。”
“我三個月……”
“你說她怎麽不叫夏隽……”戚燃降低了聲音問道。
夏隽與門口的林洛童驟然對視了。林洛童立即挪走了視線,夏隽哽了一下,轉過頭對兩個八卦的好友說道:“你們兩個別說了,她聽見很尴尬。”
先前被叫出去的女生回了座位,林洛童站在門口還沒走。
過了好一會兒,她從教室外面探頭進來喊了一聲夏隽。
夏隽身後的兩個人立即噓聲。
“你語文課本能不能借給我。我忘記帶了,下節課是語文課……”
是來借書的。
這種事情時常發生,就連借卷子的都有,多數是為了提防老師課上提問。
夏隽遲疑了一下,轉頭看了看剛才被叫出去的那個女生。她桌腳上擺着語文課本。
縱使他在感情方面再過遲鈍,林洛童在他面前表現的已經過多了,再加上戚燃和衛傑的暗示,他感覺到林洛童對他是有好感的。
說喜歡也許還不到。
他想拒絕了。
可剛回頭,衛傑已經自作主張把夏隽的語文書遞了出去。
林洛童捧着書,說道:“謝謝你。我下節課就還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