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奇怪
這件事首先需要突破的難關就是錢的問題。
夏隽苦惱了兩天,決定周末出去找份兼職。其實夏執鳴對他是大方的,每個月的生活費很準時,每次出差也會給他帶禮物,在物質方面夏執鳴一反常态确實是說到做到。
夏執鳴在別的方面不能滿足他的都用金錢來彌補,簡單有效。
被夏執鳴接到江州之後,夏隽因為夏執鳴的關系也攢下一些錢。還有這一次他被趕出門之前夏執鳴塞給他的現金,其實都超過了一個普通高中生所需的生活費,這些都足夠他買一份很好的生日禮物送給戚江渚。
但是他不願意。夏執鳴給他的那些錢在他這裏只不過是一串沒什麽意義的數字,他不稀罕,也知道未來的某一天可能就要統統還回去——
用起來實在沒有真實感。
周六夏隽跑了一上午,臨近中午的時候在一家火鍋店敲定了兼職工作。每周周六、周日兩天,早八點到晚九點,工資一周結一次。周末客流大,服務生緊缺,店裏也不在乎長期還是短期,先頂上再說。好不容易抓到一個,當天下午夏隽就上崗了。
夏隽算了筆賬,算起來在這裏工作大半個月就能湊好給戚江渚買禮物的錢。這事兒他沒和戚燃說,只說他周末有事要回家。
其實夏隽說的也不都是假話。
他總不能一直住在戚江渚家。
好在夏執鳴良心發現終于想起夏隽這個兒子,早上打了個電話問他,怎麽沒在賓館住了?夏執鳴百忙之中找了時間拎着一兜零食想跑去看兒子,結果撲了個空,跟前臺溝通過才知道夏隽前幾天就不在這兒住了。
“這幾天,我在同學家住。”夏隽說道。
“你怎麽不跟我說?爸爸急壞了,也找不到你人。”夏執鳴緩了一口氣說道,“你魏阿姨這兩天情緒已經穩定多了,等過兩天爸爸接你回家。”
夏隽不想回去,讓他在學校周邊租個房子自己住或者搬進學校宿舍住也很好,但以目前的情況來說,他無法負擔那一部分開支,除了增加沒必要的矛盾之外毫無益處。
能負擔才有獨立的底氣,清楚了這一點之後,夏隽第二周的兼職工作幹得更認真了,比起前一周這回上了手,熟練了不少。這家店的生意很不錯,尤其是周末,總是能忙得人暈頭轉向。
當天晚上,有個穿着白襯衣的年輕男人進了店,他穿着修身的褲子,白襯衣一半掖在褲子裏,那褲子也與衆不同地短了一大截,從頭到腳都透露出與衆不同的信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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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輕男人笑着和身邊的人說話。夏隽好奇地瞄了一眼,那人……好像是戚江渚。
夏隽沒想到會在這裏碰到戚江渚,他吓了一跳,下意識往後躲了躲。被抓到,戚江渚問起來他不好解釋。好在戚江渚沒有注意到他,兩個人在服務生的引導下在一旁的空桌坐下了。工作忙起來,夏隽不免要三番五次地路過他們那一桌,他盡量低着頭匆匆走過,運氣不錯戚江渚專心在和年輕男人說話,沒有發現他。
那年輕男人聲音清亮,只是腔調有些奇怪,聽起來不像是本地人。他坐着的時候,背脊像是挺拔的青竹,舉手投足之間用優雅來形容也不足為過。
夏隽覺得這兩個人坐在一起有些不對勁,但要說什麽卻也說不上來。領班喊了他一聲,說道:“夏隽,二十七號桌的紅酒雪梨。”
二十七號正好是戚江渚他們那一桌。
他想托別人送過去,但其餘的人都在忙,領班又催得急,他只好硬着頭皮上。可能是運氣太好,他端着盤子過去戚江渚似乎是去洗手間了不在座位,他立刻松了口氣。
他把贈菜放在桌上,聽到那位年輕男人給朋友發語音,調子輕快說:“這次這個人還真的挺不錯的。”
什麽不錯?
在說戚江渚嗎?
又不是相親。
夏隽感覺那種別別扭扭不對勁的感覺又湧了上來。他不想去想了,想也想不明白,于是俯身在菜單上劃了一下說道:“先生您的菜上齊了。用餐愉快。”
年輕男人禮貌地說道:“好的謝謝。”
臨走之前夏隽忍不住又看了他一眼,匆匆瞥見了年輕男人拿着筷子的手。夏隽發現他的指甲在燈光下亮亮的,晃了一下他的眼,還有那股即使夾在火鍋味中間也并不讓人讨厭的香水味。
年輕男人注意到夏隽的視線忽然朝他笑了一下。
那香味一直環繞着他。
“夏隽?”
夏隽回過頭瞥見站在他身後的戚江渚,頓時一愣脫口而出喊了一聲,“哥!”
“你怎麽來了?”夏隽幹巴巴地問道。
“你路過那麽多次,沒看到我?”戚江渚好笑地問道。
夏隽噎住了,這話的意思……戚江渚早就看到他了,他還以為自己的隐藏技術高超,其實小心思早就被人看得明明白白。
他躲也沒躲好,直接被抓了個現行。
完了。
“我就是……”夏隽話剛說了一半。
他後面要說什麽其實自己也沒想好,領班忽然站在後廚門口喊了他一聲。這會兒店裏正忙,店主雇了再多的服務生也不夠使喚,恨不得一個人掰成幾瓣用。走了一桌門口等位的就又進來一桌,無縫銜接。這會兒又進來兩桌,需要他去幫忙。
夏隽連忙“哎”了一聲,略帶遲疑地回頭看了眼戚江渚,戚江渚話還沒說完,他兩頭顧不過來,進退兩難。
戚江渚沉默了一下,松口說道:“先忙去。”
“哥……”夏隽開口叫了聲人。
等他說完才意識到,他這話裏有些讨好的意味,或者是在撒嬌。戚燃平時有了想要的玩具、新發售的游戲就跟在戚江渚屁股後面喊哥。戚江渚把他罵一頓,過了半個月就給他買了。
夏隽意識到這點愣了一下,他似乎有些越界。
在愣神的時候,卻聽到戚江渚說道:“回頭再收拾你。”
等閑下來一些,夏隽再去看發現戚江渚和那個年輕男人已經走了,二十七號桌的客人換成了一對年輕男女。
等下了班,夏隽換好衣服準備回去,他低頭嗅了嗅袖子上的味道,上面火鍋味和洗衣粉的味道揉在一起,有些難聞。
原來戚江渚的朋友是那樣的,那個人和上次見過的周懸一點都不一樣,他漫無邊際地想着,想來想去也想不出什麽所以然來,剛出了店門忽然被人叫住了。
“夏隽等等。”
夏隽回過頭看清了人,是隔壁班的林洛童。
他還沒說話,她又說道:“我家開了家奶茶店,我來幫忙,就在那兒。”
林洛童說着伸手指了下,夏隽看了看,那家店剛好就在他打工的火鍋店的隔壁。
“我剛做的,請你喝。”她把手裏的奶茶塞給了夏隽。
摸着還是熱的。
“我上周就看到你了,知道你幾點下班,掐着時間做好的出來等你,”夏隽看了她一眼,微微皺了下眉,她又說道:“你別這麽看我,你周末在這裏打工嗎?你真厲害。”
夏隽插好吸管低頭喝了口奶茶,在她期待的視線下開口說道:“好喝。”
他回去的時候心情很複雜,他一直想着戚江渚說晚上要收拾他。生怕回去就會撞到戚江渚,事實上他确實一回去就看到戚江渚坐在沙發上看電視。但戚江渚似乎把這件事兒給忘了,擡頭跟他打了個招呼,沒了別的話。
他起先松了口氣,後來發現這對自己來說像是一把懸在腦袋上的刀。回來一路上他都很忐忑怕戚江渚問起來,但現在戚江渚不問了,他又開始不自在了。他恨不得想去主動“承認錯誤”,這一刀早日砍下來他就舒服了。
他做完了作業,躺在床上發呆。戚燃還如臨大敵地解決數學大題,頭發都要被他揪光了。
戚燃回頭看了他一眼,踹了一下床,問道:“想什麽呢?”
“你說……”夏隽頓了一下,絞盡腦汁類比了一下,“教導主任要是說要罰你站,你等了好久,他又不提這件事了。為什麽?”
“為什麽?那還不簡單,”戚燃挑着眉說道,“他發現他自己也有錯呗,人非聖賢孰能無錯啊!”
“有錯?”夏隽更迷茫了。
“等同于自知理虧,等同于欲蓋彌彰。”
夏隽:“……”
經過這一番無意義的雞同鴨講,夏隽閉上眼睛不想和戚燃交流了,腦袋裏卻浮現出那年輕男人的臉來。
想起那年輕男人看戚江渚的眼神,又粘又膩。
和他的香水味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