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要他
“我……還是不去了。”
夏隽極為緩慢地收拾着書包,試圖逃避戚燃的邀請。放學後的教室房蓋都要被吵鬧的學生掀開了,他微弱的拒絕聲沒有起到半點效果。
戚燃執拗地伸手幫他把桌上擺着的課本一股腦都塞進了書包,不容置喙地說道:“不行,你還一次都沒跟我出去過。”
夏隽還想攔着,拽着書包帶不肯松手。
戚燃瞥了他一眼,開口甕聲甕氣地問道:“夏隽你到底有沒有把我當朋友?”
這句話是必殺技,只要說了夏隽就對他有求必應。這一次也不意外,夏隽看了他一會兒收拾好書包之後跟着戚燃一塊走了。
朝着與他家相反方向。
戚燃是夏隽第一個真正意義上的朋友。之前友情這種東西于他來說就像是天邊的雲,仰着頭無論怎麽轉動腦袋都會看到,無處不在,但哪個都不屬于他。而現在他初來乍到,戰戰兢兢甚至是如履薄冰,對于怎麽和朋友相處不明所以。
每當戚燃說那句話的時候,他就會察覺到緊張和危機感,這是他盡管百般排斥但也會答應戚燃的原因。
戚燃是這家KTV的常客,大堂經理看到他便說他朋友早就到了,已經先開了臺。
走到門口,門沒關嚴,裏面已經鬧成了一片,鬼哭狼嚎。夏隽站的位置剛好從門縫看到了房間的吧臺,上面擺滿了酒和果盤。
這筆賬是要算在戚燃的頭上,不然那位經理也不會喊不出開臺人的名字卻唯獨記得戚燃。夏隽見過那些人幾次,是隔壁十三中高三生,也是戚燃的新朋友,有男有女唯一的共同點是愛好标新立異。戚燃說要和他們學習叛逆。
但他今天沒有這個打算和安排,但卻碰見他們拿着他的名義開臺。戚燃伸手摟住夏隽的肩膀推門進了屋。
屋裏的三對男女看到戚燃一愣,伴奏突兀地響着,只不過沒人繼續唱了,尴尬地舉着話筒。
戚燃好像沒看出來氣氛古怪似的,翹着嘴角向旁人介紹,說道:“我好哥們,夏隽。”
其中一個紮着馬尾的男生快速地接過話,讪笑着說道:“不是好哥哥就成,不過你确定你哥哥現在真的不在江州,別再突然襲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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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燃在高腳凳上坐下,低頭俯視他們,微微掀了掀眼皮,問道:“就不能盼我點好?”
不過一會兒,他話鋒一轉說道:“不過我哥昨天剛回來。”
戚燃的哥哥就像是重磅炸彈,在過去的一年之中徹底把戚燃的交友圈攪了個底朝天。夏隽沒見過真人,但聽過傳說。天不怕地不怕的戚燃唯獨怕他這個親哥哥,對自己弟弟尚且不留情面的戚家哥哥……旁的人見了幾次之後皆是聞風喪膽,戚燃的狐朋狗友到目前為止基本散盡了——
都拜他親哥哥所賜。
那三對男女的表情可謂是精彩紛呈,夏隽借着房間裏昏暗的燈光看。
不過一會兒他們一個接着一個編着蹩腳的謊話灰溜溜地拎着包走掉了。戚燃身體微微傾斜,朝門外喊道:“急什麽,再玩會兒。”
戚燃眉飛色舞,眉宇間有着無法藏匿的得意,完全沒有半點想要挽留的意思。
夏隽把書包放在椅子上,把桌上沒打開的酒都收拾在一塊拿着往門口走。
“你幹什麽去?”
“拿去退掉。”
戚燃不同意,跳下高腳凳要往回搶,說道:“點都點了,我們喝,不要浪費。”
他們兩個在浪費不浪費的問題上無法保持一致,各執一詞,誰也勸不動誰,最後各退一步,留下了兩瓶,其餘退掉。
夏隽在吧臺上寫作業,戚燃在他旁邊又蹦又跳,盡管他扯着嗓子唱歌,夏隽也不為所動。
“你真無聊,夏隽。”戚燃說道,“在泡吧的時候寫作業。”
夏隽拿着筆沒吭聲,面對戚燃探究的眼神視線略有躲閃,而戚燃歪了歪身子又去直視夏隽的眼睛,夏隽伸手推了他一下。
半晌,他開口說道:“不抽煙,不喝酒,不早戀。好好學習,天天向上。你怎麽不叛逆呢?你在以前的高中也是這樣的嗎?”
戚燃随口說道:“夏隽,你真奇怪。”
話音剛落,夏隽拿起桌子上的酒,飛快地開了易拉罐仰頭往嘴裏灌酒。他中途被陌生的酒味嗆了一下,緩了一口氣才喝盡了。
他攥着空掉的易拉罐像戚燃一樣随手把它丢在了吧臺上,扭頭又拿起另外一罐。
兩罐都喝光了,他抹了一下嘴。
他特別想問戚燃,現在呢?還覺得奇怪嗎?但這兩個字堵在喉嚨根本吐不出來。這個字眼從來都是用來描繪他的,他從中吃過不少苦頭,最怕和別人不一樣。
戚燃倒挺高興的,他發現夏隽特叛逆特有前途,和他是一路人。
“你知道十六七歲的高中生應該幹什麽嗎?早戀,喝酒,抽煙,泡吧,打架和老師家長作對。”
夏隽暈乎乎地“哦”了一聲,眼前有三個戚燃在晃。
戚燃如願又點了一打酒,拉着夏隽一塊喝。
就在這個時候門被敲響了,接着排成一列的男男女女擠進了屋。夏隽擡眼一看,全是虛影,最多能看清他們都穿着什麽顏色的衣服。
戚燃這會兒也有點高了,大着舌頭問道:“你們誰啊?”
領頭的那人和顏悅色地說道:“2306房點的。”
這個包房就是2306。
戚燃差點咬到舌頭,暗罵一聲,他反應過來了是那六個傻逼點的。他皺起眉毛,擡手剛要趕人,突然心血來潮用肩膀碰了碰夏隽,在他耳邊說道:“早戀的機會來了。”
“你看看,全場這麽多人随便你選。”
夏隽還有些困惑,戚燃推着人往人堆裏走。戚燃興致勃勃地拉着他挨個打量,站在前面的都是女孩,穿着高跟鞋比他們兩個高小半個頭。高中生的尊嚴讓他們快速地離開了她們,走到後面是男生。戚燃剛開始沒認出來,瞪了半天,問道:“怎麽還有男的?”
夏隽根本沒看到人什麽模樣,這會兒被擺弄着頭更暈了,甚至感覺只要彎下腰就會吐出來。戚燃一直在他耳邊催促着:“勇敢點,像個男人一樣。”
他也鬼使神差地上了心,居然認真地看這一張一張的臉。走到門邊上也沒看清一張臉,他單手撐着吧臺想睡覺了。這時門被拉開,從外面又進來一個人。
這人很高,走進來之後極有壓迫性。分明他也是穿着一身西裝,白襯衫,莫名其妙與其他人天差地別。
夏隽下意識擡眼視線落在對方的臉上,夏隽的視線從他挺直的鼻梁一直滑到薄唇上。他的那雙青黑色的瞳,其中的情緒隐藏得極深,似是本人沒有任何情緒上的波動。清俊挺拔,夏隽模模糊糊地感知到了什麽,但他暈乎着尚未得到答案。
他晃了晃腦袋,擡起千斤重的腦袋,手一擡,說道:“我要他。”
夏隽從來沒這麽堅定過。
戚燃笑嘻嘻地伸手一推,想着成人之美,夏隽腳步虛浮身子一歪直接撲到了那人的身上。
戚江渚伸手扶住了人,夏隽站穩了,雙手捧住了對方的臉有些焦躁地說道:“你別總是來回的晃,我抓不住你。”
他說完把腦袋埋進了戚江渚的頸窩,将濕熱的呼吸打在對方的身上,手也松了搭在了戚江渚的肩膀上。夏隽渾身發熱,而對方風塵仆仆在外面粘了一身的寒氣,他不知無畏使勁兒往對方那邊湊,甚至想把手往對方西裝裏塞。
“別動。”戚江渚攥他的手,冷靜地說道。
夏隽不是不想動,是被鉗制着無法動彈。
戚江渚擺平了一個醉鬼,接着冷冷地擡起臉看戚燃。
戚燃嘿嘿笑了兩聲,擡起頭覺得夏隽的小情人有些像他遠在美利堅的親哥哥……他聚精會神猛地把人看清了,頓時表情扭曲了,“哥——你怎麽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