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傍晚,慕容華替寨中的一位患有風濕的老婆婆醫診回來後踏進房間就看見小乖光著小巧的赤足坐在床前一副若有所思地拖著下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一抹殘陽透過薄弱的窗紙打照在她側臉上,斑駁又模糊。
其實很多時候,慕容華覺得自己不懂小乖。
他放下藥箱,随口問,「在想什麽?」
「阿發,那人質會不會是淺淺?」小乖歪頭,發出吱吱的笑聲。
慕容華也聽說寨中捉回來了兩個人質,不過他今天一整天都忙於醫治病人,并沒有看見此二人的真面目,於是便問道,「他有看見你嗎?」
「有!」小乖從床前一躍,赤足踏地,漸入秋的冰涼地氣她一點也無感覺,她拉著慕容華的衣袖歡天喜地的說,「我和他對眼了!阿發你說這是不是一見锺情?」
「一見锺情又是誰教你亂用的。」他神情無奈地輕敲了一下小乖的光潔額頭,輕而易舉将毫無重量的小乖抱起放回床上,溫聲說,「地上涼,別總是赤足踏地。」
「阿發,你說會不會是淺淺?」小乖不依不撓的繼續問。
「不是。」慕容華揉揉她的冰涼無血色的臉頻,眸中是疼惜和寵溺。
小乖睜大雙眼,黑亮的眸中盡是滿滿失望。
「真是淺淺,為何沒認出你,你的樣子和七年前并無改變。」慕容華嘆了口氣,知道小乖想找淺淺的心情迫不及待,他微微一笑,安撫著她,「不急的,我們還有很多時間,我會陪著你一直找下去的。我先去打水梳洗,你不要亂跑。」叮囑完,慕容華轉身離開房間。
小乖看著慕容華的背影遠去,關上房門,她垂頭落寞地輕聲低語,「我沒有時間了,阿發。」她手捂著感覺不到心跳的左胸口,手背上有些黃土細沙落入床沿夾縫中不見蹤跡。
窗外的殘陽将小乖的身影拉的老長,隐隐約約,小乖覺得床下的那抹人影彷佛不再是自己的了。
所剩的時間不多了。她這樣對自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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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壁的新住客,俊美公子名為風慕玦,據說是山腳下富有人家的獨生子,而冷冰冰的黑衣男子則是風慕玦的随身小侍鷹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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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是小侍,我看倒像個貼身侍衛。」秀榕又來到小乖與慕容華的院子嗑瓜子,一邊滔滔續續他打探到的消息,「小乖你說,長這麽好看是能幹嘛!我瞧著就像個勾欄小官!哼!」
「榕榕也好看。」小乖想也沒想的立刻說。
秀榕一噎,瓜子差點卡在喉嚨裏,他面色尴尬,隐約可看見白皙的耳根子泛起紅暈,輕咳了幾聲,轉移話題,「這老胡也真是的!都不知道失蹤幾天了,害的慕容大夫整日忙寨裏的醫務!你說是不?小乖。」
「勾欄小官也像榕榕一般好看?」顯然轉移話題沒有成功,小乖歪了一下頭,表示需要解答。
「……我去問問大娘今日的午飯作好了沒,肚子怪餓的。」三十六計走為上策,秀榕立刻起身落荒而逃。
「但是勾欄小官是什麽?」小乖看著秀榕離去的背影,呆愣愣地自問。
這時傳來一曲清新飄逸,宛若深山幽谷寧靜之中油然而生的思念故人之情,緩慢悠沉,絲絲入扣入人心弦,曲中帶著思念故人的深至情意,深遠而連綿不絕。
小乖聽覺靈敏,她站起身往只與隔壁院子相隔一牆的牆壁而去,發現自己不夠高,左顧右盼找到了在水井邊的木水桶,吃力的搬好位置踏上去,兩只圓滾滾的雙眼正好可以望到隔壁院子。
那風姿卓越的絕代男子神情專注的撥動手下的古筝,手指修長如玉,完美的雙頻邊有些鬓發垂落,随著入秋的涼風恣意起舞,寧靜而沉重,彷佛要将思念之情傳達到了天際,站在他身後的黑衣男子黝黑的臉孔不改顏色。
小乖宛如能聽見緩慢跳動的心髒也随著小小鼓舞,一曲入心弦,月影花香,深至幽冥深處不自知,歲月絮語如在耳邊輕聲巧笑,淚早已乾澀的雙眸映上不知為何的愁緒。
一曲彈畢,小乖仍然恍然不知,風慕玦擡起眼角微上揚的鳳眼,便看見小乖只露出一雙骨碌碌的大眼在牆沿上,他嘴角彎了一下,輕笑了一聲。
小乖倏地回神,蒼白毫無血色的臉慌張失措,腳步站不穩一不小心從木水桶上跌了下來,一屁股跌坐在硬梆梆的地上。
「發現我了?沒發現我?一定發現我了!不對!沒發現我!」她一排貝齒咬著短短的手指,腦中一片慌亂。
風慕玦見牆沿上的一雙眼迅速消失,接下來是木水桶滾落的聲音,他立刻站起身往隔壁院子走去,推開小乖院子的木門,便看見一身著鵝黃色荷葉邊身版嬌小玲珑宛若陶瓷娃娃的小姑娘坐在地上懊惱的咬著手指,顯得稚氣不已。
「沒事吧?」
男子的清潤嗓音在小乖頭頂響起,黑影壟罩住小乖全身,小乖迷迷糊糊地揚起頭,與風慕玦微眯的鳳眼對眼相望。
不是淺淺。小乖在心裏對自己說。
雖然有些失望,更多的卻是滿滿的欣喜,不知為何的欣喜。
「沒事。」小乖迅速從地上爬起來,雙手搝著衣襬,緊張的回答。
「衣服髒了。」風慕玦彎下腰,替小乖裙襬下的塵灰拍落,舉止優雅輕柔,就像個高貴的公子哥兒。
不對,本來就了。小乖咬了一下自己舌頭。
鷹天随身在風慕玦身後,對自家主子的舉動微微訝然,他跟在風慕玦身邊多年,不曾看過他為任何人彎下腰過,小乖是第一個。
風慕玦有趣的看著小乖無意識的自言自語,她小巧蒼白的瓜子臉配上圓潤的大眸,雖然甚至稱不上是清秀,卻在平凡中能看出細致的蘊色。
「風風的爹很有錢?」小乖糾結過後,忍不住問。
風慕玦征了一下,揉揉小乖的長發,笑的溫柔,「是呀。有錢到可以買下整個盛京了。」
「那能買下勾欄小官嗎?」
「勾欄小官?」他嘴角的笑意僵住。
「榕榕說你長得好看,就像勾欄小官,你爹爹這麽有錢就可以買下勾欄小官了。但是風風,勾欄小官是什麽?」小乖歪著頭好奇的問。
站在風慕玦身後的鷹天一雙怒目朝小乖瞪過來,愈拔出腰際上的刀卻忘了早在進入桂花寨的那一刻,随身的佩刀寶劍已經被沒收走了。
小乖長年被慕容華的寒氣給訓練出了膽大,一點也沒理會鷹天愈拔刀相見又對她橫眉豎眼。
風慕玦失笑,語意不明含蓄的道,「倒是聽說有幾個勾欄院是記在他名下的。」話鋒一轉,他拍拍小乖冰涼的雙頻,「小乖長大後一定是個大美人。」
小乖眨眨眼,「我不會長大了。」
平時要是慕容華在這,小乖這句話未說出口一定會讓小乖感覺的身家安全不保。
「喔?不然我畫一張你未來長大的樣子吧?」沒有繼續過問小乖此話何意,風慕玦問。
「風風還會畫畫?」小乖驚奇的張大眼,崇拜之情溢於顏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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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乖跟著風慕玦來到他的院子,院子中靜伫立著一把深紅木古筝,古筝身側雕刻著蜿蜒的朵朵繁花襯綠葉,雕工精細精致,就連葉緣齒狀都栩栩如生,花畔還有幾只張翅飛舞的彩蝶。在古筝的左側是一畫架,畫架上擱著一張白紙,一只畫筆橫在畫架上方,五顏六色的彩墨靜立在畫架旁的小案桌上。
小乖看著風慕玦走道畫架前方熟練的執起畫筆,目光甚至未曾仔細看過小乖,神情專注認真,鳳眼眸中染上斑斑駁駁的思緒,完美的側臉淡漠,如鷹翼展飛的眉,高挺如聳山的鼻,薄裏透紅的唇。
半畝,「好了。」他放下畫筆,拿起筆墨未乾的紙,紙上的女子眉眼清隽望向遠方,長如羽扇的睫仿似輕顫,樣貌輪廓與小乖八九相像,卻有著比小乖更加修長的臉蛋,幽遠寧谧的臉在淡色的容貌中添加了幾分未知的神秘。
「真好看。」小乖發自內心的贊嘆,歪了一下頭,嘴角上揚,圓潤的大眼閃過慧人的光芒,她問,「風風思念的人和我長很像?」
風慕玦愣了一下,小乖眸中的光芒閃的太快,他來不及捕捉轉眼即逝,他垂頭望了一眼自己所繪畫中之人,畫中女子嘴角若有似無的笑意似乎在寬容著他所有所作所為。
「很像也不像。」他擡眸,黑亮的眸中迷茫重霧散去,越發漸柔,溫熱的修長大掌捂上小乖冰涼的雙頻,「一樣的固執。我重繪吧。」
他将圖揉成了一團紙球,小乖見他甩手要丢棄,連忙阻止他,嚷嚷著,「這圖我要。」
風慕玦覺得奇怪,卻也沒有說什麽,将圖交給小乖後再度執起畫筆。
這次,他将小乖臉上的一眸一畔看得仔細。
小乖将圖折好收入袖中,探頭看著他認真繪圖。
慕容華結束醫診尋找小乖而到來風慕玦的院子時,映入眼簾的便這這幅如山水墨畫的場景。
俊色男子手執畫筆凝神專注的在畫下,穿著鵝黃色的小姑娘站在一旁嘴角含笑,彎彎的圓眼帶著驚豔,一陣清風吹過他倆的衣襬連袖而起,吹亂的鬓發也不知吹亂了誰的思緒。
那樣的寧色宓靜的。
「小乖。」慕容華出聲喚了一聲。
小乖擡起頭與慕容華相望,正巧風慕玦也勾勒完最後一筆,以一筆強而有勁又如清水煙波作為停筆,他說,「好了,你看如何?」
小乖将視線拉回繪紙上,圖中女子與方才有些相似卻不盡然相同,圓潤的大眼彷佛染著水煙霧氣看起來楚楚可憐,小巧的唇畔含著明朗的笑容,雙頻邊激起梨渦漣漪,頭歪著一邊額上垂絲落在肩上,笑的無憂無慮。
「真好看!」小乖瞪大眼,絲毫無法想像這會是長大的自己,她抽起圖畫一蹦一跳興奮得竄到慕容華身前,獻寶似的攤開繪像,「阿發你瞧瞧你瞧瞧!」
慕容華看著攤在自己眼前的畫像,不得不承認風慕玦的繪畫技高一籌,将成年的小乖畫得栩栩如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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