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你這孩子怎麽說話呢?”當下就有人看不下去了,小地方最看不慣別人不孝順,在他們看來不孝順還能算人嗎?
眼看着衆人眼神越來越不善,姜蓓不慌不忙的說:“大伯母我理解你,我要是你,我也沒臉起來,我要是小叔子一死就吞了他家全部的遺産,還要往外放出話頭是小叔子不會過日子,由着十三歲的女兒撿破爛養弟弟妹妹,別人傳侄女閑話的時候,還要跟着添把火,生怕侄女的名聲毀的不徹底,我要是做出這樣的事來,我別說給小侄女跪下了,我出門都怕雷劈了我。”
她還不知道關于姜蓓的謠言,就是柳香蘭造的,要是知道了,恐怕更覺得柳香蘭不是個人了。
姜蓓這話一出,不光柳香蘭臉上火辣辣的,就連姜大栓也覺得臉上無光。
衆人眼神一下子複雜了,姜蓓這話雖說的刻薄,但是也不無道理,扪心自問要是自己去世了,子女被這麽欺負,他們死了也要從棺材裏爬出來,弄死欺負她們都惡人。
眼前跪着的這婆子可憐,可是小小年紀操持家務,掙錢養家,明明還年輕的跟朵花似的年紀,潑辣成這樣,這得遭了多大的難啊。
就連那些多少年謹遵着長幼之道老傳統的老古董聽了這事都不好意思硬要勸她原諒這跪着的老太婆。
眼看着事情陷入了僵局,姜蓓也不着急,叫了壺菊花茶,往裏頭放了幾粒冰糖,拿着茶杯邊搖邊喝,未融化的冰糖在茶杯裏随着她的動作泠泠作響,她也不去看柳香蘭,由着她在那跪着。
姜大栓拿出了根煙點上,幾度欲言又止,見柳香蘭一直在地上跪着也不像話,姜蓓看着就不像要扶她的,柳香蘭自己也沒臉站起來,姜大栓只好給了柳香蘭一個臺階下,伸手把她拉了起來,滿臉愁容的對姜蓓說:“蓓蓓,是大伯對不住你,我沒有管好你大伯母,我這會才知道她竟然背着我幹了這麽大的事,我想想都覺得臊得慌。”
姜蓓沒有說話,姜大伯嘆了口氣,把手裏的煙掐掉,面上一臉愧疚的說:“蓓蓓,我一聽說這事就壓着她來和你道歉了,我已經和她說過了,你要是不原諒她,我也和她過不下去了。”
姜大栓只是想說說狠話表表決心,讓姜蓓出出氣也就算了,就算柳香蘭做的再不對,姜蓓一個做人家侄女的難道還能真能讓大伯離婚不成?說出去村裏人的唾沫星子能淹死她。
他這番道德綁架姜蓓還沒怎麽着呢,柳香蘭當真了,她只覺得自己命苦,本來肚子裏還在轉着花花腸子,想着糊弄過去之後給姜蓓錢的時候耍個花活,怎麽也得把自己的私房錢保下來,聽姜大栓這麽一說她不敢了。
她裝出一臉愧疚的樣子讨好的看着姜蓓說:“蓓蓓,是我對不住你,我前些年讓鬼迷了心竅了,你放心,我一定補償你。”
她把自己在派出所和姜大栓商量的計劃說了出來,邊說邊看姜蓓的臉色。
雖然她覺得自己已經讓了很大的步,但是心裏還是很打鼓,姜蓓這小妮子最近刁鑽了不少,她提的這點條件未必能打動她。
果然聽完了所有條件的姜蓓露出了個嘲諷的笑容,她冷笑着說:“大伯母是不是以為我傻?我辛辛苦苦把弟弟妹妹都供出來了,眼看着就要享福了,你來摘我的桃子,姜東還有兩年就成年了,是現成的壯勞力,姜楠我供她上完了高中,馬上就要上大學了,眼看着要看見回頭錢了,你說你要養?還美其名曰慢慢還我父母的債,你看我像傻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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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香蘭倒沒想到這一層,臉上不免露出了讪讪的笑容,姜蓓說的倒也有理,她光算計着養姜東和姜楠要花錢,可是沒算計上他們兩個馬上都要掙錢了。
怪不得姜蓓不同意,可是姜蓓越不同意柳香蘭收養姜東和姜楠,柳香蘭就越覺得自己錯過了個大便宜,她期期艾艾的說:“那蓓蓓你說怎麽辦?”
姜蓓挑了挑眉,把手裏的茶杯重重的放了下來,斬釘截鐵的說:“怎麽辦?還錢!我爸當年定建材的廠子可還沒關,我手裏有現成的提貨單,只要去那邊一查就能查出來,你要不還錢我就去法院告你去,我問過了你這算入室盜竊,才過了七年還沒過追溯期,我只要報案,到時候你不但得還錢還得坐牢。”
姜蓓其實就是吓唬吓唬她,這麽多年過去了,誰知道那廠子有沒有易主,就算沒有易主,想查賬也不是那麽簡單的。
姜父又不是什麽大主顧,就買了六七萬的東西,在她們看來這是很大一筆錢,可是在國營廠子裏看來,也不過是一筆小到不能再小的生意罷了,怎麽可能願意把賬給人家看。
可是這事柳香蘭自己不知道啊,聽姜蓓這麽一說,直把柳香蘭吓得魂飛天外,她無措的看了一眼姜大栓,發現他也是目瞪口呆,關鍵時刻這個男人一點都指望不上,柳香蘭哭喪着臉說:“蓓蓓,你可不能去告我啊,我這麽大把年紀了,因為這事坐牢,我還怎麽見人啊。”
“不想坐牢那就還錢啊。”姜蓓反正是咬死了要柳香蘭還錢。
柳香蘭哪裏拿的出錢來,她一臉絕望的捅了捅姜大栓說:“栓哥,你幫我說句話啊,我們哪有那麽多錢。”
在一旁站着的姜大栓這才如夢初醒,他愁眉苦臉的說:“蓓蓓,大伯家實在是沒有這個錢,我們就是把棺材本都拿出來也就兩萬多,也就夠還你們姐弟三個一個人的,要不大伯也不會厚着臉皮提收養東東和楠楠,大伯實在是拿不出他們的那份錢。”
“拿不出錢來不是還有房子嗎?”姜蓓意有所指的說。
姜蓓一提房子,柳香蘭急了,姜大栓也拉下了臉,把煙蒂往地上一扔狠狠的說:“蓓蓓,你小小年紀怎麽這麽刻毒,房子是我們一家人的命,你是要逼死我們一家不成?”
姜蓓冷笑一聲:“大伯這話說的可笑,叫你們出錢你們說沒有,叫你們拿房子抵你們說我要逼死你們,難道我就活該吃這個悶虧不成?你們那還錢的計劃太離譜,不光我不能同意,就是東東楠楠也不會同意……”
姜蓓話還沒說完,柳香蘭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說道:“要是他們同意了呢?”
“不可能。”
“怎麽就不可能,要是他們同意了你怎麽說?”別看柳香蘭說這話的時候臉上信心滿滿,可是她心裏還在打鼓,這些日子她确實和姜東姜楠親厚了不少,可是能不能哄她們到自己家裏來,她還不敢打百分之百的保票。
姜蓓看着柳香蘭那雙眼裏迸出了希望的光芒,正好她也想看看人渣湊作對是什麽效果,就忍着笑意幹咳了兩聲說:“大伯母你真是癡心妄想,你這條件傻子都不能同意,你覺得姜東和姜楠像傻子嗎?”
姜東和姜楠還真就是那個傻子,本來姜楠還可以聰明點,可惜的是她前幾天剛害了姜蓓,心虛着呢,柳香蘭跟她一提,她這是瞌睡來了枕頭,象征性的猶豫了一下就同意了。
不就是晚拿幾年錢嗎?反正她暫時也花不着那筆錢,而且大伯母承諾到了她家以後會包自己大學的學費和生活費,這可比利息劃算多了。
涉世未深的姜楠為了這點小便宜一口就答應了,相反姜東還是有些別扭,他這人記仇不記恩,是個憑着本能過活的人。
他記恨着柳香蘭當年待他的不好,不願意如了柳香蘭的願,他也想要錢,那可是兩萬多塊錢,現在網吧通宵才兩塊錢,兩萬塊錢都夠在網吧住上好幾年了。
對于他的固執,姜蓓毫不意外,她冷眼看着姜楠一趟一趟的來家裏試圖說服姜東,姜東咬死了不松口,眼看着事情要黃的時候,姜楠一通要死要活的表演成功的逼姜東答應了。
到底是親姐弟,姜蓓心裏傳出來一聲嗤笑。
分家的那天,姜蓓請來了村支書還有姜家幾個輩分的長輩,姜蓓把情況這麽一說,盡管村裏早就在老張的義務宣傳下知道了柳香蘭是怎麽侵吞姜家老二的遺産的。
可是當着苦主的面再聽一遍,幾個人還是有幾分震驚,他們看向柳香蘭,想從她的臉上看出一絲愧疚的表情,哪知道意外的發現她臉上并沒有幾分愧色,倒帶着股子不知道哪來的理直氣壯的感覺。
柳香蘭從包裏拿出個信封,一手把錢拍在了茶幾上,看着姜蓓說:“蓓蓓這是你那份,一共是兩萬三千二,你可以數數,至于東東和楠楠你就別管了。”
柳香蘭只覺得自己今天可算是可以揚眉吐氣了,她這幾天在村裏這才知道什麽是舉步維艱,之前的流言蜚語算什麽,自從那傳言坐實了之後,去哪裏都有人用異樣的眼光看她。
她最寶貝的大孫子放學後一路上哭着回了家,非說班上人都說他奶奶是賊,他也是賊。
一向嬌縱的大孫子在家哭成了個淚人,可把柳香蘭給心疼壞了,還不等她安慰自己的大孫子,兒媳婦就冷着臉帶着孫子回了娘家。
兒子也看她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她都是為了誰呀,這幾日柳香蘭的心跟泡了黃連一樣苦。
現在眼看着苦日子到了頭了,也沒心思心疼那幾萬塊錢,把錢一拍話說的豪氣的不成,知道的她是退贓,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是來接濟窮親戚的。
村支書和姜家那幾個長輩只覺得沒眼看,姜蓓倒是不惱,慢條斯理的數完錢,在柳香蘭期待的眼神中說:“既然有人自願犯傻我也拉不回來,可是我這些年給傻子出的錢,你們得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