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柳香蘭出了門子就直奔橋頭,橋上乘涼的人都還沒散,還在議論紛紛,劉大媽把張愛紅罵走了,可得意了,在橋上插着腰吹牛:“我就看不慣這樣的人,沒憑沒據的說人家小姑娘的壞話,也就是欺負人家沒爹沒媽,單剩下個大伯又跟沒有一樣,這要是說的是我侄女,我早打上張愛紅家裏了。”
“那還是,誰不知道劉大媽啊,對侄女侄子那是沒的說。”雖然別人也不信劉大媽有這麽仗義,可是當着她的面當然只說她的好話,要是吵架吵贏了的是張愛紅,橋上扯閑篇的人也能把張愛紅捧上天。
“不過我也納悶呢,姜老二生意做得那麽紅火,怎麽就沒留下錢來,讓孩子過得這麽難。”
“嗨,他哪知道他走的那麽早啊,他要是知道了興許就會節省點。”
幾個人聊起了姜家就不免有些唏噓,姜老二也算是村裏下海做小買賣做得最早的那批人,小日子過得那是風生水起,眼看着孩子們新衣服也穿上了,姜老二媳婦隔三差五都要去小賣部買塊肉,那時候誰能知道沒過多長時間就天降橫禍,辦完喪事孩子難得連飯都快吃不上了。
“要我看姜蓓現在這麽難,還是因為姜老二不會過日子,不知道節儉,一有錢就亂花,我聽說姜老二留下來的存折裏也就三百多塊錢,取錢的時候姜大栓帶着本家人都去看了的,一點也不摻假,就這麽點錢怕是連棺材也買不起,姜大栓當年肯定是貼了錢的。”
“你要是這麽說也不是沒道理。”
“唉呀,你們是不是傻啊,姜老二能沒留下錢來?出事前幾天他還上我家來呢,說攢了點錢想起個房子,說一家一院幫閑的人不夠問我家二柱有沒有空來幫忙,他給工錢,沒錢能起樓?”
這話一說,不少人也想起來了,姜老二是說過要起樓,還說什麽兩個閨女都大了,擠在一個房間裏太憋悶,想把老房子扒了,起個二層樓。
當時村裏還有人說他有錢沒地方花了,只聽說過為了給兒子娶媳婦蓋房子的,哪有怕閨女住的憋悶就蓋房子,閨女能在家裏住幾年,遲早都要嫁出去的,兒子才不丁點大,這會就建房等到了兒子娶媳婦的時候,房子都住了十多年了,那新媳婦肯定不幹啊,到時候還得再建房,又是一大筆開銷。
前腳還說要蓋房子,後腳就只剩下了幾百塊錢,這裏頭的貓膩,一琢磨就知道了,姜家那幾個孩子肯定吃了啞巴虧,這事姜大栓未必瞞的有多好,連他們這些外人都知道了,和姜老大姜老二一個祖上傳下來的那些本家們肯定更知道,可是愣是沒人管。
有人不禁感慨道:“沒想到姜大栓看上去挺老實的,竟然是這麽一個人,大夥以後和他家來往的時候還是得多留點心。他們姜家也是不行,就看着姜大栓這麽欺負人也不管管。”
這話說的天真,有那老成世故的就忍不住嗤笑道:“管什麽管?這年頭婚喪嫁娶誰家不是在本家人裏找人幫閑?姜老二家就剩下了幾個毛孩子,也就姜蓓勉強算個大人,但是她和姜楠是要嫁出去的,算起來姜老二家裏也就剩下了姜東。姜大栓家可不一樣,柳香蘭光兒子就生了三個,再加上姜大栓,家裏光男人就四個了,姜家本家人會站誰家這不明擺着的事嗎?”
“話不是這麽說,但凡姜家本家人上點心,不是要他們不錯眼的盯着,就稍微上點心,讓人少拿點,姜蓓現在也不至于這麽難。”
“你還是年輕,等你年紀大了,就知道了。”
幾個人正聊得熱火朝天的時候,柳香蘭打這邊一過,頓時雅雀無聲。
Advertisement
眼瞅着橋上沒人願意搭理她,柳香蘭厚着臉皮道:“怎麽我一過來就沒音了?你們聊什麽呢?也說給我聽聽。”
“沒什麽,說着玩呢,天色也不早了,我該回家做飯去了。”
“我衣裳也洗完了,這兩天天氣不好,我得趕緊去搭起來,我也回去了。”
幾個人回去做飯的做飯,搭衣裳的搭衣裳,沒一會就都散了,剩下柳香蘭在橋上納悶,她記得往常散的也沒這麽早啊,難不成是她太長時間沒出來了,跟不上現在的形勢了?
一連幾天都是,柳香蘭一去,橋頭上的人就散了,柳香蘭再傻也能看出經常在橋頭的那些人在排擠她了,準是有人說了她的壞話了,柳香蘭也不氣餒,反正村裏乘涼的地方又不只有橋頭,聊天的地方多着呢,實在不行她就去人家家裏聊,都是一個村的,她擺着張笑臉去了,難道還能被人轟出來?
柳香蘭在想什麽姜蓓不知道,她正頭疼怎麽和老板解釋自己真的不是嫌錢少才不幹的。
姜蓓是店裏的元老級的人物,和她一同進店的小姑娘差不多都走了,姜蓓幹活麻利,手腳也幹淨,有姜蓓看店,老板去進貨的時候都能少懸着點心,他本來還打算着等以後做大了,開了分店,提拔姜蓓當店長,只是八字還沒一撇呢,沒好意思和姜蓓說,結果就這麽一個疏忽,姜蓓就辭職不幹了。
“這樣,要不我每個月再給你加兩千塊錢,你看行不行?”見姜蓓還是搖頭,老板偏頭想了想下定決心說:“這樣吧,你要是有事,你就回去辦,我工資照給你發,你什麽時候辦完什麽時候回來,店裏離了你是真不行,我不放心,咱們也共事這麽多年了,妹妹你就當幫幫你哥,等以後咱做大了,哥分你點股份。”
見老板這會連股份都許上了,姜蓓看得出來,他是真的想留人,連妹妹都叫上了,只是她想起原主的遭遇就如鲠在喉,連帶着對這個老板也沒什麽好感,她沒順着老板遞的杆子往上爬,依然很是客氣的說:“老板,實話告訴你吧,我是攢夠了錢想回去讀書了。”
姜蓓都二十了,在涼都像這麽大的女孩,有的連媽媽都當了,這會說要回去讀書,老板哪裏肯信,他覺得一定是有人開高價挖人了,保不齊就是自己的競争對手,一想到這裏,他火氣騰的一下就上來了:“那行吧,也別等下個月了,你今天就去去找小張結一下工資,不過姜蓓哥奉勸你一句話,做人不要好高骛遠,我不知道別人給你許了什麽,但是那都是空頭支票,在我這拿不到的,你去了別的地方也是白搭。”
真是變臉大師,姜蓓忍不住翻了個白眼,不愧是能和随随便便就冤枉別人是小三的人是兩口子,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她譏諷道:“老板做人不要太陰暗好吧,我要是考上了大學,你豈不是很尴尬。”
“你要是考上大學我認你當媽。”老板只當她在嘴硬嘲笑道。
“別了吧,我不缺你這兒子。”
見老板被這一句話噎的臉發青,姜蓓大笑着出了門,外面陽光正好,穿過樹蔭照在姜蓓身上,暖洋洋的,姜蓓回頭看了看原主工作了八年的服裝城,她工作的鞋店就在這服裝城三樓的一角,就是在這個地方,原主被老板娘摁着扇耳光,哭成了個淚人,四周的人聽說在打小三,圍在那裏看熱鬧,原主哭叫着冤枉,一個相信她的人都沒有。
想着想着,姜蓓胸口裏莫名的升起一股怨氣,她摸了摸胸口安慰道:“這些都不會再發生了,你放心,凡是欺負過你的,我一個都不會放過。”
許久,那股子怨氣才消散,姜蓓哼着歌回了家,她脫了外套,走過亂的如同臺風過境的客廳,回到主卧開始收拾自己的東西。
姜楠到底搬了出來,也不知她是如何同姜東說的,姜東竟然願意把自己的房間讓出來,但是姜東也沒有住雜物房,而是搬到了客廳,東西也沒有整理,衣服鞋襪亂七八糟的堆在沙發上,搞得亂糟糟的。
姜楠已經去學校了,姜東也不知是請了假還是逃學,這會還在家裏。
他明顯是在賭氣,姜蓓一出來她就看向姜蓓,指望從姜蓓那裏找到一點生氣的蛛絲馬跡。
沒想到姜蓓進進出出好多次,看都沒有看他,姜東臉色難看極了,這和二姐說的不一樣啊,他故意放大了聲音在客廳說道:“沒人管就是好,想幹嘛就幹嘛,我以後再也不上學了。”
多可笑,他以為還有人在為他操心,孰不知姜蓓已經計劃着怎麽和他斷絕關系了,那個全心全意對他好,一心為着他着想的姜蓓,早就慘死在他的見死不救裏了。
姜蓓動手把大部分東西都裝了箱,累的渾身大汗,她拿上浴巾去洗手間洗了個澡,有點餓,抓過放到一邊的手機,想點個外賣,哪知道看到手機裏有十幾個未接來電,看聯系人是姜楠的老師,姜蓓皺起了眉,姜東連學都沒上,沒人搭理,姜楠明明在學校,老師給來了個連環CALL。
也不知道是什麽個情況。
她本來不想管姜楠的事,想了想,表面功夫還是要做做的,她打開手機回撥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