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45根繩索 首發
吳起再度沉默了。因為他實在不知道該怎麽接話了。
看來情況是真的很嚴重, 這二位都鬧分手了。
吳起給謝予安當了這麽多年助理,這麽些年下來,這二位大吵小吵不歇, 可斷沒有哪次鬧得這般嚴重的。以前再怎麽鬧, 也不會提分手。
吳起試探一句:“公子,很晚了, 這酒也喝了, 咱們去休息吧?”
“不睡。”謝公子跟個三歲小孩一般賭氣道:“我睡不着,不睡。”
吳起:“……”
吳起只好先摸黑退出主卧,到一樓客廳燒水,給謝予安泡了杯蜂蜜水。
謝予安胃裏火燒一般,難受得緊。咕嚕咕嚕一下子就把蜂蜜水全喝了。
喝完蜂蜜水胃裏舒暢了不少。
不過精神虛晃得厲害, 像是搖曳的燭火, 攏也攏不住。
窗簾緊閉,也看不見外頭什麽光景。
“幾點了吳起?”
“兩點多了。”
原來已經這麽晚了呀!
謝予安癱靠在飄窗上, 鯨魚玩偶也一直沒離手。
自打梵聲把這只玩偶送給他, 他就特寶貝,上班帶到公司,下班帶回家裏, 從不離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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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去她送了她那麽多禮物, 每年生日都送,名牌襯衫、球鞋、領帶、袖扣, 比這玩偶名貴的多的是,可唯獨這只鯨魚他最寶貝。就因為她說她想像鯨魚一樣陪他一百年。
說好了要陪她一百年的,怎麽轉頭就要跟他分手了呢?
他是怎麽都想不明白。
“吳起,你覺得祁俨這個人怎麽樣?”
“公子指哪方面?”
“你覺得他對梵聲怎麽樣?”
“我不了解祁總,不好評價。”
“那你覺得梵聲看得上祁俨嗎?”
“公子, 您多慮了,梵聲小姐不可能看上別人,她的眼裏只有您。”
“是麽?”謝予安露出一抹苦笑,呢喃低語,“可剛剛她為什麽不解釋呢?”
“公子,恕我直言,您不該懷疑梵聲小姐,你們十年的感情,您不該對她産生任何的猜忌。”
“這就開始替未來大姨子說話了?”
“公子,我只是實話實說。”
謝予安哼了一聲,不置可否。
靜默數秒,吳起繼續說:“您現在需要好好睡一覺,您太累了,精神狀态也非常糟糕。這樣會影響到您最基本的判斷。等您睡醒了,精神變好了,您再來好好思考您和梵聲小姐的這段感情。到時候您一定會得到真正的答案的。”
***
南方的雪一向就是下着玩的,除夕夜下了幾個小時,還是雨夾雪,過後立刻就停了。
大年初一,天色陰沉不定,無雪也無雨。
聞梵音早早就起床做好了早餐——開年的第一碗陽春面。她還特意卧了兩個雞蛋。
梵聲一晚上都沒睡好。一來有些認床,二來心緒不佳,一直睡不安穩。
六點不到她就醒了。不過她沒起來,而是一直在床上窩着。
聽見梵音喊她起床吃早餐,她這才爬起來洗漱。
時光好像一下子回溯到過去,那段姐妹倆相依為命的日子。梵音自小就能幹,總是無微不至地照顧着她。
梵音廚藝不錯,面條順滑Q彈,口感極佳。
梵聲一整晚都沒吃多少東西,眼下也餓了,胃口大開。
梵音說:“現在疫情嚴重,出入都要通行證,哪裏也去不了。不然都該出去走走。”
梵聲轉頭看了一眼窗外陰沉的天空,“天這麽冷,在家待着吧。”
梵音:“姐我吃完飯就去給你拿行李。”
疫情剛爆發,現在出門也不安全。只是她的藥還留在謝予安那兒,不去拿又不行。她這個病不能停藥。
梵聲想了想說:“音音,還是我自己去吧,你是生面孔,保安可能不會讓你進去。”
梵音:“你那不是有通行證麽?有通行證應該就能進吧!”
“你就擱家裏吧,我自己的東西我去拿更好。”
梵音覺得這兩人應該再談談,就沒堅持。只叮囑道:“口罩戴好,注意安全。”
“等我拿了行李,我再去趟超市,多屯點食物。眼下疫情這麽嚴重,到處都封了,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好。”
吃完面,梵聲就開車出門了。
梵音的車,一輛紅色的現代,她公司給配的車。
梵聲挺長時間沒開車了,剛開始還有點手生。
不過很快就找回感覺了。
街道前所未有的空曠,行人幾乎看不到兩個,只有外外賣小哥和快遞小哥穿行于這座城市。
一路暢通無阻。
在車上閨蜜白伊瀾給梵聲打來了語音電話,兩姑娘随意聊了幾句。
因為疫情,白伊瀾暫時被困北京,連過年都回不來。
到了松原一號,梵聲悄悄進了家門。
家裏空蕩蕩的,客廳的燈還亮着。估摸着亮了一整夜。
梵聲走到牆邊,伸手摁滅開關。
主卧裏,某人還睡着,只蓋了個被角,大半個身子都暴露在空氣裏。
她蹑手蹑腳走到床邊,趕緊替他把被子蓋好。
不過一夜,他的樣子卻明顯滄桑了,臉色疲憊不說,連下巴的胡渣都長出來了。
他似乎睡得并不安穩,眉頭緊皺,甚至顯得有些痛苦。
看到他這樣,梵聲鼻頭泛酸,眼眶飽脹,幾欲落淚。
她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壓下滿腔酸楚,然後開了床頭櫃的抽屜,從裏面拿出那幾盒薄荷糖,全部放進包裏。
做完這些她去了衣帽間。
拿了只21寸的小箱子,以最快的速度收拾了幾套換洗衣服。護膚品也不落下,全都塞進箱子。
以目前的情形來看,她暫時是要在妹妹家住一段時間了。
收拾完,拉上行李箱出門。
正好碰到從外面買早餐回來的吳起。
吳起見到梵聲手裏的箱子,當即一愣,忙問:“梵聲小姐,您這是?”
梵聲壓低聲音說:“我過來拿幾件衣服,要在音音那住幾天。”
吳起面露難色,“您和公子,你們?”
梵聲:“我們沒事,就是需要冷靜幾天,你不用擔心。”
事實上吳起哪能不擔心呢!以前這兩人不管鬧得多兇,最多一個星期就能和好,從來不會鬧分手的。如今不但鬧分手,連分居都安排上了。這明擺着問題就很嚴重啊!
“公子昨晚喝了不少酒,他特別難過。”
想起謝予安昨晚的樣子,梵聲內心一陣刺痛,啞聲說:“你替我照顧好他。”
——
梵聲走後沒過多久,謝予安就醒了。
宿醉過後,頭痛欲裂。他愣是緩了好久。
吳起仔細觀察着他的臉色,小聲說:“剛梵聲小姐來了,她來拿幾件換洗衣服。”
“哦。”
“公子,分居傷感情。”
“她都要跟我分手了,還怕什麽!”
吳起:“……”
“有什麽誤會趁早解釋清楚,不然越拖越嚴重。”
謝予安臉一拉,語氣不悅,“你能不能讓我安靜的喝碗粥?”
吳助理立馬閉嘴。
和記的紫薯粥,他平日裏還挺喜歡的,此刻吃到嘴裏,只覺得甜膩得要死,他喝了幾口就不願喝了。
他把勺子一丢,往沙發上慵懶地一靠,不緊不慢開口:“回想這十年,一直都是我在為梵聲打點這打點那,替她将一切都安排得妥妥帖帖的。表面上看好像是她離不開我,事實上是我離不開她。十年了,我們之間早已不是愛情那麽簡單了,更有親情。我們彼此耗了這麽多年,盤根錯節,千絲萬縷,不是她簡單說一句分手就可以結束的。她要分手可以,但總要給出一個能讓我信服的理由,不然她走不了。”
——
從松原一號離開,梵聲徑直去了超市。
疫情當頭,超市裏大媽大爺瘋狂搶購。
梵聲被人流推搡着幾乎站不穩,勉強從大媽大爺手下搶了點食物。
随後又麻木地往推車裏丢了一大堆東西,光洗手液和消毒液都好幾瓶。
結完賬出來,發現外面又飄起了細小的雪花。
雪沫子洋洋灑灑,成串亂舞。
梵聲提着一大袋東西往停車場走去。
短短五十米的距離,她卻碰到了好幾戶三口之家,年輕的父母帶着孩子,一家人說說笑笑。
其中有個兩歲多的小女孩,穿着喜慶的紅色馬甲,手裏拿一只粉色氣球,奶聲奶氣地說:“爸爸,我想吃棉花糖。”
小女孩的媽媽當即板起臉,“小孩不能吃糖,當心長蛀牙。”
年輕的父親卻好脾氣地說:“大過年的,讓孩子高興高興。”
說完便溫柔地看向懷裏的女兒,“爸爸等下就給你買棉花糖。”
小家夥高興地直拍手,“爸爸最好了,我愛爸爸!”
梵聲在一旁看着,心思莫名地跑到了遙遠的時空,身旁的一切落入她眼中早已變得虛無一片。
恍惚的走動間,耳旁傳來“嘩啦”一聲響,手中的購物袋突然就破了。購物袋裏的東西應聲落地,雜七雜八散落四處。
梵聲呆滞片刻。再回神只看到滿地狼藉,蔬菜和肉類在潮濕的地上打滾,洗手液和消毒液的瓶身被砸出了一個凹凸。
她腦子裏的那根弦猛地斷裂了。
一時間洶湧而至的壞情緒,排山倒海,她麻木地僵站着,眼淚猶如脫線的珍珠掉個不停。
一地的東西,她不知該從哪裏撿起。
就算撿了,購物袋破了,她也不知道拿什麽來裝。
她還要回超市再買個購物袋回來裝。不然就得一樣樣搬回車裏,她要搬好幾趟。
好累啊!
她為什麽要做這麽多的事情?
她的運氣為什麽總是這麽差?一個好好的購物袋在沒有超重的情況下說破就破了。
為什麽這些小概率事件都要發生在她身上?
她究竟做錯了什麽?老天爺要這樣折磨她?
成串的問題猶如雨後春筍一般冒了出來,可每一個都是無解的。
梵聲覺得很累很累,她一件事都不想去做。
她蹲在地上,臉頰埋進膝蓋,小聲地抽泣起來。
“媽媽,那個阿姨怎麽哭了?”
“阿姨只是遇到困難了。寶寶願不願意幫助阿姨呢?”
“我該怎麽幫她?”
“寶寶去把這個袋子拿給阿姨,告訴阿姨不要哭,你幫她把東西撿起來。”
小朋友邁着小短腿給梵聲送來了一只大紙袋,奶聲奶氣地說:“阿姨你不要哭,我來幫你。”
梵聲終于擡起頭,擦掉眼淚,露出笑意,“謝謝。”
在你最孤獨無助之際,總有人能夠治愈你的千瘡百孔,有時不是親人,而是一個陌生的孩子。
——
從超市回去,梵聲的情緒穩定了一些。
手機就擱在中控臺上。
路上就梵音來了個電話,問她怎麽還不回家。
她借口說超市人多,排隊結賬費了不少功夫,馬上就到家了。
對面路口跳出紅燈。
梵聲及時踩下剎車,停車等紅燈。
對面在讀秒,手機震動兩下。
梵聲及時拿起手機查看。
謝予安;【聲聲,我們都暫時冷靜幾天,等冷靜好了咱們再談。一段十年的感情即使最後注定要分道揚镳,我也必須得到一個合理的解釋。如果你說服不了我,我不會同意分手。別拿祁俨來搪塞我,我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