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大郎請喝藥
宣城仿佛見到了一根救命稻草, 疊聲問道:“什麽?”
舒殿合不答, 只是默默離開床邊,去洗淨手,并擦幹。
再回來的時候, 臉上一派嚴肅的表情, 看上去是要對自己做什麽大不了的事情,宣城沒有由來的一緊張,手底下二次揪緊被子。
舒殿合将身坐到床沿邊, 低聲道了一句:“公主冒犯了。”同時把手伸進了宣城的被窩裏。
方才那只覆在宣城額頭略微冰涼的手,現下變移了位置,隔着纖薄的衣料,落在了宣城的下腹部。
其實也沒有什麽, 就是按摩一個穴位而已, 她從前行醫的時候, 對着那些農夫農婦,無論男女老少,碰了不知多少個人。
舒殿合心無雜念的按着, 卻防不住另一人胡思亂想。
對方冰涼的指尖初初接觸到自己時,宣城沒有适應, 老是想躲, 皮膚乍起一片雞皮疙瘩。
爾後那溫柔按壓的手,體溫逐漸上升至與自己的融為一體,仿佛帶着什麽魔力一般,不過是按了兩三下, 宣城就從如同無數個人拿着大錘砸她肚子般的絞痛中緩過來。
騰出暇來,她不知道想到了什麽,頭悄無聲息縮進被子裏,像只蝸牛一般,不讓人看到了自己現在的窘态。
舒殿合手指按到關鍵穴位時,她猝不及防哼唧了一聲,又感覺對方手底下的力道幡然變輕了,臉頰越發滾燙,心悸不停。
“驸馬,藥煎好了。”棉兒從外面突然進來,舒殿合立馬把手從被窩裏收了回來,像是被撞破了奸情一樣。
失去撫慰的宣城悵然若失,下腹仿佛又開始隐隐作痛起來了。
舒殿合站起來,打棉兒的手上接過藥湯,正想說點什麽。
棉兒倏忽好奇地問:“驸馬你的臉,為什麽都這麽紅?”
舒殿合尴尬不已,餘光瞟了一眼床上當縮頭烏龜的人,希冀對方聽不見,咳了一聲,掩飾道:“可能是屋內太熱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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棉兒恍然大悟,屋內确實有點悶熱,提議道:“那要不要把冰盆搬回來?”
“不用。”舒殿合怕宣城會受涼,疼的更厲害。
“喂藥的事就交給我,你先出去吧。”她說完,就忙不疊地把棉兒趕了出去,生怕棉兒不懂事,再戳破點意外之事。
等棉兒走了之後,她坐回床沿邊,用湯匙搖動着那棕黑色的液體,使之散去熱氣,道:“公主,起來喝藥吧。”
“什麽藥?本宮不喝。”被窩裏的人不為所動。
“是可以止疼的藥。”
“苦嗎?”宣城聞言,耳朵一動問。
“苦。”
“不喝。”宣城把被子掖的更緊,這個人口齒竟笨拙到這種地步,連哄騙一下自己都不會,她堅決不起床。
“可是臣等公主喝完藥之後,還有東西想給公主。”舒殿合如哄小孩一般,誘惑道。
“是迷香,還是帶着迷香的香囊?”宣城已經把她看透了,不吃她這騙人的一套了。
舒殿合臉頰略僵,道:“不是,是公主喜歡的東西。”
“不相信。”
“是臣回來路上順帶的冰糖葫蘆,公主若是沒有胃口的話,臣一會拿去賞給棉兒…”
她話還沒有說完,宣城噌的一下就坐了起來:“冰糖葫蘆,在哪裏?”被團被掀開,致使放在邊上的袖爐受力滾落到地板上。
舒殿合小心護着手裏的藥碗,才沒有使它落得與袖爐同等的命運,見她起身來,将盛滿藥的湯匙送至她嘴邊道:“喝了藥再說。”
宣城不甘願的撇過頭,伸手要接完道:“本宮自己來。”
舒殿合面無表情,不容拒絕地說:“公主身子虛弱,還是由臣代勞吧。”
宣城念在自己喜歡的東西在她手上,勉強由她喂着。第一口就苦的,讓她恨不得咬掉舌頭。
舒殿合沉默無言,送藥的速度卻明顯放慢了。
喂藥這件事,再溫馨和諧不過了。若是把握好了,說不定還能使夫妻之間的感情升溫加熱。
可偏生宣城的腦回路與別人的不同,神神秘秘,卻語出驚人道:“驸馬你知道嗎?你喂本宮喝藥的姿态,頗像是水浒傳中潘金蓮喂毒給武大郎那一幕。”
舒殿合凝神一息,宣城還以為他生氣了,正要試探,卻措手不及聽到舒殿合長嘆一口氣,似無奈又似寵溺道:“那好吧,大郎,請喝藥。”
宣城撲哧一聲,被她逗笑了。
何止是宣城呀,連舒殿合自己都忍俊不禁了。
喝完藥之後,舒殿合如約拿來了冰糖葫蘆,撕掉那層碰髒了的糯米紙後,給了宣城。幸好雖然天氣是熱了一點,但是時間沒有耽擱多久,冰糖未曾開始融化。
紅彤彤的山楂,外裹一層厚厚金黃色的糖漿,顆顆分明,點綴的芝麻也分外可愛,光叫人看着就口齒生津。
夏季太陽下去的遲,這會屋內的光線才漸漸少了下去,舒殿合拿出火折子,點上了蠟燭。
宣城剛咬下一顆山楂,一側的腮幫子鼓鼓囊囊,問:“你怎麽知道本宮喜歡冰糖葫蘆?”
舒殿合将火折子蓋好,收回袖子道:“那日随公主進京之時,臣在一旁聽到的,無意間就記住了。”
那都是一年多前的事了,他竟是從那時候記到了現在,宣城泛起微笑,嘟囔道:“有心了。”冰糖葫蘆再甜,此時也不及她驸馬甜。
那天驸馬給公主喂藥的事,耳目靈敏的楚嬷嬷自然是知道的。當時她還在外面攔住要進去掌燈的侍女,讓她們不要去打擾公主和驸馬。
自那以後的幾天,公主也不刻意為難驸馬了,兩人的關系似有所進展。楚嬷嬷原以為兩人不久之後,就會相互徹底接受對方,卻沒有想到驸馬近來又找借口不願登門了。
仿佛兩人的距離只要稍稍靠近一些,驸馬就會抽身退遠,使兩人之間總是保持着若近若離。
不消說自己對驸馬的忽冷忽熱疑惑不解,公主對驸馬這樣莫名的疏遠,更是不适。
晨起她代公主整理床榻時,偶爾會觸摸到枕頭上的濕意。定然是公主一個人就寝時,覺得孤獨委屈了,才偷偷摸摸的掉眼淚珠兒。
但公主第二天出現,又是好端端的,還能屈尊降貴與下人們嬉鬧,毫無夜裏掉過眼淚的樣子。
只有從小看着公主長大的她,才知道公主的心裏定是難過極了,否則絕不會輕易的掉眼淚。公主向來都是這樣,從來不把不高興的情緒,表現在臉上。
女子掉眼淚,除了為了自己心怡的人和親人以外,還會有誰?皇上身體康健,不需要公主憂心。
楚嬷嬷不敢問,不敢提,看來公主是喜歡慘了這個驸馬。
又到一旬休沐,消失許久的馮正,涎皮賴臉的二番來叨擾舒殿合。
這次他機靈,沒有去驸馬邸找舒殿合,而是徑直來到了公主府。
舒殿合果然在這裏。
無事不登三寶殿,他一來,舒殿合就猜到他大概是在追求那位女将軍蘇問寧的道路上,遇到了障礙。
公主府偏僻的書房裏。
這裏已經和上次舒殿合和楚嬷嬷談話時,有了翻然的轉變。由于舒殿合的叮囑,楚嬷嬷在事後第二天,立馬派遣中官,将這邊打掃了一番。
積厚的塵埃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書櫃上盈滿的古籍、琴臺與琴、棋盤圍棋、香爐、插花等等,官宦人家書房中該有的物品應有盡有,就連門外的植木花草都經過細心的剪裁。
馮正迫不及待地在舒殿合面前說了一車的話。大多都是他如何靠近蘇問寧,如何打通關節獲取到關于她的消息,以及發洩情緒的閑言。
舒殿合一邊聽着,一邊分出心思在腦海中概括他的話,還能夠一心三用,手下不停抄錄有用的典故。
聽說馮正一有空就去糾纏那個蘇問寧,舒殿合的手腕一凝,一句不務正業在口中轉圜了半天,到底是沒有說出口。
她有時候也會好奇,為什麽那麽嚴謹的馮煥森,會生出這樣性格的馮正。
或許,馮正現在的當務之急,的确是要找個妻子來定定性。
若不是她沒有閑暇,還蠻想會會這個把馮正迷的三魂丢了七魄的女将軍,瞧瞧是怎麽樣一個人。
面對馮正所遇到的困難,她又給他出了幾招,馮正千恩萬謝自是不消說,還向舒殿合許下了事成之後,一定款待她的承諾。
舒殿合哪會去在意這個,一笑了之。
談完了蘇問寧,又說起朝中的政事來。
“對了,馮丞相的身子如何?近來聽說,他身子不爽利?”舒殿合問。
馮正大手一揮,不以為意道:“無妨,只是偶感風寒罷了。”
即便他這樣說,舒殿合仍舊有些擔心:“多少還要注意點。”考慮着過幾天有空了,要上門去問候一下,自己這位打自己入京以來幫助自己甚多的恩師,
她成親之後,也上了一回丞相府,去拜見馮煥森。
馮煥森倒沒有說什麽,如今尴尬的局面,有他的一份力,只是提醒她千萬小心,其餘意思盡在不言中。
對于賜婚時馮煥森的推波助瀾,舒殿合後來自己想通了。身為臣子,誰敢當面否決聖上做下的決定?馮煥森應該也很無奈。
消耗完浮生半日閑,馮正遲鈍地發現舒殿合自他來訪之初,到現在都沒有停過忙碌,始自省自己是不是來的不是時候,便主動和舒殿合作了別。
他剛走出重門,一個小丫鬟攔在了他的面前,客氣道:“馮官人慢走,我家公主有請。”
作者有話要說:公主會聽不見嗎?你做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