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小公主、小驸馬
馮正約她在酒樓, 舒殿合中午散值之後, 動身去了那。
小二把她請上了臨街的二樓廂房裏,馮正卻還沒有來。
舒殿合不急,品着茶, 依靠在窗口邊, 俯視着街上人來人往,靜心待着馮正。
過了不知道多久,馮正終于來了。廂房的門扇發生響動, 舒殿合轉身朝向身後。
馮正一進來,就毫不客氣坐下來,令小二趕忙上菜,他匆匆跑過來都餓壞了, 也不問舒殿合來了多久了, 他們之間不需要虛詞。
舒殿合為他斟茶, 他一手接過虎吞牛飲下去,緩過疲累之後,才說明自己遲到的原因:“我方才跑回家把官袍換了一身, 所以來的遲一些,讓舒兄久等了…”
舒殿合一愣, 低頭一瞧自己身上仍然穿的一板一眼的官袍, 倒是沒有想到這個。私下會面,穿着官袍的确似乎不太好。
馮正打消了她的疑慮,道:“也不是刻意而行,只是我那身官袍今日不小心潑墨上去了, 胸前污了一塊,我不好大搖大擺就這麽過來,不得已回去換了。”
舒殿合了解了,小二端上菜來,兩人開始用食。
恪守着食不言,寝不語的規矩。兩人在吃過飯後,讓小二撤去碗筷,才開始烹茗清談。
馮正一開口便彙入正題,擠眉弄眼,促狹地問:“天子的女婿可好當得?”
當初他還想把自己的妹妹與舒殿合牽線在一塊,沒有想到舒殿合的福氣并不在自己的妹妹那,果然是各人有各人的緣分。現在時過境遷,他也不再談及過去,只當那時說過的話都是玩笑。
舒殿合見怪不怪,細聽兩旁廂房都無動靜,不會有隔牆耳,為馮正沏滿一杯茶笑道:“自然是享盡齊人之福…”
“哦豁?”馮正見她頭次這麽不謙虛,生出趣味:“我聽說宣城公主雖然性子不太好,但也端得花容月貌、靡顏膩理。看舒驸馬這番笑得合不攏嘴的模樣,想來傳言不盡全是真?”
舒殿合不置可否,只說了六個字:“公主的确可愛。”
“我那些對你會被公主欺辱的擔憂,看來都是白費心思了。”馮正啧啧稱奇,能從這位兄臺的嘴巴裏聽到對別人的贊詞,看來對方确确實實符合他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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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本來是不相信被權利強迫的婚姻能帶來什麽好結果,而此番一見,被強迫的當事人好像并沒有什麽怨言。
他随時準備拿出來給對方拭淚的手帕也用不上了。
本朝繼承了亘古以來的優良傳統,驸馬的地位卑微低下。
一般男子能享受到的權利,到他們這邊一點不剩。公主對他們招之即來,揮之即去,脾氣壞一點的,動辄打罵,驸馬也無處訴苦。自己不能納妾,另尋新歡算罷,還得咬牙忍受公主寵幸面首等綠帽之事。
外表看着風光無限,內裏卻苦的很。
他不相信舒殿合會不在意被戴綠帽子,隐晦曲折的問:“舒兄難道有什麽藏着掖着,不讓守拙知道的馭妻之策?”
怕舒殿合想岔,以為自己是在說什麽虎狼之詞,他又續了一句:“一出手就将公主治的服服帖帖?”
舒殿合不知道他想到哪裏去了,反将一車道:“若是殿合真的有,定然與守拙兄直言不諱,讓守拙兄到時用在心儀的人身上。”
馮正差點被一口茶水嗆在喉嚨裏,讪笑道:“不必,不必了。”
“我不過是想提醒你一句,小心公主以後有一日嫌棄你了,在公主府圈養上一批面首,看你到時候氣是不氣。”他正義凜然地說。
舒殿合不以為然,公主肯養面首,無疑是在替她解圍,她求之不得。
當然這等想法不能對馮正說,便對他的話一笑而過。
馮正端着茶,幽幽嘆了一口氣:“說起來,我倒是挺羨慕舒兄能夠找到合适的人成婚…”
“嗯?”
“自我及第之後,完成了立業的大事,家母就在不停的替我相看妻子。她挑的,我都不喜,所以眼下聽到外人提起有關妻子的字眼就頭疼。”
舒殿合為他破局道:“守拙兄不喜令堂所選之人,大可自己去找一個心儀之人。”
“說的輕巧,得我所好的人,哪有那麽容易好找的。”他撇嘴道:“而且我又不急,我大兄長我五歲,都還未成親,我急什麽?”
“那是因為你大兄長年領兵在外,無暇回京成親。想必你母親已經為他相看好人家了,只等你哥回來了吧?”舒殿合微微擡眸。
“你怎麽知道?”馮正奇道,以為自己母親和舒殿合說過。
舒殿合輕笑,小小猜測,何足挂齒。
她想起一件要緊的事來,問:“對了,馮兄平日裏是怎麽對待自己妹妹好的?”
她這個問題問的有點奇怪,馮正兩條濃密的眉毛揪在一塊,追問緣由。
“你知道的,殿合沒有兄弟姐妹,平素又少與他人交往。與公主剛新婚不久,親密相處來有些尴尬,所以想從守拙兄這邊領教些經驗。”舒殿合不加掩飾道。
原來如此,拿妻子當妹妹對待,聽起來還不錯,他獨一份從人口中聽到這種想法,有一點點新穎。
馮正好意想提醒他,妻子和妹妹到底是不一樣的,但又覺得舒殿合應該知道這個道理,便沒有多言,挑了一點自己和妹妹的日常相處與他說。
外面日漸西斜,兩人說着說着站到了窗邊,馮正不經意的往街上瞥了一眼,突然就屏氣凝神住了。
洗耳恭聽的舒殿合,突然見他不說話了,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
一匹高頭通體純白駿馬,打街頭朝這邊走過來。比駿馬還要吸引人注目的,便是那騎在馬上的小娘子。
她不似尋常女子打扮,沒有寬大不便的裙裝和高聳的發髻,而是一身幹淨利落淡藍色勁裝,再簡單不過的馬尾,發絲随風飄動,雙袖藏在護臂中,一手執馬缰,直腰在馬上,身旁挂着三尺寶劍,臉龐在夕陽餘晖的籠罩下染上金麥色,尤為顯得亮眼,星眸善睐,英姿飒爽。
不止是路人皆為之側目,馮正的目光更是粘在人家的身上,不能挪動半分。
看來守拙兄是找到他的心怡之人了。
舒殿合暗忖着,卻不點破,收回視線,放在馮正身上,欲知曉他下一步會做什麽。
結果人都快走遠了,始終不見馮正有動作,癡呆的像個傻子。
她無奈,推了一把夢中人道:“你可以下去問問,是哪家的小娘子,否則馬上就錯過了。”
馮正如夢初醒,慌不擇路的掀袍跑下樓去,途中還險險從樓梯上摔跤滾下去。
可是仍然晚了一步,等他站在街上的時候,那小娘子已經連人帶馬,消失在夕陽中了。街道上往來如常,仿佛那個小娘子從未出現過一樣。
馮正扼腕嘆息,悔不當初。
舒殿合跟着他下樓,就知道會發生這樣的事,嘆了一口氣,與掌櫃的付過錢之後,拉來一旁無所事事的店小二,代馮正詢問了一番。
善于察言觀色的小二,當然也注意到了打門口走過的小娘子,懼于舒殿合身上的官袍,将對方的身份細細說給她聽。
等馮正一臉懊惱的回來之後,她已經知曉了一個大概。
在兩人回去的路上,舒殿合先在馮正面前賣了一個關子,然後在他的哀求之下,她才惜字如金的說:“對方是某個将門之獨女,因将軍為國捐軀,戰死疆場,家中只剩下她和老母親一個人。聖上顧着老将軍過往的功績,又可憐她家門凋零,許她們照領老将軍過往的俸祿,直至女子成婚後。”
“将軍的名頭,小二不知道,相信你可以簡單查到。”
馮正感激涕零,連聲應好。
她不忘提醒了一句:“但是看着年紀正好,也不知道有沒有定下親事。如是守拙兄真的對她有意,最好了解清楚再考慮。”
其實她還想說,将門虎女怕是看不上馮正這樣文绉绉的,但事有例外,不忍潑馮正的冷水,由着馮正自己去琢磨了。
又過了兩三日,這日日頭正好,陽光斜穿過樹蔭之間的縫隙,形成道道光柱,知了藏在樹梢角落,此起彼伏地鳴叫。
風兒裹來陣陣燥熱,屋內縱然是有冰盆也待不住,身上動辄就沁出黏膩的汗來,使衣物貼在肌膚上,徒叫人難受。
這樣的天氣,午後要是能降下一場雨來,人就會舒适很多,但是甭說是雨了,擡頭瞧一眼,天上連片多餘的雲都沒有。
安靜不下來的宣城,妄想換上男裝出去行俠仗義,剛走出公主府兩步,就被燥熱逼回來了,憤然道這天氣根本不适合出去活動,棉兒一旁聽着不敢笑出聲。
無奈之下,宣城只好躺去葡萄架下的藤椅上乘涼,百無聊賴,渾身發癢。
棉兒伺候在她身邊,一邊為她細細剝去葡萄皮喂她,一邊在心裏默數着公主嘆氣的次數。
“棉兒,你說不能出去玩的人生有什麽意義?”
在第二十一次嘆息之後,宣城仰望着葡萄藤蔓後的藍天,滿眼都是綠,突然發問道。
棉兒小心翼翼的用指甲尖,剝去葡萄紫紅色的外皮,露出裏面晶瑩剔透的果囊來,再塞進宣城的嘴巴裏。
“公主既然這般無聊,不如早早和驸馬生個小公主、小驸馬出來玩,這公主府呀,馬上就熱鬧起來了。”她笑道。
宣城被葡萄噎住,連聲嗆咳,反駁:“誰說本宮要給他生孩子了?”
棉兒忙擦幹淨手,為她拍背順氣:“公主不給驸馬生孩子,難道還要給別人生不成?”
作者有話要說:宣城:你個憨批,誰要做你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