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莫愁異鄉無知音（一）
已是九月秋高氣爽時，顧飛飛趁着無事，将自己改好的幾首樂曲練習得很是娴熟。照譜子練曲容易，但改曲一事，确實困難重重。顧飛飛雖有天賦，但畢竟沒有受過系統訓練，所以進展得很慢。但她也不着急，心想又不是趕作業，沒人逼着自己必須弄出來，慢慢弄反倒享受。
到了晚上雖已天涼，但那水榭吹笛之人，還堅持不懈日日吹着，顧飛飛俨然是其忠實“粉絲”，也仍然日日堅持去聽。一日，突發奇想，想着自己光坐在那裏聽，也未免太沒意思太沒存在感了，不如将琵琶拿出來，也好與那吹笛之人“一較高低”。
等這麽決定之後，到了晚上，顧飛飛坐在欄上，聽那人一首樂曲已經吹完，便匆匆抱起彈起自己編好的曲子。
她先是彈了一首在金三娘那裏學過的曲子，一邊彈一邊豎着耳朵聽水榭那的邊人，是否還在吹笛。也不知是自己耳朵不夠靈，還是那吹笛之人亦在專心聽她所彈之曲，總之她聽到的只有自己的琵琶聲，沒有聽到笛聲。
一曲彈畢，四下無聲，唯有風過葉間，發出的輕微響動罷了，月光灑在微波蕩漾的水中，顯得愈發寧靜。
可惜這寧靜沒有持續多久，就被一聲清亮的笛聲打破。顧飛飛仔細聽那笛聲，發覺笛曲雖是與自己彈的曲子不同，但風格卻是有幾分相似的。
顧飛飛想這人肯定是聽到了自己的琵琶聲，不然怎麽專挑相似的曲子吹呢？果然，顧飛飛彈的曲子清揚，那笛子吹的曲子也清揚，顧飛飛彈的曲子婉轉，那笛子吹的也婉轉。
那人和了顧飛飛幾首曲子之後，顧飛飛突然腦子一轉，彈了一首自己改編的現代曲。她邊彈邊想，這次自己彈了這麽一首曲子，也不知道那人會回個什麽曲子呢。
琵琶彈畢，她等了許久卻沒等到笛聲，心想：完了，這下人家不陪自己玩了。
正是掃興打算要離開之際，卻聽到一陣熟悉的樂律飄來。顧飛飛心裏一喜，忙回到原處，聽那人回自己一個什麽曲子。這麽一聽不要緊，那人吹的竟然是自己剛剛彈過的曲子！雖然換了樂器，笛聲也不是很連貫，但她确信那定是自己的曲子無疑。
想着唐朝人應該不知道現代歌，顧飛飛不禁心裏發毛，懷疑自己是撞了鬼了，而且是一樂鬼。于是心中想道：“我再試一首曲子看看，若是那‘人’還能吹出來，我說什麽都得溜了。”
等到那笛聲停止之後，顧飛飛雖被自己剛剛的想法吓到，但還是抖抖索索勉強彈了另一首改編曲。哪知自己一曲剛彈完，便聽到身後有擊掌聲傳來。
回頭一看，見一人身着寬袖白衣，站在自己後面，因那人的面孔正好隐在亭檐的陰影中，月光只能照在他脖子以下的地方，乍看上去就像是一個無頭鬼一般。
顧飛飛被他吓到，連人帶琵琶幾乎掉進前面的水中，大叫一聲了：“鬼呀！”
那人擔心顧飛飛落水，急忙上前抓住了她。借着月光，顧飛飛看清楚抓自己的，正是那位傾國傾城的美男宋王李成器。
見到是李成器，顧飛飛長出一口氣，忙垂首道了一聲萬福。雖已證明來者是人不是鬼，顧飛飛還是能清清楚楚地聽到自己“撲通撲通”的心跳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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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之前并未聽過娘子剛剛所彈之曲，也不知娘子之曲是從何處學得？”李成器松了顧飛飛的衣服，并讓她跨欄站在自己面前問道。
顧飛飛擡頭見李成器在這月光的映襯之下，愈發似谪仙一般，不禁恍惚了一下，然後颔首答道：“回宋王，這是奴家鄉小曲，今日讓宋王見笑了。”
李成器笑着說道：“我所知的曲子也算不少了，別說是大唐境內的，就是番邦異國之曲也有所了解，卻并未聞過此曲，不知娘子家鄉在何處？”
顧飛飛眼看要露餡兒，忙解釋道：“奴家鄉是一窮鄉僻壤，自奴記事以來就随姨母離了家鄉，這曲子是和姨母所學。姨母未曾和奴提起過家鄉何處，如今姨母已逝，奴也不知家鄉是哪裏了。”
胡謅完之後，顧飛飛深佩服自己的說謊功夫。想着自己剛來唐朝那會兒，因說謊把自己坑到青樓，後又擔心亂說鬧笑話，便發誓不再輕易撒謊了，如今卻又說了一回謊。
但她能理解自己說謊的緣由，畢竟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一個王爺，萬一人家真較真查起自己的老家，那豈不是玩兒完。
想起看過的科幻片中，地球人折磨起外星人的情景，估計彪悍的唐朝人折磨起自己這個穿越客和那也差不多吧。更何況唐朝沒麻醉藥，自己可不想清醒着就被活剖了。只是将大中華說成了“窮鄉僻壤”，着實有些過意不去。
李成器自然不會知道，自己這麽一句話引得顧飛飛亂想了這麽一通，他聽顧飛飛這麽說，便信以為真，并十分同情她的“遭遇”。
他對顧飛飛說道：“娘子明日可否将剛剛所彈之曲的譜子，給我略瞧一二。”說完，又恐擔心她疑慮自己借譜不還，便解釋道：“我一向極喜樂律，今日聽娘子所彈之曲竟是之前從未聽過的，欣喜之餘還望娘子肯允許我窺譜，等我窺畢之後，自然物歸原主。”
顧飛飛聽人家一個王爺說話如此客氣，加上站在自己面前的是這麽一個美人，早就把之前她誤認為的李成器的“渣男”形象抛到九霄雲外了。
只是自己記錄下的譜子全是簡譜，要是李成器看的話，她還得麻煩地改成古譜，但美男李成器有求，自己舍不得也不敢拒絕。
于是說道：“宋王客氣了，明日宋王便派人去奴那裏去取譜子吧。”
李成器卻笑着搖頭道：“我是想看那譜子，但恐有不解之處，還麻煩娘子本人能去我那邊，好解釋一二，明日我便讓人去接娘子。”恐她疑心，便特意說道：“明日我與娘子只論曲譜，不論其它。”
顧飛飛聽李成器邀自己研究曲譜，早就開心得不得了，哪裏還會往別處去想。
如此商定之後，李成器便先顧飛飛一步離開了。顧飛飛見李成器行走在月光之中，一陣風過，掀動他的衣襟長袖，更似仙人，不禁又是一陣恍惚。
注釋：1.此章節的題目出自唐朝高适《別董大》中“莫愁前路無知己，天下誰人不識君。”的兩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