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身世飄零難自持（五）
顧飛飛暫時住進了宋王府中的客房，小月見顧飛飛剛剛沖撞了宋王，回房之後就開始數落她。
“娘子也真是的，怎麽能讓宋王那麽難堪呢？畢竟娘子以後就要跟着宋王了，今日令宋王如此不快，以後還怎麽在這王府呆下去。”
見顧飛飛呆坐在榻上沒有回應她，小月便繼續說道：“娘子，我知道你肯定介懷沒能留在太子殿下那裏，但送娘子來宋王這裏的，正是太子殿下本尊啊！就算太子殿下以後确實要承繼大統，地位比宋王尊貴，可娘子能跟随一個親王，亦不少青樓女子做夢都求不得的好命呀！”
顧飛飛聽小月說“送她來的正是太子殿下本尊”時，已經相當不痛快了，後又聽她提起自己曾是青樓女子這一不堪的事實，便怒不可遏地沖小月吼道：“你懂個屁！”
小月自跟了顧飛飛，顧飛飛連一句重話都沒對她說過，如今不防被她吼了一句，立刻雙眼一酸，幾乎要哭出來了。
但最終哭的不是小月，而是顧飛飛。小月眼見着顧飛飛沖她吼過之後，便伏在榻上的小桌子上放聲大哭起來。小月見顧飛飛如此，急忙上前安慰她。哪知一番安慰話剛說完，顧飛飛卻淚眼朦胧地擡起頭，對她說了聲“對不起。”倒把她給呆住了。
雖說送走楊玉娘，算是解決了自己身邊的一個“隐患”，李隆基卻并沒有為此高興多少。回到東宮，看着大哥李成器給自己送來的五壇子酒，便讓侍女取來酒器，自斟自飲起來。甚至到了晚飯的時候，也讓人端過來晚飯就酒吃了。
高力士見宋王送來的幾壇酒已經見了底，擔憂李隆基酒多傷身，不禁委婉勸道：“殿下，宋王的酒就算是佳釀，也禁不住殿下如此縱飲。不妨留下些，來日再飲吧。”
李隆基見高力士并不解自己“借酒消愁”之意，便說道：“力士，你不知我難得遇上這樣的佳釀，如不讓我痛快飲一回，怕是沒有機會了。”說完又搖頭道：“世上遺恨之事甚多，如今我能少一件便少一件吧。”
高力士并不知李隆基如此是因顧飛飛之故，當真以為他是極喜歡宋王釀的酒，便不好意思再阻攔。
李隆基讓高力士将案上的飯菜撤去，唯留下了酒，又讓人拿了李成器贈他的樂譜，取了昨天用過的笛子，一邊飲酒一邊研究曲譜。
雖然李隆基酒量不錯，但喝了這麽多酒，自然也是要醉的。在燭光之下，李隆基看那樂譜上的上的字已經有些費力，加上醉意的作用，便将樂譜笛子擱到一邊，準備就寝。
他周圍的侍女見他要睡覺，便鋪床準備。在并不明亮的燭光下，他見給他鋪床一個侍女，身形與顧飛飛相似，不禁喚了一聲：“楊娘子。”
偏巧那侍女姓楊，聽李隆基這麽叫她，誤以為是在叫自己，于是忙應答道：“殿下有何事？”
此時李隆基在酒精的作用下，早已經神志恍惚了，以為那侍女就是顧飛飛，遂把她拉入懷中，對她說道：“你為何要是姑母那邊的人，跟着我不更好嗎？”
那侍女不知李隆基話中的意思，但見今日有自己上升的機會，便也不說明，只是胡亂應答，李隆基因此認定自己所擁之人就是顧飛飛，因此将心中對她的諸般情誼，皆錯付在那侍女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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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飛飛不知自己這是在唐朝度過的第幾個不眠之夜了，總之這個不眠之夜，是她自将自己賣到青樓之後，最難過的一個夜晚了。
日間雖也是哭過了，但現在還止不住地掉眼淚。前日還為自己在唐朝找到了心上人而興奮，今日這位心上人便親手又把她送給了別人。且不論她來宋王這裏之前的那番飄零，心情如此大起大落，也是一般人不能輕易承受的。
想到這些，顧飛飛便有些氣憤，指着頭頂的星空罵道：“老天，你把我诓到唐朝也就罷了，為何偏偏要讓我遇到他？遇到他也就罷了，為何又給我這樣的安排！”
奈何老天是從來不回答人的，顧飛飛對天吼了幾句，最後除了哭之外，也沒什麽收獲。由于白天哭得太多，夜裏已經覺得眼睛發澀，淚想流也流不多。
怕真把自己哭壞，顧飛飛便一抹眼淚，故作堅強地安慰自己道：“罷了，不值得為那‘渣男’哭了。就算哭出一盆淚水又有什麽用呢。”
哪知自己剛這麽想，淚珠卻又止不住掉下來了，想着哭确實是改不了什麽，但哭出來心裏總歸好受些，那就不妨順其自然地哭吧。
見自己又為此而哭，自然對李隆基心生恨意，心裏暗自發誓道：“你和你兒媳‘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1]’去吧，從此以後我顧飛飛也好，楊玉娘也罷，與你沒半點關系！”
小月見顧飛飛又哭又罵，心想着自家娘子也未免太要強了，不過就是沒跟了太子嘛，至于氣成這種地步？但這話敢想卻不敢對顧飛飛說，畢竟她為此還頭一回挨了顧飛飛的罵。
李隆基第二天起來，看自己身邊躺了一個不太熟悉的女子，不禁心生憤怒。回想起昨夜是自己有過在先，不幹那女子的事情，遂按下心中的怒氣，讓那女子穿好衣服離開，而後坐在床上，雙手埋于掌間，暗暗後悔昨日喝酒太多。
高力士見此，以為李隆基是喝酒難受了，便問是否要給他準備些湯水。李隆基擺了擺手，示意無妨，随後便穿好了衣服。
哪知他剛吃過早飯，便有人告知他，薛崇簡來訪。想着自己也是多日未見表弟，遂将不開心之事暫時擱置一邊，去見表弟。
注釋 1.此句出自于白居易的《長恨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