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32.深夜扒窗尾行犯(五)
方琳的男朋友叫杜倫, 家境殷實, 父母是C市小有名氣的富商。大學畢業後, 杜倫在家裏提供部分資金支持的情況下很快創業成功, 年紀輕輕已經擁有自己的公司, 整天在國內國外飛來飛去, 一個月也不一定能在C市呆幾天。
自從不久前和方琳确定了戀愛關系,杜倫心思全在她身上, 工作的事盡可能速戰速決,剩餘時間全和方琳粘在一起。
在方琳的記憶中,杜倫紳士有禮,溫柔體貼,細心敏感, 所有美好的詞彙都可以用來形容他,堪稱完美男友。
此刻, 易潇看着眼前端着一碗麻辣燙哧溜哧溜吃着的杜倫,抿了抿唇。
兩人正坐在一家路邊攤麻辣燙的座位上,杜倫嫌老板加的辣椒不夠,輕車熟路地取來一罐滿是辣椒油的辣椒,加了一大勺進去攪拌。
他夾起一片土豆,剛要送進嘴裏, 擡眼一看對面的女朋友, 問:
“琳琳, 你今天胃口不好?”
“……”
方琳愛吃路邊攤, 杜倫在帶她去吃高級餐廳之餘, 也經常帶她去吃各式各樣的路邊攤。每每此時,杜倫甚至比方琳吃得還起勁,完全不像一個身家千萬的小總裁。
易潇擺擺手,拿起筷子開始吃麻辣燙。眼前的男朋友過于真實,易潇甚至無法分析對方的行為舉止,只好大口大口吃着麻辣燙。
方琳和杜倫結識于半年前的一次航班。當時杜倫在頭等艙身體不适,方琳整整三個小時都守在杜倫身邊照顧,下飛機前杜倫主動加了方琳的微信,那之後也沒太多聯系。
一個月前,杜倫忽然在微信上和方琳聊天,兩人一來二去逐漸熟悉,實際約會幾次之後,不到一個月便确立了戀愛關系。
正因為杜倫出現得太過突然,方琳死後,平行世界警察局的調查官第一個懷疑的就是杜倫。
然而在随後出具的調查報告中,調查官給出結論——杜倫不是本次連環強-奸殺人案的兇手,排除了杜倫的作案嫌疑。原因有二,其一,杜倫與方琳十分恩愛,缺乏作案動機;其二,在其他四起奸-殺案中,杜倫全在外地出差,并有機票和酒店訂單作為憑證,缺乏作案時間,有充足的不在場證明。
易潇再次審視一遍眼前這個大口吃麻辣燙毫無顧忌的男人,想了想,放下筷子,沉着聲音說:
“親愛的,我被偷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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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易潇緩緩講述了方琳在廁所被偷拍一事。如果杜倫是兇手,一定看過五名受害人的如廁偷拍視頻,言語之中很可能暴露蛛絲馬跡。
杜倫聽完後拍桌而起,立刻拿出電話聯系自己在公安局的朋友,想要重罰偷拍者,還好易潇攔了下來:
“警方已經逮捕那對夫妻了,現在正在調查幕後老大。”
杜倫緊鎖眉頭,握緊拳頭:“……琳琳,是我不好,我應該時時刻刻守着你的。”
“你總不能上廁所也跟着我呀。”
“……那以後你別在外面上廁所,回家上,來不及回家就給老李打電話讓他去送你。”
“……”
易潇噗嗤一聲笑了。杜倫商場得意,一遇到方琳的事情腦子就變得一根筋。
飯後杜倫帶易潇到C市中心的五十層觀景樓樓頂俯瞰夜景。在那裏,杜倫特意準備了滿池玫瑰花和紅酒,在悠揚的小提琴聲中,他親自給易潇戴上純金項鏈。
今夜月色皎潔,風中無寒,耳邊被轟炸着甜言蜜語,呼吸之間盡是玫瑰芬芳,純金項鏈的觸感神秘獨特,男人的擁抱溫暖而富有安全感。
女人喜歡的一切,杜倫全都能給。
“琳琳,我看你今天心裏有事,臨時讓人準備的這些,希望你能開心。”
“今天見你之前我去醫院看望了一下咱爸,他精神氣兒很不錯。糖尿病雖然不能根治,但只要好好治療,咱爸就能長命百歲。”
“治病的錢你不用操心,你拿百分之五十的心關心咱爸,百分之三十做好工作。我要的不多,但剩下的百分之二十,我希望你全都給我。”
“……琳琳,我好愛你。好想和你結婚,和你永遠在一起。”
易潇差點沉迷于杜倫的玫瑰攻勢。
一陣北風吹過,易潇清醒了些。
她只負責把犯人上交法庭,除非必要時刻,她都會盡可能尊重原主的意識。
易潇于是推開杜倫,埋頭說:“我的錢夠給爸爸治病。等爸爸痊愈了……我就和你結婚。”
杜倫無奈地摸摸易潇的頭。
她還是這麽倔強。
……
頂樓的浪漫之夜過後,杜倫開車送易潇回家。
易潇總覺得哪裏有些不對勁,可一時又想不出來哪裏不對勁。
她偷偷斜眼瞧着開車的杜倫,心底始終萦繞着一股不和諧感,卻又說不上哪裏不和諧。
易潇本人戀愛經驗幾乎為零,全部精力都放在案子上,因為工作繁忙,拒絕了不少追求者。
如果她完完整整談過一場戀愛,或許就能發現到底哪裏不對了。
易潇手機電量耗盡,回家連通電源後不久,手機自動開機,接着,一陣鈴聲轟炸而來。
她一看,才發現方程在過去一小時內給她打了十來通電話。
……莫非出事了?
易潇接通電話,電話那頭方程的聲音沖過來:
“姐!你去哪兒了?怎麽不接我電話?你知不知道我很擔心你!”
易潇一怔:“手機沒電了,剛剛到家,不好意思。”
“……你去哪兒了?”
“和杜倫去吃飯。”
電話那頭沉默三秒,易潇剛想問什麽,方程即刻挂斷電話。
一聲聲“嘟”、“嘟”聽起來異常刺耳。
上一世,方琳和杜倫在一起後受到了大多數人的祝福。方程屬于少數派,非常反對兩人戀愛。
用方程的話說,杜倫是個王蛋,配不上他姐。
一如此時,方程左前額留着血,氣喘籲籲沖進家門,開口第一句便是:
“姐,我和你說過多少次了,不要和杜倫那個王蛋在一起……!他配不上你!”
方程平時對誰都是客客氣氣,同事和朋友都誇他脾氣好,待人友善。可只要遇到家事,方程随時可能心情爆炸。
易潇無暇他顧,急忙翻出棉花和紗布給方程止血。
“你怎麽流血了?是不是惹事了?”
“你別轉移話題。”
方程嘴上這麽說着,卻任由易潇拿醫用棉花和紗布給他裹住傷口,語氣最終弱了些:“杜倫不是好人,我向我朋友打聽過,說他花天酒地夠了,現在就想随便找個人結婚,姐,你不要再和他來往了好不好?”
易潇面色平靜如水,給方程包紮完後又給他倒杯熱水。
“你先喝水冷靜下。”
方程別扭着臉,卻也乖乖地接過來抿了一口。
水中似乎沁着一絲芳香,方程閉上眼睛又大大喝一口,吞咽下肚,這才睜開眼——
眼前晃着金閃閃的一條昂貴的項鏈。
方程猛地抓住這條項鏈,勒得易潇後頸一痛,吃疼地裂嘴。
方程見狀,像做錯了壞事的孩子一般急匆匆松手,頭一撇,喃喃道:
“這條項鏈是他送你的?”
“……不是,我自己買的。”
易潇說着,坐到方程旁邊。
方家姐弟在童年時親眼目睹父親家暴母親,因此兩人性格均敏感多疑。小時後兩人睡在隔間,聽見媽媽的哭聲時,方程總要沖出去護着媽媽。
方琳從身後拉住方程,用氣音威脅:
“你也想挨打嗎?不想就好好在這兒睡覺,別管爸爸媽媽的事。”
“可是媽媽在哭啊,我是男子漢,要保護媽媽!姐,你不要……”
滿臉稚氣的方程不哭不鬧,只是氣憤姐姐每次在這種時候都攔着他。他撅着嘴扭回去,還想和管教他的姐姐理論一番。
可沒想到,姐姐臉上寫滿了恐懼,雙眼噙着淚水,死死咬着嘴唇,從衣袖口處露出的小手臂上布滿了黑紅的淤青。
方程的心頓時揪了一下。
門外是媽媽撕心裂肺的哭聲,面前是姐姐晶瑩的眼睛。那雙好看的杏眼直直地看着方程,小腦袋朝他左右搖着——
“別去。”
方程鼻子一酸,撲過去抱住姐姐,用吃奶的勁兒摩擦姐姐的後背。每次他不舒服的時候,媽媽也是這麽摸他的後背,很快他就好了。
姐姐也會很快就好的。
易潇的腦海裏總記着這個畫面。
也因此,無論是方琳還是易潇,無論是上一世還是這一世,做姐姐的總要教育弟弟,總要保護弟弟。
易潇吸吸鼻子,吐了口氣,緩緩說道:“方程,在爸病好前,我不會結婚的。再說了,就算結婚,在這世上對我最重要的人……”
她扭頭看向方程,拉住他的右手,眼神堅定:
“就是你啊。”
方程咬了咬牙,想說的話最終全都咽進了肚子裏。
方程剛剛和同事去吃飯,同事和鄰桌社會大哥起了沖突,方程上去拉架,沒想到被對方打了頭。剛剛在醫院他一直聯系姐姐想讓她來陪他。
可現在一切都不重要了。姐姐是愛他的,是他這個世上最親的親人。
只要知道這一點就已經足夠。
……
總算送走了方程,易潇躺在床上清空大腦。
可童年時目睹父親家暴母親那一幕卻久久揮之不去。
童年的一點傷害,在日後都可能無限擴大成巨大無比的傷口,每每以為自己忘記了過去,卻仍在時不時地回想中感到揪心的疼痛。
更何況方家姐妹在家暴的陰影中浸淫了整整二十年。
直到兩年前方母去世,方家姐弟相繼成年獨立,這個家總算才安穩下來。
半年前方父毫無預兆地患上糖尿病,或許正是上天對他的懲罰。
只可惜家暴造成的傷害不可逆,方父就算窮盡這一生也無法補償自己的子女。
易潇閉上眼,長長地舒一口氣。仍是覺得心頭堵得慌,又睜開眼。
反反複複好幾次,終于沉沉睡去。
還沒睡多久,一陣熟悉的窸窸窣窣聲又從頭上傳來。
易潇揉揉眼睛,眼睛又酸又痛,絲毫不想睜開,腦袋裏彷佛有個聲音在說:“睡吧……睡吧……”
她掙紮幾下,又閉上了眼睛。
驀地,像是世界爆炸一般,一聲“嘭”的巨響從頭頂傳來,驚得易潇一個激靈從床上跳起,四下看看,第一反應是有人拿石頭砸到了防護欄杆上。
如果沒有防護欄杆,那石頭便會砸穿窗戶,砸到她臉上。
易潇咽了口口水,拿起電腦立即查看監控。
電腦畫面一片漆黑,一個屏幕上四個分屏畫面的右上角均顯示“信號已丢失”。
上次安裝攝像頭被一個黑影看見,易潇之後特意留了心眼,又在其他四處安裝了攝像頭。
此時,易潇緊急調出備用監控攝像頭的畫面——
卻也只有一片漆黑。
“信號已丢失”。
……門外的人,拆掉了所有的,總計個監控攝像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