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30.深夜扒窗尾行犯(三)
扒窗人的尖叫聲刺破夜空。手電筒的強光令他雙眼如同針紮一般錐心, 絲毫無反抗之力,只能緊閉雙眼, 俯卧地面, 嘴裏咕哝着聽不懂的語句。
易潇雙手鉗住扒窗人的手腕,将他雙手按在背部脊梁骨上防止他掙脫束縛, 兩只腿呈外字, 将扒窗人的雙腿分開将近九十度, 徹底剝奪了他反抗的能力。
扒窗人的叫聲不大, 在深夜卻格外響亮。不一會兒, 旁邊的房東家亮起燈光,須臾, 房東太太打開家門口的照明燈,從門縫裏探出腦袋一看,易潇正壓着一個五大三粗的男人在地上,男人嘴裏還咿咿呀呀說着鳥語。
房東太太來不及多想, 關切地喊:“方小姐, 你沒事吧!”
“沒事。這個男人剛剛在扒我那邊的防盜窗,我已經報警了。”
“大半夜的家裏竟然來變-态了?!”
房東太太說着便急忙跑過來, 剛跑沒幾步, 低頭一看在地上嗷嗷亂叫的男人, 傻眼了, 剩下的話生生卡在喉嚨裏說不出來。
易潇抿唇, 也随着房東太太視線向下移去。
男人約莫四十歲出頭, 臉有些熟悉。
下一秒, 房東太太撲通一聲跪倒地上,拍拍男人的臉,叫道:
“……老公……老公?!”
易潇一怔,這才想起男人正是現在租的房子的房東。房東有一妻一女,女兒今年六年級。房東一家平時與方琳關系不錯,一家人出去旅游時也不忘給方琳帶土特産。
很難想象房東竟是深夜騷擾方琳的兇手……不,或許現在下結論還為時過早。
房東的咿咿呀呀聲逐漸減弱,随着最後一絲咿呀的消失,他腦袋一沉,雙眼一閉,暈乎乎地睡了過去。
易潇:“……”
警察來到現場後一看情況,先叫120救護車接走房東,等他清醒過來後再詢問他的犯罪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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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第二天早上七點整,房東若無其事地從病床上醒來,看了一圈周圍,問:“老婆……老婆,我這是在哪兒?”
房東太太眼睛腫得像核桃似的,一下子撲到房東身上低泣着,握着拳頭對丈夫又打又罵,聲音還帶着委屈的哭腔:
“你這個變-态……變-态……!深夜去扒人家小姑娘的窗戶幹嘛?!你想對她做什麽?!你別忘了你也是有閨女的人,你願意你閨女被其他男人這麽恐吓嗎?……你說話啊!你倒是說話啊!”
房東一臉懵逼:“……我幹啥了?怎麽一點印象都沒有?”
易潇聽見病房裏的動靜後和警察一起趕進病房。
她冷靜地敘述完昨晚的經過,房東大聲反駁道:“不可能!我不會做這種事的!”
房東太太又給了他胸口一拳:“你還說謊!昨晚我親眼看見的……!要不是方小姐厲害,昨晚你就……你就犯下不可饒恕的罪過了啊!”
房東百口莫辯,急得抓耳撓騷。警察準備帶他回局裏詳細審問,房東太太一邊哭一邊拉着警察的手臂,說家裏還有個女兒,請警察寬恕。
幾個人鬧得不可開交之時,易潇卻蹙起眉,靠在牆邊托着下巴思考着什麽。
不一會兒,她扭頭看向亂糟糟一團的幾人,問房東:
“……大哥,你是不是有夢游症?”
昨晚易潇制服房東之時對方幾乎沒怎麽反抗,嘴裏說的話常人聽不懂,行為怪異,最後竟自己睡去……在那種情況下,真正的連環殺人犯定不會任由易潇制服而不反抗。
話雖如此……
易潇側目,直直地看進房東的眼底——
假如并非如此,而房東從昨晚到現在一直是在演戲的話……
“夢游?”
房東重複了一遍這個字眼,一拍腦袋說:“我爸倒是經常夢游,大半夜吓過我好幾次。我自己夢游不夢游的……我也不知道啊。”
房東太太也搖搖頭,表示沒見過丈夫夢游。
易潇喉嚨有些幹澀,給自己倒杯水,抿了一口。
房東極力請求警察給他一個自證清白的機會,易潇沒有反對,于是警察決定夜晚到房東家裏監視他的行動,以判斷他是否真的有夢游症。
連續兩晚警察睡在房東家的客廳裏等待房東深夜行動。
卧室裏,房東和太太兩人相互對視,一片漆黑之中大眼瞪小眼,死活睡不着,直到淩晨才昏昏睡去,還要早起上班,連續三天如此。到第四天,身體的疲倦最終超過大腦的緊張,剛晚上點,房東沾枕頭就睡着了。
兩名警察和房東太太三人一直守在床邊盯着房東。
果不其然,一個半小時後,看似熟睡狀态的房東忽地一下擡起雙臂立在空中,上半身“嘩”地直起,宛若上世紀恐怖電影中的僵屍一般走下床,平舉雙手,拖着腳步緩緩向外走去。
要不是親眼所見,同床共枕十多年的房東太太也不敢相信丈夫竟然夢游。
兩名警察對視一眼,相互的額頭都冒出幾滴冷汗。
三個人硬着頭皮跟夢游的房東走出家門。
易潇已經守候在門口了。
房東拖拉着腳步走向易潇住的出租屋,一路筆直前進,沒幾步便撞到窗戶的防護網,平舉的雙手插進欄杆間的空隙,接着,房東動作一變,握住欄杆開始搖晃。
松垮的欄杆和牆壁碰撞,發出吱吱響聲。
正如那一晚的窸窣聲一樣。
易潇:“……”
這次的事情以一場“鬧劇”收尾。警方勸房東早點去看醫生治好病,不要深夜再做出這種吓人的舉動。他那副僵屍模樣,就算沒有扒窗戶,也能把人吓個半死。
隔天,房東夫妻兩口子給易潇送來一份上好的大閘蟹作為賠禮。
易潇微笑着收下,心裏想的卻是一切的調查又回到原點了。
可仔細一想,這其中還有解釋不通的地方。上一世,如果每晚來扒窗的男人一直都是房東,那在方琳報警、警察連續蹲守幾夜的情況下,不可能沒人發現房東夢游的秘密。然而警察蹲守的那幾天犯人從未出現,說明犯人定然是有意識地在行動。
易潇望着房東家,緊閉着嘴。
……不,房東的嫌疑無法百分百被排除掉。
真正的變-态殺人狂可能正是那個,你篤信絕不可能是犯人的人。
易潇始終保持警惕。這房子附近沒有監控,很難發現可疑蹤跡。易潇向平行世界警察局申請配備帶夜視功能的微型攝像頭、筆記本電腦、以及其他一些備用的高科技電子設備。外出買一頓午餐的時間,有人已經把一箱子高科技産品放在家裏。
易潇打開箱子,毫不意外,最上面放着一張明信片,列出箱子裏的設備名稱和數量,落款依舊是熟悉的黑三角。
黑三角是平行世界警察局物資配備科的專屬标識。物資科工作清閑,每天只需要按照在各個世界出警警官的要求,盡快将物資送到警官手上即可。科內目前只有兩個人,一個科長,一個助理。上回易潇見到的老頭,正是物資科科長。
想到那個行為怪異的老頭,易潇啧了一聲。
老年人就是清閑,哪像她這樣充滿活力與朝氣的年輕人,恨不得一天解決十個案子。
易潇随後趁着白天沒人的空閑時間在防護窗正面和對面、家門口正面和對面等地安裝了夜視攝像頭。攝像頭與易潇的電腦相連,錄像均可持久保存。
就在安裝正對防護欄的攝像頭時,易潇忽然覺得身後有一股刺人的眼光朝着她。
她背後一僵,手上動作有些遲緩,刻意掩飾自己毫無察覺。
等過了十秒,易潇猛地扭頭看去,一道黑色的殘影瞬間消失在一角。
易潇毫不猶豫地追上去,拐一個彎的功夫,對方已然消失不見。
空蕩蕩的街道兩旁是一戶戶民居,偶爾從臨街商店街傳來時下的流行歌曲,宛若從老舊收音機裏艱難地擠出來,拂過易潇的耳畔。
她大大地吸一口氣,滿口霧霾味兒。霧霾順着血管沖向大腦,堵塞神經。
易潇有些頭痛。
驀地,一陣手機鈴聲響起,易潇接通後,得知了一個驚人的消息。
……
半小時後的公安局。
易潇在肖隊長辦公室等候。肖隊長是C市公安局下屬刑警隊的大隊長,十年前曾破獲一起震驚全國的幼女奸-殺案,成為全國警界的知名人物。肖隊長對犯罪心理頗感興趣,十年來一邊上班一邊抽時間做研究,發表了幾篇犯罪心理相關的論文,在C市各大中小學校開過主題演講會。
沒過多久,一名英姿飒爽的女警推門而入,看了眼易潇,将手中紙杯遞給她。
“方小姐,請喝水。”
女警皮膚細膩,小麥膚色,眼睛炯炯有神,身姿挺拔。
一股莫名的親切感湧上心頭。易潇微笑道謝,又問:“請問肖隊長什麽時候回來?”
“我就是。”
易潇呼吸一緊,心裏油然而生崇高敬意——
萬萬沒想到立下赫赫功績的肖隊長竟是女警花!
同樣身為女警察,易潇自然明白女性在這一行要取得成績有多麽不易。
肖隊長坐到桌子前,神色凝重了些,對易潇說:
“方小姐,我就開門見山了。你還記得前幾天你在商場抓到的女裝男性嗎?”
“記得。”
“我們經過調查發現這個人手機裏存有非常多的偷拍視頻,大多拍攝于各種公廁。其中有一部分是最近在商場偷拍的。我們的偵查員将一部分視頻和商場監控結合起來調查後發現,很多女顧客遭到了偷拍而不自知。”
易潇腦筋轉得快:“肖隊長您的意思是……我也被偷拍了?”
“沒錯。”
肖隊長抽出一份案卷資料,翻開其中一頁,上面正是經過打碼的方琳。
“今天請你來就想确認一下,照片上的這個人……是你對吧?”
易潇點頭。
“好,待會兒請你跟我們的民警去做一下筆錄,盡可能回憶一下細節,比如廁所哪裏有異樣之類的……”
肖隊長剛說沒兩句,有民警敲門叫她出去一趟。
趁着肖隊長離開,易潇拿起桌上的案卷快速翻閱。
這份案卷裏詳細記載了女裝大佬的詢問筆錄。他雖然僞裝女性進入女廁,但交代說從未偷拍過女性如廁,只想趴在地上或者隔間,親眼看一看女人如廁的風光。
他并不想和別人分享這一幕。
手機裏的視頻全都是在一個QQ群裏下載的。群主有償販賣這些視頻,群成員大多有特殊癖好——
比如,喜歡“原味”,喜歡女人的糞便,喜歡看女人如廁。
翻過案卷密密麻麻的文字部分,後面全是如廁的視頻截圖,圖片已經打碼。
易潇只掃了一眼圖,手指便顫抖着,連帶案卷紙都一起上下跳躍——
那第一張圖上被偷拍女性,正是連環殺人犯的第一位受害者。
……
沒過多久,肖隊長回到房間,一邊走一邊說道:“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我已經安排民警給你做筆錄,你不用緊張,也不用害怕。”
易潇直直地坐在椅子上不出聲,案卷材料“原封未動”似的擺在桌面上。
肖隊長說着又走回自己的辦公桌,坐下,接着說:“犯人将這種視頻上傳網絡流傳還賣錢,性質十分惡劣。你放心,我們警方這邊一定會……”
她還沒說完,忽見眼前的女人眼放異光,就好像獲得什麽珍寶似的,嘴角不斷蔓延着笑意。
這表情似曾熟悉。肖隊長自己遇到重大的案子線索時也會露出一樣的表情。
男同事吐槽說她那時的表情很可怕,瘋狂而極致,是理性之下的狂歡。
此刻,易潇臉上正是同樣的表情。
肖隊長就這樣盯着易潇。良久,她抿唇,釋懷地笑了笑,一字一句道:
“我們一定會全力以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