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22.賣卵黑中介(二)
易潇将王格給的五萬塊錢存到了自己的卡上。
在陸月的記憶中, 她和王格戀愛這三年來, 一共幫他還債、還信用卡、以及直接彙款多達萬元人民幣, 賣卵的錢更是分文未動, 全部給了王格。
B市是內陸四線小城市, 在房價飛漲的當下, 這個逐年流失年輕勞動力的城市,地段好的幾十平米房子的首付也只要十萬塊左右。
曾經,王格用來買房子的首付款, 全是陸月辛辛苦苦掙來的血汗錢。
易潇盯着手機銀行屏幕上的餘額,抿緊了唇。
驀地, 背後傳來一股異樣的眼光, 易潇還未扭頭, 後面的女人便張口,陰陽怪氣地說道:
“你這麽有錢,還來賣卵幹啥?”
易潇忙鎖屏,回頭,說話的人是同住在安康捐卵中心的楊琳。
安康捐卵中心目前住着十名等待取卵的女性, 其中大部分都是二十歲左右的年輕女孩, 有少數未成年,只有一個年過三十的女性, 就是楊琳。楊琳五官精致,唯有眼角的皺紋出賣了她的真實年紀。
“我就是想買個包。”
“買包……?你們這些年輕女孩啊, 為了個包就來傷害自己的身體, 到底是怎麽想的?我看還有好多未成年小姑娘都來賣卵, 你說她們能缺錢到哪兒去?都有爸媽養着,來賣卵還不是為了手機化妝品和衣服包包。”
易潇沒接話,莞爾道:“那楊姐,你為什麽來這兒?”
“我啊?我那老公欠了好多債實在還不清,這不沒辦法了嗎,賣卵來錢快啊。”楊琳一頓,壓低聲音,“反正我也有孩子了,這卵子啥的留着也沒用,倒不如都賣了多掙點錢。”
易潇不置可否地笑笑。她卧底在安康捐卵中心是為了尋找卵子交易的鐵證,自然不能被其他人知道真正目的。楊琳随後又拉着她聊了很多,易潇要不打馬虎眼,要不就編個謊話糊弄過去。
賣卵女孩們統一住在安康取卵中心樓上的居民樓裏。易潇搬進來時,一衆少女冷漠而疏遠的目光看得她有些起雞皮疙瘩。後來還是楊琳告訴她,這些女孩大部分在這裏住了有一周以上的時間,每天都要打那種“藥粉”催促卵泡成熟,有的人身體出現不良反應,腹部隆起,精神不振,越來越覺得賣卵折磨身心,也越來越不想開口說話。
連吃飯時一桌人相互也不搭話,各吃各的,吃完就回房間躺床上玩手機。
Advertisement
盡管賣卵過程漫長而痛苦,也沒有人出來反抗。畢竟這拿錢的買賣,有得就有失。
上一世陸月取卵的那種痛苦,易潇已經通過記憶感受過好多次了,這一世她絕不會再讓這副年輕的身體遭受摧殘,一定早日确保證據,早日離開這個嗜血的捐卵中心。
利用夜間時間,易潇将捐卵中心的各個辦公室全部找了一遍。不得不說,安康捐卵中心從內而外都把自己僞裝成一個非常正規的“無償捐卵中心”、“公益機構”,電腦裏沒有任何交易記錄,卵子流向全部記錄在冊——
全流向了不孕不育醫院。
這可去哪裏找那些從安康捐卵中心買卵的客戶呢?
……
時間一天天過去,原本住在一起的姑娘已經到了取卵日。取卵當天,工作人員開車将女孩們帶離安康捐卵中心,到B市周邊農村的樓房裏進行手術。
有些女孩在當天晚上被送回中心。她們的身體因為取卵出現嚴重不适,無法獨自回家。
有一個瘦瘦小小的女孩名叫小沐,哭了一整晚。
還沒取卵的女孩們一邊安慰小沐一邊打聽取卵過程,小沐聽完只說了一句話:
“……你們別賣了,都回家吧,太疼了,我暈過去好幾次,覺得今天就要死了。”
有人說:“賣一次卵夠我一年的工資,疼也沒辦法啊,得忍着。”
小沐擺擺手,回道:“他們……他們答應只取我5顆卵,付我兩萬五,可是……”她臉上流着豆大的汗珠,擰着眉頭說,“我覺得他們至少取走了20顆……已經取出來的卵子也沒辦法放回去,我路上就和老板說讓他再付我七萬五,可……可他們說只取了5個,後來嫌我鬧還打了我……”
“我勸你們還沒取卵的趕快走吧,這錢是搭上性命的錢,要不得啊……!”
楊琳忙追問:“取卵時他們不給你打麻藥嗎?”
“麻藥?……不得要錢啊。”
小沐的話聽得女孩們面面相觑、瑟瑟發抖,可卻沒人離開。
她身體一向不好,取卵的痛被誇張了好多吧?能有多疼?再疼也能忍啊,一顆卵子可是五千塊呢。
易潇環視一圈周圍女孩難看的臉色,默不作聲地拿起毛巾給小沐擦擦汗,想了想,還是勸道:
“取卵的痛還是其次,這家中心做取卵手術的環境很差,容易感染,會死人的。只是為了幾萬塊錢就賠上性命,不值得。”
一旁的楊琳聽到這番話,不禁皺起眉。
女孩們一夜未眠。
第二天清晨起床時小沐已不見蹤影,女孩們憂心忡忡,可很快便将昨晚的事抛在腦後——
“今天下午有高端客戶要來選人,你們都打扮好看點,該出去化妝做發型的就去,要是能被這些客戶看上,你們的價格就能翻幾倍。還有之前我教你們的,學歷說高點,別露餡。”
女孩們紛紛點頭,随後三兩成群的跑到市中心的美容美發店做造型。
易潇不急不慢地準備回房間。楊琳叫住她問:
“小陸,你怎麽不去啊?”
“我有點累,一會兒去。”
楊琳忽地湊過來,輕聲問:“你不會是間諜吧?……我看你好像不怎麽熱心這個。”
易潇一怔,笑着說:“楊姐,你關心我比關心自己還多。”
楊琳憨笑一聲不再說話。
說起間諜,楊琳反而是最不正常的一個。別的女孩在這裏恨不得一句話不說,楊琳卻巴不得問清楚每個女孩的老底。
這引起易潇的警覺心。也許楊琳就是捐卵中心安插在女孩們之中的“間諜”,一旦發現有人行為不軌,就要報告上頭,及時止損。
……
到中午,易潇一個人去附近的商場買了一條藕粉色連衣裙,一雙米色高跟鞋,又到化妝品專櫃買一套基礎化妝品,最後去發廊把頭發拉直。
恰到好處的妝容,得體而溫柔的服飾……經過易潇兩小時的改造,陸月從內到外像換了個人似的,頗有一番都市時尚OL的風格。
易潇大改造完回到捐卵中心時,前臺都沒認出來;等回到女孩們的住處,衆人目光更全部聚焦在她身上。
一雙雙眼睛裏分明寫着羨慕與嫉妒。這些女孩去街邊小發廊裏做的妝容發型相比之下又土又難看,個個粗平眉、白得發灰的粉底和熒光粉口紅,乍一看過去毫無特色,甚至更加暴露了面部缺點。
房間裏氛圍不對。易潇再待下去,能被一雙雙目光活生生吃掉。
她正準備回房間,工作人員就來叫大家到會客室等候客人光臨。
易潇想的很簡單——既然從捐卵中心這邊找不到有力的證據,那就從買家下手,所以今天無論如何也要在一群人中脫穎而出,和買主打上交道。
會議室不大,十幾個女孩進去後就沒什麽空餘了。易潇坐在最靠近門口的位置,這樣買主一進來就能看到她。
女孩們興奮地交頭接耳,易潇一臉平靜地坐着,偶爾擡頭看一圈大家開心的笑臉,不免有些悲哀。
也是此時易潇才注意到楊琳沒有參與這次會面。
……明明她才是最需要錢的那個。
片刻後,捐卵中心的馬主任帶着一名中年男人走進會議室。
男人看上去五十歲左右,西裝革履,面容清俊,身材挺拔,提着公文包進門。
女孩們紛紛張大了嘴。原以為來挑人的會是個肥頭大耳的油膩中年男人,沒想到這位客戶又高又帥,看上去還很有錢,別說賣卵了,就是賣子宮,在座的也有人願意。
易潇不動聲色。能買得起卵子的“高端客戶”,至少不會缺錢。想要吸引這些客戶,只有臉是不夠的。
“闫先生,請坐。”
男人恰好坐在易潇旁邊。他板着臉,視線粗略劃過在座女孩,越看眉頭越深。
馬主任察言觀色的功夫向來不錯,在這位闫先生主動提出離開前,對衆人說:“都做個自我介紹吧。”
十幾個女孩輪流自我介紹。
“我叫李蕊,今年18歲,剛考上一個211,九月份去上課,平時喜歡聽音樂,看電影。”
闫先生打斷:“喜歡聽什麽音樂?”
“呃,最近喜歡《學貓叫,就逗音上很火的那個,我們一起學貓叫,一起喵喵喵……”
眼看着闫先生臉色越來越黑,馬主任急忙打斷李蕊,吩咐下一個女孩開始自我介紹。
全程易潇都在觀察闫先生的反應。他這人似乎對品味要求很高,女孩們無論說什麽都入不了他的法眼。
易潇心底有數,默默在心裏組織語言。
誰料闫先生聽到第十一個人的自我介紹時實在聽不下去,起身就要走。
馬主任滿臉尴尬,急忙攔住他,問:“闫先生,怎麽了,不滿意?”
男人瞪馬主任一眼:“要不是我親眼看見這些人的水平,還真要被你們中心的宣傳手冊騙了。這些水平的卵子,白給我都不要。”
在座的女孩們倒吸一口氣,她們是沒什麽本事,可也輪不到這人這麽貶低。
就在女孩們黑着臉用眼光殺死這位高傲的闫先生之時,易潇不緊不慢地叫住他:
“闫先生,請留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