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從來都是你
唐墨剛從車裏下來, 就接到大院的電話,對面是唐老爺子。
聽着聲,剛醒沒多久, 氣還有點虛弱。
“糖糖, 到家沒?”
“爺爺, 我剛到您別操心我了, 您吃飯了嗎?”
“吃了吃了,宋姨說今天好幾道菜都是你做的,爺爺嘗了,很好吃。”
唐墨握着手機站在路燈下, 閑閑的和那頭的老爺子聊着瑣碎,長睫彎彎洩出溫暖的笑意。
“對了,爺爺, 宋姨說你入冬身體差了點,您要多重視啊,等我忙完這陣子我就抽空回來陪您住幾天。”
電話那頭宋姨端着藥進了門, 催促着老爺子趕緊喝,唐墨聽見了,也不再叨擾爺爺,讓他趕緊喝藥,爺孫倆這才挂了電話。
老爺子坐在床頭, 布滿皺紋的臉上血色很淡,但看起來心情還不錯, 接過宋姨手裏的藥一口喝完,擦了擦嘴角。
“那丫頭說,忙完這陣子就回來陪我,你改天記得把她房間收拾打掃一下。”
宋姨點頭答應着, 臨出門前回頭看了眼床上的老爺子,又靠在床頭閉上了眼。
——
翌日清晨,唐墨早早醒過來,趴在床上用外賣軟件買菜,昨天在大院跟着宋姨學了幾道簡單的家常菜,手機上的備忘錄記了四五頁,照着上面一樣一樣的下單。
結完賬,翻身下床洗漱,她看着鏡子裏的女人,眉眼舒展,透着開心。
周五那天她都向陸野打聽好了,他下午有半天調休,不用送貨,唐墨早早的便征用了這半天時間,說要和他吃飯,陸野也答應了。
在廚房等牛奶熱的時間裏,唐墨去了趟書房,從畫架旁邊拎出那把差點落灰的吉他,最近都沒時間去酒吧唱歌,手生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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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天氣也格外舒心,陽光曬得人身上暖暖的,渾身毛孔舒展開,唐墨坐在客廳地毯上,撥了幾下琴弦。
流暢的音調從手中傾瀉而出,她憑着記憶随便彈了首曲子,中間錯了好幾個調,但也沒影響她的心情。
廚房蒸汽沸騰着,鍋裏牛奶煮好,唐墨放下吉他去用早餐。
——
臨近中午,工地工人們紛紛放下手裏活去用午餐,陸野脫下工作服在。打卡機處打了卡準備離開。
“诶,陸野,不吃了飯再走嗎?”
領了飯往回走的工人碰見他,打了個招呼。
“不了。”
“人家下班和女朋友吃飯呢,湊什麽工地盒飯熱鬧,是吧陸野。”另外一個工友打趣道。
陸野沒反駁也沒出聲,只是朝他們點點頭,邁步離開工地。
周五那天,唐墨問了他周末兩天有沒有時間,當時不知是出于何種心理,自己居然回了句周日有半天調休,接下去的對話自然而然的,演變成了約飯,不過地點并不是哪家的飯店,唐墨約的是自己家。
他見識過唐墨獨自生活的能力,廚房除了用來加熱的微波爐和一口鍋,幾乎沒有什麽做飯用的工具,陸野下意識認為,唐墨約自己在家吃的這頓飯,應該也是外賣回家的。
所以當他敲開唐墨家的門,裏面透出煙霧缭繞腔人喉鼻的濃煙時,難得的,傻眼了。
“咳,咳......你怎麽這麽早就回來啦。”
唐墨手裏舉着鍋鏟,早上還打理妥帖的長發這會被夾子挽在了腦後,神色慌張無措。
陸野估摸算了下時間,他下班的時候十一點半,回來這段時間不超過半個小時,現在差不多是十二點左右,很早嗎?
唐墨沉迷廚房完全忘記了時間,手忙腳亂下還以為現在還早,所以開門看到陸野,腦子完全空了。
“你在做飯?”
陸野沉聲問道,語氣裏夾雜着一抹不可置信。
唐墨還沒來得及回答,房間裏面便飄出一股燒糊的味道,兩人對視一眼,皆愣。
然後陸野先唐墨反應過來,邁步進門,沖進了廚房。
鍋裏的熱油燒着幾片姜蒜,這會已經漆黑變色了,滾滾濃煙充斥的廚房,地上臺面到處堆積着散亂的東西,足以看出做飯人的慌亂。
唐墨跟着陸野跑進廚房,看到鍋裏的東西,驚呼一聲。
“啊,我的菜。”
陸野......
你的菜,就幾片姜蒜嗎?
陸野伸手去開排風扇,按了幾下沒動靜。
“壞了。”唐墨在他身後小聲提醒着。
她從住進來就沒做過飯,平時煮個早餐什麽的完全用不上排風扇,也是今天運氣好,剛開張設備就不給力。
瞬間,廚房裏的兩人都沒了下言。
唐墨覺得尴尬,自己提出的約人在家吃飯,結果弄得一塌糊塗,她甚至連摘青菜都笨手笨腳的。而陸野,覺得意外,意外唐墨說的吃飯,居然是自己做。
唐墨看了下客廳的時鐘,十二點過十分,陸野在工地幹了一上午的體力活肯定餓了,看着廚房滿地的狼藉,她忽然就洩氣了。
“算了,要不還是點外賣吧。”
她轉身出去準備拿手機,手腕卻被人一把攥住,腳步停在原地。
“不是要做飯嗎?”
唐墨慢慢轉頭,睜大了眼看他,“啊?”
陸野下颚微擡,示意廚房這堆東西,“還做嗎?我幫你。”
忽的,唐墨低迷的情緒波動,覺得站在一團亂糟糟的東西裏,好像也沒那麽糟糕。
臺面上的水槽裏浸了一把青菜,綠油油的很嫩,陸野大手一薅甩幹水分放進籃子裏,然後動作熟練開始切配菜,而另一旁的唐墨,則抱着一堆外賣送過來的調料在研究。
“生抽,老抽......有什麽區別啊?”
“生抽調味,老抽上色。”陸野聽到她的嘀咕,順着回了句。
“料酒呢,用來幹嘛的?”
“去腥腌制。”
“哦哦,鹽,糖,雞精......”
唐墨把各種調味料一一拆開擺好,幾乎每一樣的說明書都會認真看一遍,陸野不經意間側過頭看她,挽起的長發落下幾縷垂在臉側,隐隐透出尖細的下巴,嘴唇紅豔豔的一張一合喃喃着自言自語,表情認真。
無端的,那孤寂冷暗的胸口被一抹溫熱充盈着,不知道多久了,這樣帶着煙火氣息的生活,已經忘了多久沒觸及過了。
從部隊回來後他就一直是一個人生活,像個行屍走肉一般活着,工作吃着盒飯沒有朋友熟人,夜晚伴随着噩夢入睡,就這樣日複一日,簡單貧乏,他一直覺得這樣一輩子就挺好的,直到眼前這個女人冒冒失失的闖進他的生活,在他還沒意識到的時候,生活的軌跡就已經開始扭轉了。
“陸野,你看到我買的青椒了嗎,我怎麽找了一圈都沒看到啊。”
唐墨拿着送貨單轉身,陸野猛地收回視線,手上動作慌了一秒。
“青椒我拿出來泡在水池了。”
“哦,那就好,東西都在,可以炒菜啦。”
一頓飯,幾乎在陸野的全力幫助下總算有驚無險的完成了,桌上擺着三菜一湯,賣相看起來十分不錯,比昨天在大院做的有進步。
唐墨盛了飯上桌,遞給陸野一份,很有自知之明道,“今天辛苦你了。”
這頓飯确實是辛苦陸野了,從摘菜洗菜配菜到最後下鍋,唐墨做的只是拿着勺在鍋裏象征性的翻炒了幾下,後來還因為油濺的太厲害差點逃出廚房,被陸野拎着後頸繼續站了回去,否則連炒菜那步驟都不是自己完成的。
陸野接了碗,語氣帶着戲谑,“你也幸苦了,颠勺不易。”
唐墨聞言,想反駁,可無奈事實擺在眼前,無話可說,只好埋了頭吃飯。
陸野看她塞的撐圓了的雙頰,忍不住勾了下唇角。
客廳的牆面上時針指向一點半,早就過了吃飯的點,兩人吃的有滋有味,陽光從窗臺落進來,照亮室內一片,窗外車鳴聲偶爾響起,平添幾分溫馨的滋味。
飯後唐墨自然的接過洗碗的活,做飯不行,收拾起來還是不馬虎的,陸野沒和她争,獨自走到客廳,打量着四周。
兩人雖然住在對門,可戶型完全不一樣,他那邊就一室一廳的格局,唐墨這兩室一廳地方寬敞很多,看得出房子被人精心裝扮過,處處透露出主人的心思。
他記得唐墨那次說過自己畫室被偷了,看來除了酒吧駐唱還有另外一份職業,客廳的牆上挂了幾幅框裱起來的畫,風景人物類型不一,陸野看過去,被一副玫瑰畫吸引了視線。
畫中的玫瑰開的很烈很紅,昂揚着枝條怒放,花瓣上沾着露水,嬌豔欲滴。
莫名的,陸野覺得這朵玫瑰很像唐墨,一樣的豔麗張揚,帶着鋒利的刺,內裏卻柔軟的不像話。
一旁的櫃子上還擺放着各類稀奇古怪的東西,一張被塗了漫畫的cd,素色的茶杯上勾勒着水墨,還有形狀各異的石頭上,全都被畫上了各種圖案,在唐墨的筆下,這些單調普通的物件,都像褪去了本身的顏色,令人眼前一亮。
在這之前,陸野接觸的唐墨都是她呈現在自己眼前的模樣,她表露的什麽樣子陸野理解的便是什麽模樣,可真正走進她的房子,看到她生活的痕跡,細微末節裏,才能發現,有些東西,遠比顯出來的更加吸引人。
唐墨收拾完從廚房出來時,陸野正盯着茶幾邊上的吉他在看。
唐墨的吉他上也被自己用水彩勾了副簡單人物畫,只有一個淡淡的輪廓,坐在地上身邊放着一支玫瑰正在彈吉他,那是她的自畫像,畫的并不明顯。
陸野聽到她的腳步聲靠近,沒有擡頭,“這上面的人是你嗎?”
唐墨有點意外,“你怎麽看出來的。”
“猜的,或者說感覺。”
唐墨走到茶幾邊上拿過那把吉他,就着毛茸茸的地毯坐在地上,仰着臉,睫毛在眼簾下垂出陰影。
“為了感謝你今天幫我完成這頓午飯,我給你彈首歌吧?”
上一次,唐墨在酒吧後門邀請陸野聽歌,被他拒絕了,說下次有機會單獨唱給他聽,她想這次應該不會被拒絕吧。
陸野屈身坐在唐墨對面,靠着沙發,輪廓在陽光裏格外清晰。
他說,好。
唐墨在酒吧駐唱第一次上臺表演都沒像現在這般緊張,太久沒碰了,又怕發揮失常又忍不住心慌。指尖在手機屏幕上劃了好久的樂譜,挑不準。
她擡頭問陸野,“你想聽什麽歌?”
陸野差點脫口而出就上次酒吧唱的那首,而後反應過來,那次他在臺下聽歌,唐墨并不知道。
“都可以,你選就好。”
唐墨只好繼續埋頭選歌,怕陸野等久了,最後閉上眼随便劃了幾頁,心中默念三個數停下後,睜眼。
就這首了。
我們都一樣。
唐墨撥動琴弦,流暢的音調從指縫流出,她看了眼陸野,察覺對方視線,忽的,像吃了定心丸,跳動的心髒被一雙大手攥住,溫柔的安撫着,逐漸歸于平靜。
“推開窗看見星星
依然守在夜空中
心中不年多了些暖暖的感動
一閃一閃的光
努力把黑夜點亮
...”
午後靜谧的客廳中,被陽臺穿透進來的光線切割的明暗交錯,茶幾上擺着早晨剛送來的花束,透着股淡淡的芬芳,女人輕柔的嗓音裹着吉他舒長緩慢的音調,似一陣微風拂過,讓人不由的放松了身心,沉浸其中。
陸野的視線一直沒有移開過對面,酒吧那晚他站在黑暗裏聽着她在臺上唱歌,聲音從四周的音響流出,多了幾分疏離,而現在,唐墨就在他觸手可及的對面,沒有嘈雜的環境,傾聽的觀衆也只有他一個,自己坐在光裏,真實而熾熱。
“這世界那麽大
我的愛只想要你懂
陪伴我無盡旅程
你知道我的夢
你知道我的痛
你知道我們感受都相同
......
......
黑夜過後的光芒有多美
分享你我的力量
就能把對方的路照亮
......”
都說有些歌能唱出感同身受,唐墨在無意識中選下的這首歌,似乎恰好就是唱給他們兩個人的,他們都有一段黑暗且不言提及的過往,曾經一度沉浸其中無法掙脫,唐墨走出來因為被拯救那天就遇到了光,而陸野也在慢慢放開執念,試圖走出黑暗。
這世界太大了,一生會遇見無數人,匆匆而過,但好在有些人交錯後命運再次給了機會,唐墨死命攥住了這次機會,不管不顧的朝着她的光靠近。
從一開始,就一直是陸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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