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病
晚上十點, 唐墨從A市飛戎城的飛機終于落地,幾乎晚點了整整十個小時,差點就要改航班。
夜晚戎城的天氣比A市還要壞, 天氣預報說下午雨勢有變小, 可臨近深夜, 暴雨再次襲卷而來, 機場門口全是等待打的的乘客,隊伍排了老長。
唐墨掏手機給伍洋打電話,那邊半天沒人接,估計又倒在哪處溫柔鄉去了。
就在她躊躇不定時, 站在她前面的乘客用打車軟件約到了車,詢問身旁有沒有拼單的。
唐墨問了一下那人的目的地,發現離自己住的小區不遠, 兩人一拍即合,拼了單。
雨幕連天,車窗都被大雨遮住了外面的視線, 司機先送了另外一個人去目的地才繼續送唐墨。
唐墨靠在後座,盯着水珠砸在窗戶上,散開成一朵朵水花。
不知道這個點,陸野回來沒有。
飛機晚點的多個小時裏她就有點後悔昨晚沒堅持打通陸野的電話了,那種迫切想要聽到對方聲音的念頭, 随着時間的推移,變得越發濃厚。
人有時候就是這樣, 彎彎繞繞總也走不出那條死胡同,把自己困在裏面,恍然經過某一瞬間,死結就解開了, 所有的問題都成了作繭自縛。
喜歡就是一腔孤勇,這才是唐墨的性格。
司機送到小區樓下,唐墨沒有帶傘,迎着大雨從後備箱裏搬出行李,匆匆忙忙的跑進樓道裏,不過一會,地面便積起一灘水漬。
幸好這次出差沒帶太多東西,行李箱不重,提着走到二樓,把行李放進玄關後,轉身就往對面那戶走。
從走之前的躲避到此刻的直面,一切都有跡可尋。
咚咚咚。
咚咚。
Advertisement
咚。
唐墨敲了三次鐵門,裏面還是沒有動靜,就在她以為陸野沒在家時,門口被拉開一條縫隙,高大的身影從裏面透出來。
唐墨垂着頭,心髒差點蹦到嗓子眼,她不敢擡頭直視對面的男人,因為她怕看到陸野的眼睛,接下來的話就說不出口了。
“陸野,你......”
可醞釀已久的話還是沒有脫口而出,因為站在門口的男人忽的往前傾倒,狹隘的門縫被擠開,陸野整個身體筆直的朝外砸過來,唐墨慌亂的擡手,接不住男人。
兩人差點齊齊摔在門口,好在唐墨及時撐住牆面,她死命揪着倒下來的男人。
這一瞬間,才感覺到手心觸及的冰涼。
她倉皇的拽起男人,兩人倚在樓道裏,陸野整個身體的重量全壓在唐墨身上,呼吸聲很重,渾身像泡在冰水裏浸過似的,僵硬且冰冷。
“陸野,陸野!”
唐墨騰出一只手拍了下男人的後背,沒有任何反應。
壓在她身上的似是一具屍體般,除了噴薄而出的氣息,完全沒了活人的觸感,唐墨快要吓瘋了。
她咬着牙拖着幾十公斤重的男人進屋,瞬間被屋內透涼的冷氣激的渾身一抖,陽臺的窗戶已經全被打碎了,冷風灌進來,陰冷又潮濕。
室內也沒開燈,烏黑一片,腳下到處能碰到滾動的物體,唐墨摸索着把人放倒在沙發上,轉身去牆上摸燈開關。
啪嗒按了兩聲,燈光沒亮。
看來暴雨的原因,小區裏都停電了。
唐墨從口袋裏摸出手機打亮手電筒,當照亮周圍一圈的視線時,愣住了。
剛才進門不斷碰到的物體全是喝空杯丢棄在地上的酒瓶子,僅是能看清的範圍裏都有十幾瓶,走近沙發處,茶幾上堆滿了煙頭。
若不是冷風一股股灌進來,這裏的氣味可想而知。
沙發上躺着的男人已經沒了知覺,唐墨都不知道他人都這樣了,是怎麽聽到敲門聲又是怎麽去開的門。
他那渾身僵硬冰冷的程度,已經不知道在這陰冷冰涼的空氣裏待了多久。
明明走之前陸野還好好的,怎麽突然就這樣了。
唐墨已經沒了心思去想其他,當務之急是沙發上的男人,她都害怕陸野已經被凍壞了,在門口時他是徑直砸下來的,四肢都像已經被凍麻木了。
停電導致諸多不方便,客廳被冷風刮的嗚嗚響,根本不能多呆,唐墨咬咬牙,拽着男人的手臂拖了起來,即便她的力氣在女人裏面不算小的,可挪動一個将近一米九的精壯男人,還是很困難的。
費了半天勁,才慢慢挪到卧室門口。兩人被阻在狹窄的門框,挪了幾步,一個踉跄,兩人跌着摔進了卧室。
砰的一聲巨響,唐墨覺得自己腰快斷了,她都來不及去想自己磕到地方,黑暗裏急忙去摸索陸野,本來就不知情況如何,萬一摔到哪出事可怎麽辦。
索性摔倒時有阻力攔了一把,摔得應該不重,唐墨拖着男人的身體挪到床上,深秋冰涼的夜色裏,後背已經出了一層薄汗。
唐墨怕陸野凍出毛病,床上有的被褥全部堆到他身上,後面衣櫃裏僅有的幾件衣服也被她拖了出來,堆在床上。
她跪坐在床邊,雙手捧着陸野的臉湊過去。
小心翼翼。
“陸野,陸野。”
她需要陸野的回應,不然就快要窒息了。
唐墨壓低了聲音,顫抖着一聲一聲繼續叫他,“陸野,陸野,你回應一下我好不好,就一下。”
“你別吓我啊。”
“我不是故意躲你的,你到底出了什麽事啊,為什麽成這個樣子了。”
“陸野,你回應我一下就好。求你了。”
唐墨抱着男人的臉貼過去,觸感冰的她渾身發抖,如果沒有那薄熱的呼吸聲,她懷裏的真的就是一具屍體無異了。
這樣下去不行,太冷了,床上的人完全凍的跟冰塊似的。
外面暴雨連天,又是深夜,唐墨不知道打120,救護車多久才能到。
“咳......咳,咳!。”
床上的男人忽然劇烈咳嗽起來,胸膛極速起伏,眉頭幾乎皺在一起。
唐墨連忙湊過去,輕拍着陸野的胸口,“陸野,陸野,沒事的沒事的。”
陸野像是陷入層層噩夢般,呓語着胡亂不清的話語,渾身激烈掙紮,眉頭越鎖越緊,連呼吸聲都變深。
唐墨伸手從被窩邊縫伸進去,試圖握住陸野的手,可男人攥得太緊,一刻不松,而且被窩裏仍舊冰冷一片。
她盯着痛苦難受的躺在床上的陸野,思忖幾秒,抓起桌上的手機轉身去了廚房。
唐墨對廚房的認知幾乎為零,連最基本的點火都研究了很久,鍋子裏盛了水放上去,等待的時候裏,她往返在廚房和卧室,一邊觀察着陸野的狀況一邊注意着熱水。
好不容易燒開了一鍋,想找了個盆倒進去,中途因為視線昏暗灑了一半出來,滾燙的熱水淋在唐墨的手背,燙的她差點撒手把剩下的全丢了。
接了熱水後,又找了條毛巾端進卧室,用熱水的溫度一點一點的捂熱床上的男人。
熱水燒了一鍋又一鍋,毛巾從男人的手臂到胸口到大腿,僵直冷硬的身體終于開始回暖,一直魔怔着的陸野也慢慢松開了眉睫。
唐墨已經累的意識都不清晰了,捂完最後一次毛巾,她小心觀察着男人臉上的表情,見沒什麽意外,便掀開被子躺了進去,在被窩裏找到陸野已經松開的手,唐墨把自己的手指放了進去,十指相扣攥得很緊。
然後便倒頭不醒人事。
陸野是從漆黑密布的噩夢中驚醒的,睜開眼時,夢境和現實都分不清。周圍入目皆是黑暗,房間裏窗簾拉的很緊透不進一絲光線,晝夜不分。
額頭撕裂的疼痛和身上炙熱的觸感逐漸将他拉回現實,熟悉的房間熟悉的床。
身軀稍動,便立刻僵住,床上除了自己,還有另外一個人。
陸野側頭看過去,女人下巴窩在被褥裏,雙眸緊閉長睫落下陰影,小巧的鼻子随着呼吸聲起伏。
某一瞬間,陸野又覺得在做夢了。
唐墨怎麽會在這裏,在他床上。
可腦子炸裂的痛感容不得他多想,渾身像是千斤重,壓的喘不過氣,陸野倒頭再次栽進枕頭裏,昏迷之前,身側的女人朝他靠攏,貼着他的胸膛窩進去。
陸野聽到胸口細碎的呢喃。
是唐墨在叫自己的名字。
很輕很軟,痛楚襲卷過神經,唯有那幾聲低喃,安撫着陸野的傷痛。
陸野剛昏過去沒多久,唐墨便醒了,她是被熱醒的,睡夢中像是跌入火爐,周圍都是滾燙的。
一睜眼,撲面而來的便是灼熱的呼吸聲。
唐墨被男人箍在懷裏緊緊的,身上燙的吓人,觸手可及的皮膚都是粘膩的汗漬。
她掙紮了幾下,無奈男人力氣大的吓人,完全不能動彈,在她動作間,陸野似乎有些不耐,濃眉緊鎖呼氣聲更大了。
看他的樣子,估計是發燒了。
外面依舊狂風暴雨,屋內黑壓壓的一片,蜷縮在床上的兩人交融着呼吸和味道,唐墨伸出手,在黑暗裏摸索着去觸碰陸野的嘴唇。
幹,澀,帶着熱度。
指尖描繪着輪廓,然後挪開。
她靠在陸野懷裏,慢慢湊上去。
親了一下,然後咬着男人的唇瓣在齒間厮磨。
不過幾秒便退開了,發燒的男人貪戀那抹涼意,急切的要去尋找剛才的感覺。手上的勁松了幾分。
唐墨趁着這個機會,猛地拉開腰間的大手,從床上翻坐起身,然後摸着被角給男人蓋了個嚴實。
上半夜敷熱水,下半夜摸涼水。
唐墨用濕毛巾蓋在陸野額頭上,隔一會換一次,直到熱度稍退。
她趴在床邊,用手機屏幕的燈光照着床上昏迷的男人,棱角分明,堅毅又好看。
一邊看,空蕩蕩的胸口慢慢鼓脹起來。
唐墨伸出手,從陸野的眉梢到高挺的鼻梁到剛才親過的嘴唇,一寸寸滑過,眼中的感情絲毫沒有遮掩。
“陸野。”
靜谧無聲的空間裏,傳出一聲近乎呢喃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