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三更合一 (1)
無言的幹澀逐漸蔓延在兩人之間, 早上因為混亂加之匆忙,各自都來不及去整理一夜過後的情緒,經過這一整天的沉澱, 都恢複了理智和思緒, 明明白白的道理和無法開口的言語。
唐墨耐不住磨, 先開了口, “你找我有事?”
陸野把門把手上的藥袋取下來遞過去,唐墨好奇的接過扯開看了眼裏面藥盒上堂皇的幾個字,向來厚臉皮的雙頰爬上紅暈。
“嘭。”的一下,迅速收攏口袋。
“你特地來給我送這個的?”
陸野皺眉, 特地這個詞用在兩人莫名厮混一夜後的現在,好像不太合适,可這藥也确實是給她的。
見人依舊不說話, 唐墨靠在門框上,不鹹不淡的打量道,“聽說吃這個對身體不好。”
“我讓醫生拿了副作用最小的一種。”
“你還找醫生問了?”
“嗯。”
“你怎麽問的啊?”唐墨抱着胸, 看不出半點不好的情緒,反而話語裏透着股樂而不自知。
陸野再次閉了嘴,樓道的聲控燈沒亮,屋外的路燈透進來隐隐綽綽的,只看得見男人的側臉。
兩人就這麽沉默了幾秒, 唐墨勾着塑料袋哼笑了下,沖對面的人點了下頭, “謝謝啦,藥我會吃的。”
話畢,準備轉身進門,卻被人從身後拉住了手腕, 薄熱的掌心貼着那塊細膩的肌膚,溫度攀附而上。
“唐墨。”
唐墨停住腳步,并沒有轉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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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不到對方神情的陸野靠着聲音在這安靜的氛圍裏想要表達些什麽,可話到嘴邊,又像被堵住了喉嚨。
等了幾秒,陸野再次開口,“昨晚的事,對不起,是我沖動了,你想打我罵我,甚至去告我,我全都接受。”
唐墨轉身,看着陸野。
一秒。
兩秒。
十秒。
“沒了?”
陸野沒有看她,加了句,“你想怎樣,我都可以。”
“我要你娶我呢?”
對面沒了聲音。
唐墨眨眨眼,說不失落是假的,但上床也是她心甘情願的,即便沒有昨晚,她也會找個時間上了陸野,她沒想拿這件事去威脅陸野說負責,問他只是試探,結果也是預料之中。
唐墨走出門,目光徑直看過男人的眼睛,兩人視線相碰。
“陸野,成年人男歡女愛很正常,我喜歡你和你上床這都是我心甘情願的,這不算□□,你沒錯也不需要負責任更不用對我有任何負擔,我挺開心的啊,還好你沒有說娶我,你都不喜歡我如果答應娶我我會特別不開心,你有你的原則,我也有我的底線,和喜歡的人上床我覺得不虧。”
說罷,唐墨伸出食指點點男人的胸膛,長睫蓋住狐貍眼的光,鼻尖挺翹,只見她嘟嘟囔囔,像是在吐槽,“只是,你能不能以後別那麽冷漠,我真的挺喜歡你的,可不可以給我一個機會啊,陸野。”
陸野不知道事情怎麽會發展成現在這個樣子,好像卡在那裏不上也不下。
他做好了一切準備,任打任罵唐墨說出任何條件他都可以接受,但是唐墨沒有,她只是說昨晚不過一場男歡女愛不必放在心上,讓自己給她一個機會。
明明比那些想象中的要求要不值一提的多,他大可答應過後依舊冷漠,可就是有什麽,像擰不過那道彎,被系了個死結,一切都是不對的。
陸野垂眸,面前的女人仰着白皙的臉蛋,渾身透出一股似有若無的玫瑰香,很熟悉的味道,就是昨晚讓他沉溺上瘾的那股味道,唐墨睜着眼,裏面清清亮亮的一眼望到底,盛着幾分期待,等他回答。
陸野差點就要說好了,猛地一陣涼風襲來,清醒了。
他推開唐墨,往後隐了半步。
“對不起。”
語氣慣有的冷硬,如果細聽分明帶着張皇。
唐墨被拒絕的幹脆,明明已經習慣了,可她當下不知道賭的哪口氣,不想饒人。
“為什麽?我都不需要你馬上有所回應,我只是要你給我一個機會,別那麽冷淡而已。”
“我們不适合,你不要在我身上浪費時間。”
“你總是這樣說,都沒有試過你怎麽就知道不适合,浪費也是我的時間,你憑什麽拒絕的那麽幹脆。”唐墨知道自己有些咄咄逼人了,可不趁着這個機會,她覺得自己和陸野以後都只能這樣了,不熱一直冷不進反而退。
聲控燈被聲音吵亮,兩人暴露在光線裏,一個有意避讓,一個步步緊逼。
終于在這沉悶的氛圍裏,陸野開了口。
“唐墨,你說過,感情不是一個人的事,即便今天我答應了你給你一個機會,但以後呢,我依舊不會不喜歡上你,不會對你産生感情,又何必多此一舉吃這道苦,你很好,但不值得把心思浪費在我這種人身上,對不起。”
說完,燈滅,陸野轉身打開對面的門走進去。
關門聲不大,卻隔絕了裏外兩人。
陸野進門後站在玄關處像是被定住似的,四肢僵硬,提着的那口氣也一直沒松開,直到聽到對面的關門聲,他才卸下緊繃的肩膀。
屋內沒有開燈一片漆黑,帶着深秋的寒意,絲絲扣扣的滲入骨髓,陸野一直站在門口,幾乎要和黑暗融在一起,明明寒夜刺骨涼,他的後背卻透出一股薄汗,捏緊的拳頭松了又緊,緊了又松,無聲的表露着他的心境。
直到這一刻,他才明白了昨晚在樓下等唐墨時沒想清楚的那份脫離掌控的預料之外。
是兩人之間的關系。
再早一點的話,從他那晚在酒吧後街兜兜轉轉最後還是去聽了那首傲寒開始,一切就已經脫離了原本的的軌道。
陸野從黑暗的客廳走到卧室,裏面只有一張床和一張桌子,他走到桌子面前拉開抽屜,裏面躺着兩張銀行卡,一張用來固定轉錢出去,另一張是他入伍那年老頭子給他的,裏面有五萬塊錢,這麽多年了分文沒動。
他看着兩張銀行卡,把老頭子給他的那張拿了出來放在桌面上,然後掏出手機給房東發消息。
——
淩晨兩點,陸野睜開眼,放棄了入睡的打算,抹了把額頭,從床頭拿出煙抽了起來,深夜寂靜,除了打火機的聲音,一切仿佛都停滞不前。
抽完起身,錢包從床邊蹭掉到地上,陸野伸手去撿,剛好看到塑膜裏那張碎了照片。
這是他進部隊那麽多年唯一的一張照片,某次出完任務歸隊途中,他們幾個躲在深山裏偷偷照的,後來洗出來了一人一張。
陸野透過窗外隐隐的光線入神的盯着照片,一個個熟悉的相貌看過去,最後停在他身邊那個臉黑牙白笑的燦爛的人身上。
他記得那次任務後,李凡休了三天假回了趟家,回來的時候偷偷背了一罐辣椒醬,半夜塞他被窩裏,小聲湊在床頭跟他說,陸隊,我知道你吃不慣這邊口味,我特地讓我媽做的,開胃下飯,你藏着自己吃別拿出來。
李凡總是這樣,從進部隊第一天起,不管陸野願不願意,一股子勁往上沖,踢到鐵板也無所謂,反正笑嘻嘻地說,跟着野哥有出息。
無端的,想到對面那個女人,也是這樣,一根筋,拒絕冷臉漠視,對她都不管用。
陸野合上錢包,想出去拿啤酒,走到客廳才想起來,昨天買的那箱啤酒搬去工地分了,索性睡不着,陸野拿上鑰匙出了門。
晃晃悠悠的又走到了昨晚那家燒烤的對面,回來時店門口就吵吵嚷嚷的,現在居然還在糾纏,屋裏屋外的沒有幾個客人,陸野剛走過去,就聽到一聲響動,桌子被人踹翻了。
“媽的,不賠錢是不是,那就直接報警處理吧,我們不想再拖下去了。”
“不是,我這酒真的沒問題啊,你們相信我。”
“相信個屁,這裏都是最近喝了你的酒出問題的人,還有醫院的檢查報告,還想狡辯。”
話畢,周圍的人跟着應和。
陸野拉住站在外側的一個人,問他,“這怎麽回事?”
那人看了他一眼,小聲回他,“這燒烤店老板賣假酒被人舉報,然後這些混混聽說了就上門訛錢,說喝了他的酒出了問題,死皮賴臉糾纏了好久換了幾撥人,把客人都弄跑了。”
陸野聞言,黑眸微斂,本就不好看的臉色更黑了。
那人還在噼裏啪啦,“我就說這老板活該,上次我來這吃燒烤點了兩瓶牛二,喝着就不對勁,回去就暈了大半宿,真黑心啊,牛二都賣假貨。”
陸野沒聽完,轉身便離開了,裹着寒風,背影看起來有點攝人。
難怪昨天他腦子昏昏沉沉的不清醒,按照他的酒量不應該喝這點就醉了,原來是喝了假酒。
所有事情都有了緣由,可陸野還是覺得胸口堵着什麽化不開,而且愈發煩躁。
從便利店買了幾瓶啤酒回家,躺在沙發裏有一口沒一口的喝着,半夢半醒間,有什麽掙脫了桎梏,出現了他的面前。
清早,第一縷陽光透過窗臺灑了進來,陸野皺着眉伸手去擋眼皮,不小心碰到茶幾上的酒瓶。
嘭的一聲,砸碎在地上。
清脆的響動徹底喚醒了陸野,他慢慢睜開眼,渾身帶着低氣壓的躁意。
小區外面萬年不變的叫賣聲,茶幾上的手機跳動着好幾條信息。
陸野撐着額頭摸過手機看信息,今天他輪休,工地的人叫他記得中午過去領工資。
茶幾周圍四處散落歪倒着酒瓶子,地上還碎了一支,酒液順着地板淌出痕跡,空氣裏都彌漫着一股頹廢的味道。
陸野呼嚕一把寸頭,面無表情起身洗漱,出來後又把地上的酒瓶子收拾好裝進垃圾袋,臨出門時看了眼卧室桌上那張銀行卡,想了想,沒有帶上。
走出門的瞬間,視線便被樓道裏的一袋垃圾吸引。
對面門口用白色塑料袋裝着一袋垃圾,看樣子是半夜丢出來的,裏面還有幾根吃剩的烤串,東西不多,一眼望過去陸野就看到那袋自己在藥店買的東西,盒子拆了封藥丸也沒了,另外一盒結賬時順手拿的糖盒卻沒拆開,和藥盒一起被丢棄在垃圾袋裏。
唐墨搬過來那麽久,從未在門口丢過垃圾,這堂而皇之的操作,彰顯着明明白白的意思。
陸野不知道該擠出什麽表情來面對這袋垃圾,良久,似是無奈走到對面拎過那袋垃圾帶下了樓。
門縫裏,唐墨看着那道走遠的背影,咬咬唇,哼了聲悄悄帶上門鎖。
——
另外一邊。
工作室被偷畫被損壞,畫展不能如約進行,只能推後,唐墨和許漫聯系了相關負責人溝通情況,可結果不盡人意,電話裏回應的含含糊糊,壓根沒給出定論。
許漫最近為了工作室的裝修和畫展的情況忙裏忙外的,操了不少心,人都瘦了一圈,本來唐墨周五晚上在豪泰酒店約了桌飯局,準備請對方負責人過來,面對面商量下進展,最後想了想還是沒告訴許漫,自己一人赴約。
豪泰是戎城數一數二叫得上名號的酒店,背靠着唐氏這顆大樹,近幾年發展愈發搖搖直上。
唐墨沒刻意回避自己作為唐氏總裁女兒這個優享的權利,直接一個電話打到唐正秘書那,說周五晚上要在豪泰定個包廂,沒過五分鐘,秘書回電話過來說都已經安排好了。
末了,不知是不是唐正借秘書口多囑咐了兩句,讓她自己多注意,有什麽問題随時找他。
唐墨笑着說好,挂了電話心裏沒太大波瀾,像是習慣了。
周五晚上,唐墨開車到豪泰,把鑰匙給泊車的人後,跟着門口的引導徑直往裏走,估計是秘書特地吩咐過,來迎唐墨的人站了兩排,最前面的那人胸口挂着經理的牌。
唐墨是過來請人吃飯商量事情的,這排場亮出來,到時候她都不好向對方解釋,她側身交代了一番經理,按平時正常流程來就好,不必刻意。
最後她們包廂還是比一般包廂多了幾位服務員,唐墨見不礙事便沒有多計較。
掐着時間點,約的對方負責人逐一過來,估計對方也沒想到唐墨居然會把吃飯地點約在豪泰,畢竟這邊的包廂不對一般人開放,一個個進包廂後都熱切的和唐墨打招呼,仿佛電話裏婉言謝絕的是另一派人。
飯局開席,服務員開始上菜,道道精致價格不菲,桌上坐的都是見過世面的人,即便是在豪泰的包廂用餐,依舊八風不動面不改色。
唐墨掃了一圈,絕大部分都是畫展對接時打過照面見過的人,她端起面前的紅酒起身,落落大方。
“各位老板,負責人,今天能請到諸位過來吃這頓飯是我的榮幸,也多虧大家的幫助,我工作室的畫展之前才能進行那麽順利,今天這頓飯局主要是感謝,這杯我敬在座的諸位,希望大家今天都随意點,吃得開心。”
唐墨很少來這種場合,之前都是許漫在應酬,仰頭悶完杯中的紅酒,手腕還有點抖。
桌上的衆人看她喝完,安靜了一瞬,幾位大頭忙開了口,順着她的話,蜿蜒迂回打太極似的又圓了回去。
帶着某種目的的飯局本就不單純,唐墨心知今天的任務,面前的碗筷基本沒動過,一直端着酒杯應酬在席間,燈光交酬,每個人都戴着面具,說着違心話。
轉了一圈,唐墨放下空酒杯,舌尖抵着上颚掃了掃,有點躁,這群老狐貍根本不是那麽好對付的,接着她的酒嘴裏的話說得好聽,可并沒有半點實質性的作用,肚子裏空蕩蕩的都是酒液,唐墨忽然有點後悔沒帶許漫過來了,自己在這群□□湖面前到底嫩了點。
“唐小姐。”
一道聲音拉回了唐墨的思緒,轉頭看到一位年近五十卻保養得當的男人,端着酒杯笑的儒雅。
唐墨只認了一眼就看出面前這位是畫展中心的負責人李齊連,她們的場地問題就要找他解決,這是所有問題的根本,重中之重。
唐墨連忙起身,笑着應承,“李館長,您...”
男人擡手打斷了她的話,酒杯晃了晃,笑顏相對,“唐小姐,咱們打過那麽次交道了,總是李館長李館長的叫,太生疏了吧。”
唐墨沉默着,沒開口。
“如果你不嫌棄的話,叫我一聲李哥吧。”
唐墨黑眸閃過一絲不耐,年近五十的男人了,讓她叫李哥。
李齊連似乎看出她的遲疑,笑着打趣,“按照我的年紀估計和你爸差不多,你都可以叫我叔了,但人嘛,總是不服老,年紀改變不了,稱呼總想被叫年輕點,你要是覺得別捏,就叫我一聲劉叔,沒事的。”
這一番話出口,唐墨縱使覺得再別扭也得開口,眼前的男人也曾接觸過幾次,為人謙和有禮,不像是會有所企圖那種人,更何況一個稱呼罷了。
沒再糾結,唐墨叫了她一聲,“李哥。”
“行,唐小姐,沖你這句李哥,咱兩碰一個,你抿一口意思下就好,剛才看你喝了不少。”
酒杯相撞,發出清脆的響聲,男人一口喝完了酒杯裏的紅酒,朝唐墨微微颔首。
“聽我助理說,你的畫展出問題了?”
唐墨聞言,捏着酒杯的手指緊了緊,回他,“嗯,出了點小問題,可能要推遲。”
說完,擡眸看着對面的男人,語氣有點急,“那個...李,李哥,畫展場地的事我和您秘書溝通了幾次,他說最近幾個月安排都比較緊湊,能不能麻煩您幫個忙,看能不能往後騰出個空位來。”
李齊連聽罷,眼鏡下眸光閃過,似乎是在思考着什麽,過了幾秒後才回複,“昨天我們開會的時候,我記得說有場畫展似乎取消了,就在半個月後,回去我給你問問,看那個時間能不能騰出來給你們。
唐墨聽到後,眼睛亮了幾分,掩蓋不住透出點欣喜。
“那真是太感謝您了。”
話剛落音,唐墨便端起桌上的酒杯,紅酒搖曳着透出光澤。
“李哥,剛才那事就得麻煩您多上上心了,這杯我敬你。”
這次李齊連沒阻攔,看着她半杯入口,依舊端着溫和的笑意,慢悠悠回了唐墨那杯酒,眼中閃過一絲暗色。
酒席時間過半,包廂裏溫度升高,唐墨進門之後就脫了外套,裏面穿的是偏休閑的白襯衫,領口開v,若隐若現的鎖骨藏匿其中,脖頸修長透着紅,酒後暈染的臉蛋讓本就潋滟的五官愈發灼人。
唐墨覺得呼吸有點悶,而且酒喝多了肚子鼓鼓的,起身推開椅子,朝着對面的男人說了句抱歉,去個廁所。
踏出房門,呼吸瞬間被變得清透了幾分,門口站着的服務員看到她,以為喝醉了,連忙上前扶人。
“我沒事,帶我去廁所。”
唐墨躲開幾人,捏着眉心看不出神情。服務員不敢多說什麽,引着人往洗手間走。
——
酒店後門,停着一輛面包車,陸野解開安全帶走到尾箱,拉開門套上手套開始熟練的搬啤酒,這家酒店是他第一次送貨,來之前打電話說直接從後門運到倉庫,完事去前臺結賬。
陸野一路問着酒店工作人員找到了倉庫,隔着後門有很長一段距離,今天裝車的時候忘記帶推車了,只能一趟一趟的搬,幸好貨不多。
半個小時後,渾身是汗的男人脫了外套就着衣服抹了把額頭,随後把衣服丢在駕駛位上,準備去前臺結賬。
已經深秋了,氣溫驟降,酒店裏是恒溫的,陸野穿着件短袖,從後門進去,彎彎繞繞的,走了幾分鐘還是沒找到前臺,剛好看到走廊盡頭标示着洗手間,陸野想了想,邁步走過去。
兩分鐘後,陸野從廁所出來站在洗手池前搓手,下午從工地回來就直接去卸貨了,忙到現在還沒吃飯,送完這趟估摸着就下班了,思考着是回去路上帶份炒飯還是煮兩包泡面應付。
這時,隔壁女廁所傳來聲響,估摸着就在門口,所以聲音透了出來。
“這是我找服務員拿的解酒藥,我看你喝了不少,吃兩粒吧,等會扛不住。”
“謝謝,我還好。”
陸野皺眉,一男一女,女聲聽着有點熟悉,不過隔着牆壁有點模糊。
“飯局還沒散,等會你回去估計還得喝一輪,裏面那群人不是那麽好對付的。”
女人沉默着沒回應,過了一會,男人繼續開口。
“算了,你不吃不強求,等會少喝點,回去後給你家裏人先打個電話說一聲,等會好來接你。”
“謝謝。”
之後對話聲音小了很多,陸野洗完手走出去,餘光瞥見女廁門口兩道身影,女人隐在黑暗裏只看得見大概輪廓,男人看起來上了點年紀,不過戴着眼鏡斯文得體,沒有多關注,陸野收了視線徑直離開。
從洗手間出去後,繞了兩圈總算找到了前臺,前臺說負責簽單結賬的那個人臨時有點事,讓他等一會,陸野無法,只好找了個相對隐匿的角落等着。
大半個小時後,大廳的另一邊吵吵嚷嚷的沖出幾道人影,最前面那個身影跑的跌跌撞撞的,赤着腳差點跌倒,身後的服務員急忙将人扶住,跟在後面的男人臉上帶着傷滿臉陰郁,大庭廣衆耐着怒氣也要上前扶人。
“滾!你他媽再敢碰我,我就打死你。”
“唐小姐,你喝多了,咱們回去再說。”
女人渾身無力的躲開,嘴唇咬的出血,掐着身旁的服務員,一字一頓。
“打電話,叫唐正......”
還沒說完,一道凜冽沉緩的聲音劃破堪堪炸裂的氛圍。
“唐墨。”
唐墨聽到這道聲音,熟悉的渾身一抖,費力的擡眼,男人一步一步走進她的視野。
這個場景和記憶裏某個片段重疊,唐墨覺得心尖都在發燙。
呼出的氣息灼熱,她看着來人,撐不住雙腿,軟軟的跪了下去。
下一個瞬間,沒有觸碰到冷硬的地面,而是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剛上了一天班又搬完貨物,陸野身上的味道着實不好聞,可唐墨卻徹底迷失在其中。
慢慢松開了被咬的滿是血痕的嘴唇,吐出兩個字。
“陸野。”
——
四十分鐘前。
唐墨從廁所回了包廂後便被人推搡着開始了新一輪的酒局,來來往往的又是大半瓶下肚,好歹中途解決了幾個畫展的問題,她知道自己酒量已經到頂了,想拿手機給伍洋讓他來接自己,結果手機早就沒電關機了。
這時候,李齊連端着兩杯酒過來,說他還有事要先走一步,臨走前想再和唐墨喝一杯。
面前這人答應了解決場地問題,唐墨咬咬牙還是接過了他手裏那杯酒,仰頭飲下瞬間,錯過了男人眼底陰郁的神色。
李齊連拿起衣服推門先行離開,唐墨在位置上休息片刻,覺得酒意愈發上頭,渾身無力,她怕繼續坐在這容易出事,便強裝鎮定的起了身,推門出去,這次門口的服務員全沒了人影,她扶着牆,眼前都有點恍惚了。
沿着走廊走了幾步,唐墨就感覺到了不對勁,她覺得渾身燥熱頭疼欲裂而且四肢發軟的厲害,不過短短幾分鐘,即便醉酒也不會上頭的那麽快才對,還沒等她想明白,便被身後一道猛勁一拉,兩人靠着身後的空包廂跌了進去。
唐墨擡眼,面前正是剛才說要離開的男人,此刻眼中透着不明的意味,她想起剛才那杯遞過來的酒,忽然明白了什麽。
她向來謹慎,飯局定在豪泰,而且來之前也給秘書打過招呼,包廂裏跟着那麽多服務員,可有心算計的人,步步透着精心設計好的圈套。
“你拉我來這幹嗎?”
唐墨警惕着,發現李齊連靠背着包廂門,擋死了出路,這裏隔音效果好,外面根本聽不到裏面的聲音。
剛才還斯文得體的男人,褪掉了僞裝,帶着貪戀和欲望,着迷的看着唐墨,像是欣賞着一件物品似的。
“咱們之間不用兜兜轉轉的,剛才的紅酒裏被我下了藥,再過兩分鐘就是第一波藥效最猛地時候,趁你還清醒,這些話我特別想讓你在清醒的時候記住,印在腦子裏。”
李齊連一瞬不眨的盯着對面帶着癡迷,眼神像吐出的蛇信子纏着唐墨,一寸一寸。
“唐墨,從我見你第一眼開始,我覺得你是個最完美的物件,漂亮奪目每一寸都按照我心裏所想的雕刻,你應該被我收藏着,關起來只允許我一個人觀看,亵.玩,因為只有我才會好好欣賞你,你不用做任何事的,躺在那裏就好,我要好好愛你,保護你,你一刻也不能離開我。”
唐墨感覺到身體更重了,可頭腦卻很清晰,男人的話每一個字都惡心透了,她想吐,覺得髒,可渾身無力。
李齊連還在那裏沉浸在自我幻想裏,有點癡迷,眼睛都紅了,他朝着唐墨走過來,眼神裏鋪天蓋地的欲望,他抓着唐墨的手擰到身後,想去聞她的味道。
唐墨在蓄力,觀察着周圍的環境,她知道自己現在狀态,只夠一次奮力反抗。
她盯着桌上的煙灰缸,閉上眼深呼一口氣推開了男人,奪過煙灰缸便砸了過去,她不知道砸中哪裏,只聽到了身後的痛呼聲,唐墨扭頭拉開門朝外跑,男人在門口拉住了她。
兩人扭打在門口,唐墨咬着唇讓自己保持清醒,眼眸被狠戾的情緒一寸一寸吞噬,她很想打死面前這個男人,太髒了,可現實不允許,她得先離開這處。
李齊連一個不注意被她掙脫,唐墨跑丢了鞋子,一路上碰撞到什麽人都不管不顧,腦子已經徹底混沌了,她只有一個念頭,跑去大廳,那裏的迎賓認識自己,才能救她。
——
李齊連沒想到下那麽重的藥,唐墨還能從自己手裏逃脫,大廳中間,他親眼看着另一個男人抱着唐墨,唐墨縮在他懷裏,熟悉又依戀的模樣,讓人眼紅。
陸野抱着熱的發燙的唐墨,平日裏一雙漂亮閃光的狐貍眼都迷糊了,手指緊緊攥着陸野的衣服,極度失去安全感的模樣。
“陸野...陸野。”
陸野低頭湊過去。
“陸野...別走,別走。”
陸野看她狀态不對,低聲哄着她,“好,我不走。”
李齊連并不知道唐墨的身份,看她幾次三番的跑過來找他談場地的事,一直以為就是個開工作室的,所以才敢在豪泰這種大酒店動手的,現在的場面鬧成這樣,他還不死心,上前兩步想要動作。
陸野擡眸一個瞬間,折射出魄人的氣勢,硬生生制止住李齊連上前的腳步。
“這位兄弟...”
李齊連停在半米外試探着開口,眼神裏夾帶着某種瘋狂的情緒,陸野一聽聲音便認出了是廁所那個男聲,那陰影裏的那個女人,自然是唐墨了,思緒稍動,便立刻明白了眼前的狀況。
陸野摟緊懷裏滾燙的身軀,大腿肌肉繃緊,長腿一擡,裹着淩厲的風徑直踹翻了對面的男人。
這一腳鉚足了勁,李齊連倒在地上半天沒爬起來。
一旁聽聞出事趕來的酒店經理,都已經吓得背後冒冷汗了。
倚在陸野懷裏的唐墨昏昏沉沉間度過了藥效第一次的高.潮,噩夢初醒般清醒了幾分,她咬着破裂的嘴唇,痛感讓思維更加清晰。
“李齊連。”
唐墨虛弱卻帶着不容置疑的聲音,一字一頓叫着對面的男人,李齊連心想壞了,剛想爬起來轉身離開。
“給我按住他。”
說完,随之而動的保安們上前一把制住了李齊連,李齊連還搞不清這忽然的局勢反轉,便聽到唐墨冷着聲音開口,“直接送去警察局。”
“是,唐小姐。”
李齊連總算在死到臨頭清醒過來,不敢置信的看着唐墨,吶吶道,“你......你是...”
唐墨沒有看他,因為藥效的第二波發作又開始了,這一次更洶湧,瞬間軟了身子倒在了陸野懷裏。
保安帶走了李齊連,唐墨已經快要撐不住了,她叮囑一旁的酒店經理不要把今天的事告訴唐正,随後又要了一間房,讓陸野送自己過去,便徹底暈了過去。
唐墨一度覺得自己陷入水深火熱之中,熱,燙,瀕臨爆發的身體急需一個宣洩的出口,她被一次又一次的推上高.潮,反複沉溺在□□裏,藥效一波接着一波,一個小時後藥效散去,唐墨渾身是汗,虛脫的睜開了眼。
入目便是陸野放大的臉,拿着濕毛巾的手停在半空,兩人視線相對。
陸野收回手,緩聲開口,“你醒了。”
唐墨張張嘴,發現喉嚨幹澀的發不出聲音,下一秒,一瓶清水遞到她嘴邊,就着男人的手,一口一口。
她被人扶着靠坐起來,酒店燈光昏暗,她剛經歷了一場波折,現在思緒還沒完全清醒,只是看着面前的男人發了會呆。
慢慢的,吐出一句,“你怎麽在這。”
陸野站在床邊,高大的身影背對着燈光落下陰影,臉上蘊含着某種克制的情緒,如果唐墨還清醒,一定能第一時間看出來,可惜她現在連腦子都有點轉不動。
“身體有哪不舒服嗎?”
“沒有。”
“要繼續休息嗎?”
“不要了。”
“我去樓下叫服務員。”
手肘被身後的人拉住,陸野停在轉身的動作,頭頂黯淡的燈光落下來,照在兩人身上,一站一坐,他沒動也沒回頭,在等床上的人下一步動作。
唐墨只是下意識拉住了他的手,在逐漸流逝的時間裏,思維遲鈍且緩慢的轉動,昏迷前發生的事也慢慢出現在腦海裏,好像還有什麽重要的事情等她去解決,但這一刻,她遲疑了。
“陸野。”唐墨的嗓子幹了太久,還是啞的厲害。
“你能不能先別走。”
兩人認識這麽久以來,唐墨一直以無畏無懼的狀态出現在陸野面前,她驕傲的所向披靡,好像只要她敢就什麽都不怕,還是第一次,露出這樣怯懦的樣子。
陸野掙開手,走出了房間,唐墨垂首靠在床頭,眼睛失神地盯着床單,入目皆白。
幾分鐘後,門口傳來響動,剛才離開的人端着杯熱水走進來,遞給床頭厭厭的唐墨。
“酒店房間的熱水壺不幹淨,這是找前臺要的燒開的純淨水,喝點吧。”
唐墨楞楞地盯着面前的男人,失落的感覺瞬間被欣喜覆蓋,她眨着眼接過水杯,小口小口的抿着。
昏黃的燈光裏,女人長發零散的垂落在胸前,本就小巧的臉被遮蓋的還沒有巴掌大,嘴唇上帶着結痂的血塊,垂着眼簾慢慢喝水,和往日大不相同的模樣,生出幾分乖巧可憐來。
陸野挪開視線,看向別處。
安靜的空間裏只剩下喝水的聲音,不知道過了多久,水聲停住。
唐墨揉了把眉心,恢複了點精神。
“陸野,今天謝謝你啊。”
好像總是這樣,兩個人自從開始糾纏起,一直在謝來謝去,帶着疏離的感謝。
陸野站在一側,沒有開口。
忽的,唐墨想起面前這人好像已經躲自己好幾天了,要不是今天這場意外......
莫名的情緒晃晃悠悠的,像漂泊在江河的一艘小船,稍遇點波瀾,就轟然傾塌。
剛才還帶着柔軟的女人瞬間繃緊了臉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