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小妖精爬床
鐘欣城局促地坐在床邊,捧着手機不知該看什麽:是看手機,還是看正在脫衣服的嚴疏?
複古桌前放着幹花,色調漸變的粉從葉片下部攀上末梢,透明水晶瓶棱角凸出,從鐘欣城的角度正好能從鏡子裏看到嚴疏的動作:他慢條斯理地把外套折好,薄薄一層裏衣飄着雪白的細毛,骨節分明的手指擰開最上方的衣扣,脖頸線條和喉結輪廓清晰明顯。
嚴疏轉身來看他,他就低下頭專注看手機。
“五分鐘了,還是這條新聞,高管經理遛狗時摔斷腿真有這麽好看?”嚴疏百思不得其解,小朋友腦袋瓜裏裝着都是些什麽東西,他趿拉着鞋走到鐘欣城身邊,作勢要看。
“不好看。”鐘欣城悶聲道,指尖一抖,劃到了下一條新聞;身體後傾,與接近的嚴疏保持距離。
嚴疏停住腳步,在鐘欣城面前沉默。
一站一坐,身高差立現。
小朋友,似乎有些反感他。
鐘欣城規規矩矩在那邊,連坐姿都是上課時的端正模樣,像縮在殼裏的龜,讓人無從下手。
“我去洗澡,一會兒換你。”嚴疏的聲音低沉,他說道。
“恩。”鐘欣城點頭。
等到嚴疏進了浴室,鐘欣城才如釋重負地仰躺在床上,重重呼出一口氣。
剛才他們的位置差過于奇怪,他只要輕輕擡一點視線就能看清嚴疏腰間的皮帶扣,金屬色裏印着獅鹫的花紋,似乎是某個知名奢侈品品牌。紮眼又分明的衣料材質、做工邊角,都比平時清晰太多。
連帶着嚴疏整個人放大的存在感也攝人心魄,不由自主想去關注,出于禮貌又不敢再多看一眼。
鐘欣城好不容易閉上眼把剛才的景象從腦子裏驅逐出去,隔壁水聲便響起。鐘欣城想象的到溫熱的水滴從高處落下,迸射在瓷磚地面後分崩離析;或許有的會順着嚴疏的身體線條流淌,從額角劃過頸線再向下……
不能再想了不能再想了,想點別的,富強民主文明和諧自由平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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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碎碎念着翻身坐起來,一睜眼又吓得重新趴回去。
酒店浴室牆壁,為什麽要安毛玻璃?
鐘欣城三觀都在震,耳邊的水聲還在響,腦內的畫面卻成了現實。
毛玻璃将青年的身形模糊,平添暗潮湧動的暧昧與遐思,嚴疏的身材比外表看起來更好,他揚起胳膊洗頭發,指尖插在發絲裏,上身線條便愈發利落。
朦胧自帶美感,青澀與不理性沖撞着年輕人的冷靜。
他們是臨時起意出來住,洗漱用品和睡衣都沒帶,就算洗了澡也只能換上先前穿的衣服。所以嚴疏出來的時候衣着整齊,只是身上帶着層濕淋淋的水氣,他用毛巾擦着淌水的頭發,驚覺鐘欣城已經溜到另一邊背對着他坐。
怎麽有種受委屈小媳婦的感覺?
嚴疏動作遲鈍,問道:“你去?”
鐘欣城肩膀一聳,飛快經過嚴疏身邊,目不斜視進了浴室。
嚴疏依稀在鐘欣城身上看到了一只兔子的影子,抖着短白毛蹦蹦跳跳地跑,撂蹄子動作娴熟,耳朵捂着眼睛裝作看不見別的。
他是怎麽了?
一開始嚴疏不懂,後來當水聲響起時,嚴疏望着浴室裏小朋友模糊的輪廓,也自閉了。
毛玻璃沖擊過大,鐘欣城和嚴疏的語言交流霎時少了,一人一邊睡覺規規矩矩,各懷思緒默不作聲。
關上燈,鐘欣城蜷着身子閉上眼,耳邊盡是嚴疏平緩的呼吸聲。
睡不着……鐘欣城擡眼翻身,呆愣望天花板。
大家都是男的,按理說不該有這種奇怪的心思,可念頭一産生便克制不住,雨後春筍地冒。
又翻了個身,鐘欣城的視線裏闖進罪魁禍首的身影。
身形差距近在眼前,嚴疏的發梢參差不齊搭在脖頸,青年的身軀健碩,從肩膀到腰連成海浪紋路。鐘欣城目不轉睛地盯着,胳膊一擡,被子摩擦聲很響,似乎驚到了嚴疏。
“睡不着?”
嚴疏的聲音帶着股纏綿的沙啞,他利落翻身過來,眼疾手快抓住想裝睡翻過去的鐘欣城——小朋友又想跑,一言不合就往殼裏縮怎麽行?
被子下的溫度高,嚴疏的掌心極熱,隔着衣料都過分熾熱。鐘欣城慶幸此刻無光,黑暗是最好的掩飾,蓋住他逐漸蒸紅的脖頸和臉。
“別跑。”嚴疏哄着道,眼瞳裏滿是清明,挾着笑意。
作妖的手沿着鐘欣城的手肘下落,摩擦過起伏不平的袖邊,準确掐住鐘欣城的手腕。
“我困了。”鐘欣城卷着背角蓋住半張臉,眼睛和眉毛被疏軟的頭發蓋住,閉上眼回答。
黑暗中,那只手戀戀不舍游離而去,又從縫隙裏探出,在鐘欣城頭上揉了揉。
“睡吧。”
那人身上沾着酒店沐浴露的香味,與鐘欣城自己身上的如出一轍,相同氣味帶來的近距離感讓整顆心飽含隐秘的雀躍,恍如他們之間毫無間隙和距離。
……
嚴疏難得起的很早。
亮着屏幕的手機放在兩人枕頭之間,六點二十的時間标志接連閃爍,酒店房間內光線暗淡,窗簾厚重,卻也遮不住所有陽光。金色顏料塊從窗戶下的地面向內蔓延,缱绻的黑暗在光芒交界負隅頑抗。
床上被子層疊堆積,嚴疏身上的衣服有些皺,他靠在床頭凝視身邊還在睡覺的鐘欣城,目光柔和。
小朋友睡覺不老實,半夜不是踢被子就是擠占床位,一米八的大床不夠他滾一圈,睡相倒是可愛,清冷感卸去,讓人忍不住想摸摸。
嚴疏動作很輕,他眼看着鐘欣城揪了塊被角戀戀不舍地壓在下颌,末了又拽着捂住鼻子,也不怕給自己憋死。嚴疏好笑地俯下身,捏着被單和鐘欣城搶被子。
別說,鐘欣城力氣還挺大,死死不放手。
到底是夢見了什麽才對手裏的東西有這麽強占有欲啊,嚴疏苦惱。
他好不容易把鐘欣城的睡姿調整過來,近距離看時小朋友的睫毛很長,精致的面部線條在客房暗光裏變得柔軟,他的唇形好看、很薄、很……
呼吸交纏,嚴疏的手撐在枕邊,他目不轉睛地盯着鐘欣城——小朋友還在睡,沒有絲毫醒來的征兆。
發絲垂墜、脊背彎曲,嚴疏小心翼翼地試探,直到唇縫貼合。
偷來的、很輕的一個吻,一擦既過。
嚴疏心滿意足回到原先的位置,他想再看看鐘欣城,誰知枕頭中間的電話突然響起,突兀的鈴聲打破清晨的寂靜。一只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從被子裏脫出,精準抓住噪音源,啪地拿了起來。
只一晃神,嚴疏瞥見屏幕上“小仙女”的備注,臉色一變再變,想伸手拿回自己的手機,卻見鐘欣城輕車熟路接通電話放在耳朵邊,眯上眼還在睡,電話已經通了。
“哥!爸早上說讓你周末回來的時候買只特産鴨子,媽想吃。”
小女孩聲音很大,又尖又細的嗓子讓嚴疏不貼着聽筒也知道是誰,他居高臨下俯視着鐘欣城,只見睡夢中的小朋友皺了皺眉,似乎是在分辨這是誰的聲音。
“聽見沒啊?我要到學校了,要關機了。”
鐘欣城津着鼻子,清晨的嗓音帶着軟糯感,他困倦地支吾道。
“知道了……”
你知道什麽了啊?分明是睡昏頭了吧。嚴疏差點笑出聲。
擅自接通別人的電話就算了,怎麽連回答也一起了呢?
“……”電話那邊靜止一秒,沉默而窒息的短暫空白後,突然爆發出一陣恐怖的尖叫。
“啊啊啊啊啊啊爸!有妖精爬我哥床啦啊啊啊啊啊!”
嘟嘟嘟——
嚴疏笑得前仰後合,他把手機從鐘欣城耳朵上拿下來,果斷關了機;被女孩子尖叫聲吓醒的鐘欣城精神一凜,他幾乎是在魔音灌腦的恐怖威脅下強行醒來,睜開眼只看到笑得開心的嚴疏,全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嗯?”鐘欣城頂着顆呆毛亂飛的頭支起身子,驚疑不定。
“起床上學了。”嚴疏笑着道,默默在心裏又加了一句。
起床上學了,小妖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