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愛你養你,我哥哥是自願的!
被打斷的帶粉節奏很快在第二天回歸正軌,但讓鐘欣城打醋的是:上次他因臨時幫忙而鴿了的帶粉,已經演變成更為“令人發指”的人民的勝利。
在抽簽時狂刷彈幕“恭喜這個b”的粉絲們不知為何突然在“讓默片主播開口說話”這件事情上無比同仇敵忾,簡直山川連脈、河海同源,連口徑都如此一致。以至于鐘欣城被迫坐在電競椅裏開着麥和大粉頭小朋友聊天時,總有種不真實感。
“我想獨占欣城哥哥可以嗎?”
電子信號将女孩子的音色解構、重組,隔着水膜般的聲音不甚清晰,仿佛在高塔的流雲之中傾聽百裏外的山間鐘鳴,被絲綢承托的聲音帶着少女特有的軟糯清靈。她說話時而停頓,或許是因為緊張而不夠流暢。
彈幕飄過一大片“你想太多了”,惹得鐘欣城唇角一勾。
“要雨露均沾。”鐘欣城強調說。
“啊……”女孩嘟哝一句,她的聲音越發模糊,還有點失落,似乎又在跟旁邊的人說些什麽。
嗡鳴的聲音微小沉靜,鐘欣城難得沒有在打游戲,他盤着腿坐在椅子上,懷裏抱着一大盒薯片。黃瓜味兒的粉末殘留在他的指尖上,惹得鐘欣城定力不足。他偷瞄了眼鏡頭,自欺欺人地借着視角障礙含住指尖,舔了下才拿起下一片薯片。
像一只偷腥的貓。
“那欣城哥哥能不能陪我聊天呀?”女孩說了一句,甜着聲音問道。
鐘欣城今天的直播時長還沒混完,加上最近事情多很少有時間放松,他把手裏的薯片袋子擡起,擋了小半張臉,含含糊糊說了句好。
只是他确實不知道要和粉絲說些什麽,個人隐私不能暴露,他又不擅長拉家常。想着之前新生文藝晚會上被迫表演的相聲還算有趣,要不……
默片主播激情相聲表演,畫風着實有些清奇。鐘欣城腦補出了一身冷汗,果斷放棄了這個念頭。
“欣城哥哥我從你剛開播就追你啦,哥哥打游戲特別厲害,人也好帥好帥!欣城哥哥有沒有女朋友啊?沒有的話我可不可以呀?我在我們高中是年級前五的!我可以考到你……”
女孩子叽叽喳喳的話語越來越激動,鐘欣城聽着這告白逐漸朝着不可控的方向發展,還沒等出言打斷就聽不見聲音了——女孩的麥似乎被人為掐斷了,只剩下一片寂靜。
“???大庭廣衆之下勾引我老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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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欣城!媽媽不許你和未成年少女發展不正當關系!”
“聽聽這是人說的話嗎?”
“該死啊我也想當衆表白!”
“老非酋了老非酋了”
“有請下一個b上場”
“幹得漂亮”
彈幕五花八門說什麽的都有,鐘欣城直起身來去調房間音量設置,以為是自己的聽筒出了問題,鼠标還沒點到标志,就聽那女孩的聲音重新出現,只是此刻帶着點嬌嗔意味。
“不是你讓我說的麽……”
鐘欣城懵懂地眨眨眼,他總覺得女孩這句話不是對他說的。
她發音時并非面向話筒,聽筒收音時斷時續,應該是對別人說的。
對面屋子裏電視機播放的綜藝節目背景音被收入其中,一個模糊的嗓音融化在嘈雜的鼓掌聲和歡笑聲裏。
聽不清他說了什麽,只能聽清是男聲,聲音略低沉,還有些耳熟,只是鐘欣城一時半會兒沒想起在哪聽過——許是酷似舍友正在追的某個十八線小網紅吧?
“那個……你還好嗎?”鐘欣城無措地抿着唇,出聲提醒道。
寂靜一秒,女孩忽然不說話了,連同背景電視機的聲音一并消除,艱澀的沉默将空氣抽緊。鐘欣城皺着眉理不清頭緒,他怕小女孩在家裏遇到什麽事。
“我沒事,剛才……剛才我哥哥過來串門。”女孩突然說道。
隔着屏幕,鐘欣城分不出女孩此刻的狀态,他想到先前聽見的男聲,默認了那邊沒事。
“對不起欣城哥哥,不要踢我出直播間好不好。”她小心翼翼地說道,語氣有些委屈。
小姑娘通過直播間視頻框看見了鐘欣城的神色,他俨然放下了手上吃了一半的薯片,如臨大敵的像一只抖動耳朵觀察周邊環境謹防敵人的兔子。
“不會的,今天說好要聊天。”鐘欣城拾起桌上的零食包裝袋重新跌回電競椅裏,他喃喃自語,更像是提醒自己。
青年擡眼時眼皮上的那道褶非常明顯,漆黑濃密的睫毛在瞳孔上倒下暗影。鐘欣城有一雙很靈動的眼睛,總能在沉默裏訴說無人可知的秘密。
“你還在上高中麽?”鐘欣城收拾好剛才只言片語裏的信息,問道。
“是的!剛剛高二。”女孩接道。
鐘欣城的心情頗為複雜,他看了看屏幕旁邊明晃晃的粉絲貢獻排行榜,女孩的ID頂着小皇冠挂在最顯眼的位置,每一寸光芒都是金錢鍍後的色澤。他聽着她叽叽喳喳聊着學校裏的事,心中不知是何滋味。
“以後不要給我打賞了。”鐘欣城突然說道。
彈幕和女孩的話音都停頓一瞬,鐘欣城低頭摳着手指上不知何時冒起的倒槍刺,輕聲道:“不要用家裏的錢給我打賞了。”
收未成年的巨額打賞會讓他惶恐,尤其是未成年女孩子。
熱情和短暫的喜歡終會過去,不理性地做出決定,日後必定會為沖動買單。
彈幕飄起一串問號,間或有幾句老公好正。
“不是家裏的錢。”女孩的聲線有些微顫動,她似是正在仰頭,話語的回音變得比先前更清晰曠遠。鐘欣城疑惑地歪頭,似乎不明白女孩的意思。
“我哥哥……我哥哥也是欣城哥哥的粉。”女孩說道。
這下,愣住的是鐘欣城。
“啊這,老公真是男女通吃”
“哈哈哈莫名喜感是怎麽回事?”
“兄妹一起追可還行”
“鬥膽請教那這ID是誰起的”
“兄妹合營哈哈哈很穩了”
鐘欣城看着彈幕,眼眉不可控地上挑。
“我哥哥成年了,他說、他說他是自願的。”女孩說道,最後語氣有些羞赧在裏頭。
彈幕飄起一大片“我也是自願的”“我們都是自願的”。
鐘欣城松了神色,窩在椅子裏繼續吃零食,略局促地擡眼對着鏡頭辯駁:“可以了停下吧。”
彈幕刷得更歡快了。
“欣城哥哥為什麽總吃播?我閨蜜上次和我一起看哥哥直播,看到最後我倆一人點了一碗螺蛳粉。”女孩一語道出所有直播間粉絲的心聲,她嘆息着說道:“哎呦那個味道重的,我媽拿掃帚攆着我跑了兩條街。”
螺蛳粉?
鐘欣城邊嚼薯片邊回憶,他仔細想了好久,才從碎片化的記憶裏翻出關于螺蛳粉的邊角料:大概是上個月,大安家裏給他郵了一箱螺蛳粉,這糙漢子吃不完了就整層樓到處送,剛打完排位的鐘欣城被大安逮到,不得不抱着一桶香飄四溢的螺蛳粉度過漫漫長夜。
他至今還記得那天整層樓彌漫着難以言說又提神醒腦的味道,第二天洗衣機爆滿,宿管大爺都以為是化學院小兔崽子私自搞毒氣準備轟炸宿舍樓。
“想吃,沒什麽理由。”鐘欣城咬下一根新開盒的巧克力棒,散落的餅幹碎屑落在他的衣服上,他把髒東西撫幹淨,随口說道。
其實不然,他不過是打游戲打累了但又必須混時長才動不動就吃東西的,或許也是因為嘴饞吧?管他呢,反正別人也不知道,鐘欣城想。
“欣城哥哥很喜歡吃巧克力!我發現了!這個月百醇除了紅酒就是巧克力!”
女孩的觀察力敏銳,她驚喜地說道。
雖然鐘欣城未曾大幅度改變神情,但這群天天看着主播打游戲的粉絲卻發覺鐘欣城露出了一個驚訝又無辜的表情。他手裏的巧克力棒懸在空中,過了幾秒才再次送入嘴裏咬下。
“其實還有鮮蝦,但最近斷貨了搶不到。”鐘欣城遺憾地說道。
一說到巧克力,鐘欣城就難免想起在校學生會辦公室嚴疏給他的那個巧克力蛋糕。
被溫柔對待的感覺其實還不賴。
鐘欣城這麽想着,有一搭沒一搭地和小女孩聊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