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海登
何夏與戴維德說了再見, 就聽克萊爾說，星網可以接通了。
“所有的硬件軟件都已經測試完成，就等您下令開通。”
事到臨頭, 何夏反而猶豫起來。她的手指摩挲着，坐在窗前。陽光燦爛, 枝葉被照得發亮，小精靈從窗前飛過, 歡快的樣子讓何夏也不覺露出笑臉。
“開通吧。”她下定了決心。
接到信息的林頓将消息告知漢密爾頓, 兩人的視線同時落在旁邊的金克絲身上。後者面無表情地點點頭：“已經接受到相關信息, 正在開通中。”
不過片刻，她就已經表示, 星網已經開通完畢，這顆星球正式在星網上線：“消息已經向本星球持有連接器的人通報, 正在測試接入狀态。”
林頓看着金克絲, 閉着眼的她看上去并沒有連接任何儀器, 但毫無疑問, 她卻正在掌管整個星球的網絡權限。
可他甚至沒有在信號中找到一絲一毫的痕跡。
對方是如何做到的，這大概就是這顆星球獨有的秘密了。明明還是新生的人工智能, 在戴維德星大概還在學習, 但是在這裏，卻已經走上了完全不同的道路, 開始工作。
林頓也說不清, 這對一個人工智能來說, 到底是好事，又或者是壞事。
金克絲睜開眼：“測試完成，測試結果優秀，與星網的連接正式接通。”
漢密爾頓立刻就笑起來：“那就好, 我們的工作完成了？”
林頓點頭：“是，完成了。”
“那就太好了！”漢密爾頓大笑：“剩下的時間，就可以放肆地喝酒和玩了！對了，我手下人做了個小游戲，要不要來玩一玩？”
他将手搭在林頓的肩膀上，被後者毫不留情地推開了：“當然不。”
“咦，小氣。”漢密爾頓立刻吐槽，嬉皮笑臉地和金克絲告辭：“再見金克絲，有時間的話，歡迎找我聊天。”
Advertisement
兩個人都離開之後，金克絲才開始感受起這種新奇的體驗。她毫不意外地碰到了克萊爾，後者釋放的觸角與星網上其他的信號截然不同，有種獨特的味道。
她想，大概自己在其他人工智能眼中也是這樣？
她忽然就生出更多的興致來，對那個未知的人類聯盟。從這顆星球逃亡之後又這麽多年，又有了各位星主們的加入，這個聯盟，應該已經是毫無疑問的龐然大物。
那麽，又會給這顆星球帶來什麽？
正在這麽想的時候，第一條通過星網發送出去的信息被她捕捉到了。來自一個不知名的賬號，發送對象隐藏在龐大的網絡當中，暫時也不可知。
但是信息本身，卻被看得清清楚楚。
“這顆星球的武裝力量與聯盟的發展方向大不相同，原定計劃不可繼續。”
哦豁，金克絲想，看，這不就釣到了一條魚。
發出消息的人很快就被定位了位置，再通過藤蔓與花朵的信息反饋，本身的身份也就一目了然了。
楊舒的助理，那個看上去有點呆呆的，對楊舒很是忠心耿耿的小姑娘。
知道這件事，金克絲也不敢瞞着，很快就告訴了何夏。
後者接到信息，居然一點也不意外：“由他們去吧。除非出動殲星炮，否則……”
她的笑容帶着有點黑氣，克萊爾看在眼中，記在心中。看起來，星主大人是真的有點生氣。
星網被接通的消息帶來了很大的變化，尤其是前來攫取資源的星艦上。不少人都收到了來自家族的命令，就算不可為，也一定要将之前那個傳言探聽清楚，這顆星球，是否真的擁有能夠增加壽命的好東西。
留在這裏的人苦笑，這顆星球的危險性實在是……讓他們去探聽這種事，有些為難他們。
可是，那又如何，被家族豢養，總要給家族做出貢獻。
于是，這些時候，出門照看植物的人就發現，路上遇到人的機會增多了許多。
阿什利最近的工作是照看一種果樹，這種果樹和平時所見的果樹據說有不同的功效，可以幫助幼兒更好更健康地成長。
雖然阿什利現在也不知道還沒有一個幼兒的地方現在就開始種果樹是不是太早，但他依舊很盡心盡力。
至少從之前林頓他們送過來的資料來看，聯盟的人類對幼崽的養育是十分關注的。
果樹成長了，至少也能給星球換來一點人類聯盟的金錢，方便星球與其他星球進行物資的交換。
他哼着歌走出了營地，還沒有召喚來自己的小夥伴，讓對方牽着自己去種植的地方，就有人從旁邊走了出來。
“你好。”對方很是客氣的樣子，阿什利想到之前金克絲發下的注意事項，也露出了一點笑容：“你好。”
海登是跟着星艦過來的人之一。作為聯盟卡奇家族的成員，他自然也接到了來自家族的命令。
與一些滿腦子都是偷與搶的家夥們不同，他覺得延長壽命這種事，不管在什麽地方，應該都是很重要的，不可能就這麽大刺刺地放在外面，更不可能簡單地到手。
所以，他選擇先認識一個原住民，然後從原住民那裏獲取消息。如果能騙到一個原住民幫自己動手取過來，那就更好了。
這個地方的原住民倒是好認得很，每一個都長着尖尖的耳朵不說，還都漂亮得不像話。更重要的，是每一個看上去都很年輕，青春得讓人心生嫉妒。
海登選擇的，就是曾經有過一面之緣的一個少年。
他在營地外面等了兩天，才選擇了機會上去搭話。好在對方看上去也很活潑，他抛出什麽話題，對方都跟着接，這讓海登的信心更加十足起來。
“是去種植果樹嗎？”海登臉上露出向往的表情：“抱歉，可能有一點冒昧，但是我能一起去看看嗎？”他舉起一只手表示自己的決心：“我一定會小心謹慎，絕對不會打擾你工作，也絕對不會對種植區造成什麽損傷的。”
阿什利挑了挑眉：“你想去嗎？稍微有點遠哦。”他摸了摸自己口袋，露出一點肉疼的表情：“那就一起去吧。”
海登正要說出口的話被吞了回去，看着對方中口袋裏掏出來的果實，雀躍地說：“阿什利你可真是個好人。”
被這樣捧了一句的少年就爽朗地笑了起來：“是嗎？那可真是太好了。”
坐在泡泡上，被前方的小精靈牽着繩子漂浮在空中對海登來說毫無疑問是很新奇的體驗。
他已經開始下意識地盤算，這種東西如果肯出口到人類聯盟，會對人類聯盟的代步市場産生多麽大的沖擊。
對長途旅行而言，這種東西也許并不那麽實用，可對短途來說，這東西可就太拉風了。
更适合的是長時間短距離的旅游或游玩，比任何工具都适宜。
如果不是頭上有一定要探查清楚的命令，海登都想從阿什利這裏獲得一批這樣的泡泡，到人類聯盟去販賣了。
利潤一定超出想象。
這樣的念頭在腦海中轉了又轉，以至于在他不經意的時候，就已經到達了目的地。
通過随身光腦判斷了一下距離，已經距離營地很有點遠了。
這麽遠的地方種植的東西……海登并不怎麽報希望。
并沒有什麽明顯的分割線，眼前就出現了一大片樹木。淺金色的樹葉在陽光下反射光芒，一大片湊在一起，分外吸引眼球。
海登站在外圍不遠的地方，忍不住用随身光腦拍攝一段畫面保存下來。
阿什利好奇地看着他：“你在幹什麽？”
海登就将畫面投影到半空中給他看：“這裏很漂亮，我留個紀念。”
阿什利看着半空中投影出的畫面，漂亮的眼睛眨了眨，顯露出一點兒恰到好處的驚奇：“這個就是你們的科技嗎？”
海登一聽話頭，連忙說：“是的，這個就是我們的科技。”
“也很厲害的樣子，”阿什利真心實意地誇獎了一句：“我們的留影草就做不到保留這麽長時間的影像。”
海登聽到了自己不熟悉的名字，也聽到了那是做什麽用的。他一面在臉上陪笑：“哈哈哈，還是不錯的吧。”一面在心裏面想，一棵草能留影就很神奇了啊！
“我能拍一拍你工作的場景嗎？”他舉着光腦問，決定幹脆全程拍攝，萬一對方說出來什麽了不起的東西呢。
阿什利拍了拍自己的衣服：“可以。”他湊過去看着鏡頭，好奇地打量眼前這個飛在空中，比一顆小豆子還小的東西：“這個就是拍攝的東西嗎？”
得到海登的确認，他微微地笑了笑：“也挺可愛的。”
對着海登，他招招手：“來，我帶你去看看這種樹。”仿佛是随口聊天，他說起自己正在種植的樹是做什麽用的：“聽說迪莉娅和唐納德的小孩就要出生了，所以準備了這種果子。”
海登好奇地問：“這種果子有什麽特別的地方嗎？為什麽要給小孩子準備這個？”
“你聽說過低語果嗎？”
海登茫然地搖頭：“不，我不知道。對不起，我對這顆星球的了解相當淺薄。”
阿什利回頭看他，倒退着走，甚至大刺刺地将手背在身後：“啊，我忘了，你是從別的星球來的，也沒怎麽在營地裏逛過。”
“其實營地裏有住宿的地方的，你去住一住，絕對不虧。”他見縫插針地推廣了一下，然後才回到最開始的話題：“低語果其實不是一種好果子。它會讓讓人産生幻覺，就好像聽到有人在你耳邊說話一樣，實際上根本就沒有。所以後來就被大家叫做低語果了。”
海登心想，還好自己開了光腦拍攝視頻，要不然随口說下來的東西太多，自己萬一忘記了什麽重要的可怎麽辦。
他對這種可以讓人陷入幻覺的果實倒是有些好奇，腦海中盤算了幾遍這種果實的作用，是不是可以提取藥品什麽的，就聽阿什利說：“這種果實其實也有一點低語果的特性，可以讓人聽到聲音。”
這是什麽作用？海登瞪着眼睛，猜測阿什利是不是說錯了話。
這種東西，真的是給小孩子用的？
阿什利卻沒有急着解答，在快要接近的時候，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接下來就要進入種植區了，不要随便說話。我要開始給它填充養分。”
海登幹脆就站在了外圍，表示自己不進去打擾他。
透過光腦的鏡頭，他看到少年矯健又輕盈地跳上了樹枝，在幾棵樹之間來回跳躍，不一會就消失在層層枝葉當中。
從鏡頭中看過去，此時樹林裏只有一片寂靜的樹木，金色的葉片在陽光下閃爍，微風吹過，亮閃閃得非常漂亮。
海登正在迷惑什麽樣的養分需要從樹梢上過去，就隐約聽見，樹林的中央好像有什麽聲音在響。
他探頭看了看也看不清楚，幹脆指揮鏡頭飛過去。
穿過一大片金色的樹葉，不一會兒，就看到高高的樹上，容貌俊美的少年斜倚在樹幹上。金色的葉片在他身後随風擺動，微風吹起他的頭發。淺棕色的眸子閃過一絲不耐，但笑容卻依舊是耐心又溫柔的。
他從随身的箱子裏捧出一盆花，藍紫色的花瓣是喇叭形狀。
這種在海登的記憶中會在陽光出現的時候開放的花朵此時很是昂揚，在被拿出來之後，肆意地舒展了一下自己的身體，讓自己更好地曬到太陽。
阿什利一聲輕笑，低聲細語地說：“開始工作了。”
那朵花就扭了一下，葉片搭在阿什利的手指上，仿佛在撒嬌。
海登對此已經見怪不怪，這顆星球的植物總有超出自己想象的行動力與智慧。他只是好奇，這朵花和阿什利所說的養分到底有什麽關系。
然後，他就看見阿什利擡起手，捂住了耳朵。
不妙的預感剛剛升起，比說話的聲音要大上很多的聲音就響了起來。海登遲了一步捂住耳朵，被振得心如死灰。就算捂住了耳朵，也只不過是将聲音降低了一點點，依舊清晰可聞。
他不得不站在那裏被動地聽了整整一堂幼兒教育課。
聽得他臉色慘白，覺得人生無望。
自己為什麽要跑到這裏來做這種事？好好地在營地裏打探消息不好嗎？
所以說，為什麽……
阿什利回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一個形容狼狽的海登。煞白着臉蹲在那裏，頭埋在膝蓋中間，仿佛在逃避整個人生。
他小心翼翼地叫對方，海登擡起頭來，他頓時被吓一跳。
對方的表情如此灰敗，仿佛人生已經失去所有的樂趣。
“你……忙完了？”海登的雙眼終于聚集起焦距，看清站在面前的人，他掙紮着問一句，看到對面點點頭，頓時大大地松一口氣。
太好了，終于結束了，萬惡的幼兒教育，可真不是大人能聽的。
他正這麽想着，忽然就挺到阿什利問：“對不起，但是，這個很不受歡迎嗎？”
海登愣了一下，看到阿什利的表情，連忙說：“不是這樣。只是，我一個大老爺們，也沒養過孩子，短時間內也不準備養，聽這個是在是太為難我了。”
阿什利就大大地松一口氣，一邊遞給他一個果子，一邊說：“那這個果子你就不要吃了。”
話音未落，将果子已經塞進嘴裏咬下去的海登猛然擡頭看着阿什利，兩個人同時愣住。
海登膽戰心驚地問：“這個果子的作用是……”
阿什利同情地看着他：“将你剛才聽的課程，在你耳邊重複播放一遍。我們其實一般是建議給小孩子準備睡覺前聽的。”
“這樣在夢裏，也會有一定的引導作用。”
海登整個人都僵住了。
所以說，因為自己的手賤，自己還要再聽一遍？？
海登的慘劇還好沒有變成現實，因為他只來得及咬了一口，并沒有吞下去。在發現這一點之後，不管是海登還是阿什利都松了一口氣。
海登固然是不願意自己在聽一遍幼兒課程，阿什利也不願意自己碰到的這個家夥被自己吓跑了。那樣，自己就沒辦法打探人類聯盟的消息了。
兩個人各自安撫了自己的心，就開始往回走。
海登好奇地問起了這個果子：“是用來給小孩子做教育的？”得到肯定的回答，他驚奇地點點頭：“可真是個好主意。”
阿什利的內心暗自雀躍起來，假裝好奇地問：“你也覺得是個好主意？”
海登認真地思考了一下，又一次點點頭：“味道還不錯，小孩肯定願意吃。按照你的說法，又是在夢中進行教育，也不會反逆。就是不知道效果怎麽樣，不過有總比沒有好。要是多幾種口味，那就更好了。”
阿什利歡快地說：“有的。”他開始給海登盤算：“我們準備了六種口味的果子呢。”
海登露出了抗拒的視線：“這個就不用跟我說了哈哈哈哈哈。”
他随意地将這個話題略了過去，裝作不經意地問：“你們的果子，是不是很多都有這種神奇的功效？比如教人學習啊，給人治病啊，什麽的。”
還有比如延長壽命。
他将這幾個字吞下去，緊張地看着阿什利。後者愣了一下，哈哈大笑起來：“你在說什麽？當然不是。食物就是食物嘛。”
海登：你對着你剛剛去過的樹林再說一遍？
他禮貌但不失尴尬地笑了笑，聽到阿什利說：“不過好多植物都有特殊功效倒是真的。”
海登随意地問：“比如？”
“比如……”阿什利摸了摸抱在懷中的花朵，将它舉到海登面前：“可以重複別人說過的話。”
海登：沒錯，确實是特殊功效！
可心裏頭的失望倒是難掩，他笑呵呵地說：“原來是這樣。就沒有什麽更特殊的？這種植物在這個星球能派上用場，但在人類聯盟，随身光腦做到這些輕而易舉，根本無需随身帶着它。”
阿什利的雙眼一亮，追着海登說了說人類聯盟的生活，認認真真地表示自己知道了：“果然有很多東西都不一樣了呢。”
擡手摸摸自己的衣袖，他驚奇地說：“原來外頭不用種布料的。”
海登下意識地看那件衣服一眼，這玩意居然是種出來的？
兩個人同時陷入了沉默當中。
好一會兒之後，海登才聽到阿什利輕聲說：“我有一個朋友，是在小花園裏負責新型植物培養的。”
他的聲音輕飄飄的，仿佛随風就能吹散：“聽說，最近在培育一種新的植物。”
海登随口問：“什麽植物？”
“聽說，可以治療精神力損傷。”
“所以，什麽是精神力？”
可海登已經聽不到後面那個問題，他已經被前一句話震得陷入了空白。
光腦的攝像頭忠誠地履行自己的職責，将這一幕記錄下來。長久的沉默之後，記錄中終于有了海登的聲音：“你剛才說，治療精神力損傷，是真的還是假的？”
如果是真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