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對于極度缺乏安全感的人來說，任何事情都喜歡做兩手準備。
褚涼月剛好就是這種人。
不敢抱希望于別人，因此，她做事永遠滴水不漏。
畫設計稿時，她便設想過極端情況，她也做好了萬全準備，第一套設計稿被提前曝光，她便啓動第二套。
害怕事情重演，她必須做出走投無路的樣子，以混淆視聽。如她所說，發布會之前，她都要保持高度警惕。
自從設計稿提前曝光，她便直接回工作室工作，所有的工作人員也都換成了工作室的員工。
距離新品發布會還有一天，場館的設計工作已接近尾聲。
這天，蔣綿帶着鞋樣，從赤烏過來找褚涼月。
她把制作好的鞋子放在辦公桌上，褚涼月看得仔細，好半會兒才說:“做得很好。”
“是你設計得好。”蔣綿說完，臉上又起愁容，“要是設計稿沒有提前曝光就好了，這幾款鞋真的特別好看。”
“涼月姐，有件事不太明白。”
“你問。”
“設計稿本來就是你設計的，我們為什麽不繼續用呢？”
褚涼月的視線從會場設計圖上移到蔣綿身上，“真要用了，或許就稱了某些人的意。”
蔣綿似懂非懂，她也不解釋，只說:“綿綿，我很羨慕你，家人真心實意對你，不會有算計。”
“我哥特別好。”蔣綿說道:“涼月姐，你真不喜歡我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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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歡不起。
她到底沒說出口。
“你哥最近在忙什麽？”
說到這裏，蔣綿挂滿笑容，“他讓陳星宿負責焊接店，自己跑來T城上班了。”
“還是原來的團隊？”
“嗯嗯，有晨哥，還有小白……”蔣綿突然來了個急剎車，幸好及時止住了。
果然。
褚涼月猜得沒錯。
下午，褚涼月組織工作室的同事開會，新品發布會的每個流程，大家都爛熟于心，一切準備就緒，只等晚上的彩排和明天的正式發布會。
開完會，她又抽空去了趟赤烏，再次回到工作室，已經傍晚六點。
她剛進公司，肖圓第一時間便跑上來，“老板，有人在會議室等你。”
正巧，她電話響起。
她看都沒看來電顯示，便把電話挂斷，這已經是今天的第六通電話了。
褚健和阮玉梅今天連環電話，似乎不等到她接，不罷休。
不用想也知道來人是誰。
“涼月。”
果然，她剛打開門，康城便欣喜地看向她，“你總算回來了。”
“等急了？”
“沒有，只要你能回來，我等多久都沒關系。”
根據肖圓描述的，康城至少在這裏等了三四個小時，他面上沒有不耐發你，看向她時也極盡寵溺。
“找我有什麽事？我想，上次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還是說，有人讓你來的？”
“……是伯父伯母。”
褚涼月略微點頭，難怪給她打了那麽多通電話。
“本來我們兩家約好今天正式見面的，但是……伯父說你工作忙，就讓我單獨來找你。”
“康城。”她叫他，“你知道我不是因為工作忙。”
“我知道。”
康城垂眸，看着自己的腳尖，第一次展露出不自信。對于他這樣的天之驕子，家境優越，長相能力都是上乘，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其他女人都上趕着找他，偏偏他誰也看不上。
只因年少時驚鴻一瞥，便再也忘不掉了。
他比褚涼月小幾歲，交際圈自然不在一起。他還在讀初中時，便頻繁聽到褚涼月這個名字被家裏人提起，言辭多有不屑。今天找了哪家的公子，明天誰家的少爺又對她念念不忘，久而久之，他便記下了這個名字。
以康家在t城的地位，他又是康家的長孫，他莫名覺得褚涼月總有一天也會找上他，到時候他就冷眼旁邊，殺她個措手不及。
幾個月過去了，他認識的公子哥都被褚涼月撩了個遍，始終沒有輪到他。他負氣地想，算你走運，要是遇到本少爺，保準讓你吃不了兜着走。
後來，在某個聚會上，他第一次遇到褚涼月。
黑色旗袍，頭發挽成一個髻，帶着珍珠耳環，身姿袅娜，緩緩從他面前經過。他始終記得，她經過時，帶着一陣奇妙的香氣，想要再聞聞香氣時，她淡淡地掃了他一眼，“小孩，姐姐香嗎？”
他渾身顫栗，這輩子都忘不掉。
“涼月。”康城又換上燦笑，就如陽光少年那般，“我真的有那麽差嗎？一點都入不了你眼？”
褚涼月回頭，認真打量起康城。
陽光朝氣，但看外表的确讓人心曠神怡。
但，任他如何掩飾，他眼裏的溫度都不是她想要的。
“小孩，你很好。只不過，姐姐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真要在一起，你會哭的。”
康城知道，如果自己說不介意，或許她會重新考慮。
可他愛她到骨子裏，她所有的一切，他都恨不得擁有，怎麽能把她讓給別人呢。
“不要叫我小孩。”他突然厲聲喊。
“行，康城。”
短短幾個字，迅速将他心裏的躁郁緩解。他想，或許這就是愛人的弊端吧。
情緒像在坐過山車。
“我先不跟爸媽說，你再考慮考慮我們的關系行嗎？”
“不行。”
褚涼月決定的事情，從不曾猶豫，她喜歡快刀斬亂麻，不給別人和自己留餘地。
她不是沒看到康城眼裏受傷的情緒，她早已自顧不暇，又管得了別人？
“現在說的話，我們還能做朋……”
康城搶過話頭，“我不想跟你做朋友！”他急了，“你真不跟康家合作？你就不怕事業受損嗎？你不是事業心很強？”
“你在威脅我。”
“我沒有，伯父伯母讓我這麽說的……”康城語氣軟了幾分，“他們說，你要想事業順利發展，就和我在一起。”
“我這人最不怕的就是威脅。”
褚涼月起身，很明顯不想繼續交談。
“所有人都希望我們在一起。”
“我不希望。”
她落下這幾個字，直接開門出去。
肖圓看到老板出來，刷地一下從工位上起來。
“肖圓，送客。”
康城灰頭土臉，靠在門上，對其他的打量不管不顧。
他輸了。
他眼神空洞，早看不出陽光少年的樣子。
為她量身定做的外表和喜好，都是徒勞。
吃過晚飯，工作室的人齊聚會場，做最後的彩排。
此次的新品總共十款，涵蓋了秋冬兩季的新款，找的都是國內著名的模特，不僅如此，褚涼月還利用自己的人脈，請了娛樂圈的明星來助陣，再加上商界的大佬和知名媒體，整場活動十分矚目。
彩排接近尾聲時，徐時衍帶着宵夜過來，他剛進屋，工作室的同事們便歡呼起來。
褚涼月沒想到，他竟如此受歡迎，忍不住打趣，“什麽風把你吹來了。”
徐時衍手裏抱着一個便當盒，環顧四周，“怕你熬夜太晚，餓肚子呗，喏，拿去吃，別客氣。”
她垂眸掃了眼，推開便當盒，“我晚上從來不吃這個。”
“那喝點？”
他不知從哪兒變出來一瓶酒，獻寶似的遞給她。
“不想睡覺。”褚涼月側身，去看舞臺上的模特們。
徐時衍摸摸鼻子，臉上倒沒有不悅。他又看了看周圍，正好看到肖圓在後臺排隊領宵夜，他咧開一個笑容，抱着便當盒過去了。
“小湯圓，你老板不想吃，給你吧。”
這一幕，正好落進褚涼月眼裏。
原來他，醉翁之意不在酒。
“涼月姐。”
蔣綿繞過舞臺，沖她跑過來。
“我想先回赤烏，明天上午廠裏有事，下午再過來參加發布會。”
“之前跟你經理說好了的，怎麽突然又叫你回去。”
“說是有個急活，非得叫我回去。”
模特們已經彩排完畢，工作人員正在對流程，對完應該就可以下班了。
“我送你回去。”
時間已晚，通往赤烏的國道路上車不是很多。
蔣綿坐在副駕駛，第一次經歷這麽大的活動，一直興奮地說着話，過一會兒便問她，哪個明星來不來，問她是不是認識當紅炸子雞。說得累了，她沉默了一會兒，發出一句感慨，“真好。”
“嗯？”
褚涼月注意力在前方，沒聽清她說了句什麽。
“我在小地方長大，從小接觸的大山田地，不像你們，從小到大都在大都市生活。今天進會場的時候，我第一件見那種場面，那麽多電視上才能看到的模特，站在面前，我緊張得不敢說話。”
“好多模特也是從小地方來的，通過自己的努力，站上大舞臺。綿綿，只要你想，你也可以。”
“真的？”蔣綿直起身，偏過頭看她。
“當然。你要相信，不依靠出身，也能成功。尤其女孩，更要相信自己，我們不比男孩差。”
蔣綿重重點頭，“以前奶奶就重男輕女，喜歡我哥不喜歡我。每次有好吃的都拿給我哥吃，我哥又偷偷拿給我。”
蔣綿想起小時候的心酸，不免情緒上頭。
“我哥原來還因為這事跟奶奶吵過架，說她重男輕女是不對的，要全家都寵着我。他還故意做壞事，想讓奶奶讨厭他，可是奶奶還是最喜歡他。”她失落道：“這樣我更難受了。”
“他做到了。”
“嗯？”
“寵你啊。”
蔣綿看着熟悉的街景，整個人很放松，“我哥可會疼人了，做他的女朋友一定會被寵上天的。”
是啊。
可惜她沒有這個福氣。
褚涼月轉動方向盤，把車停在樓下。
對面的焊接店，大門緊閉，看樣子已經休息了。
兩人下車，準備各回各家。
突然，馬路上駛過來一輛面包車，車上沖下來幾個黑衣人，從後将兩人制服。
面包車揚長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