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褚涼月倒下前,才想起自己三杯倒的酒量。
她并不後悔。
誰讓,酒太香,男人太熾烈。
半小時前。
褚涼月從工廠出來,烈日正當空。
兩個保安站在樹蔭下聊天,見她出來,立刻噤聲,臉上的笑容有些許刻意。
老保安眼神不乏打量。
褚涼月視若無睹,徑直上車。
她看了眼後視鏡,拿出手機,調出某個對話框。
“廠裏都是他的人。”
發完這條信息,不等回複,她便啓動車子。
黑色的跑車呼嘯着離開工廠,最終消失在街角,老保安才帶着新來的年輕保安進屋。
年輕保安見他神神秘秘的樣子,十分好奇,忙問道:“董叔,這個女人是誰呀?”
“野種。”
他未過多解釋,從抽屜裏拿出一個破舊的本子,“小浩,只要她來廠裏,都要給這個電話報備。”
小浩接過,撓撓頭,哦了聲,腦海裏全是那個黑色長裙,膚白似雪的冷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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燥熱的夏日午後,她就像高山上的白雪,沁人心脾。
從工廠出來,拐個彎,褚涼月被紅燈攔下。
這時,電話突然響起。
她打開藍牙耳機,瞥了眼來電顯示,剛想挂斷,電話那端已經聒噪起來。
“褚涼月,我不同意分手。”
她薄唇輕啓,“晚了,我都談完兩段戀愛了。”
“不可能!這才不到倆月!”
對于渣女來說,沒有什麽不可能,只看她想不想。
她心不在焉地看向窗外,路邊焊接店外,突然火花四濺。
她眼神晃了晃,再回神時,蹲在地上的男人突然起身,摘下面罩,明明相隔有段距離,她卻仿佛看到豆大的汗珠從額頭順勢而下,經過下颌,來到滾動的喉結,最後鑽進寬闊的胸膛。
男人走到水池邊,擰開水龍頭,掬起一捧水快速洗了把臉。許是動作太大,胸前沾了大片水漬,近乎透明的短袖,胸肌若隐若現。
褚涼月頓時心猿意馬。
“那你現在有新目标嗎?沒有的話,你再重新考慮考慮我。”
她掃了眼焊接店,男人拿着礦泉水,走向旁邊的面館。
淌着汗水的蜜色肌膚,在陽光的照射下,閃着金子般的光。
她唇角勾起,淡淡道:“現在有了。”
對面一聽,有些無奈,“得,又要等一個月。”
說話間,跑車在下個路口掉頭。
男人進的面館就在焊接店旁邊,中間隔了間燒鵝店。
她頂着烈日進去,屋裏灌滿冷氣,三五客人分散坐着。
第一眼便瞧見背對她坐着的男人,白色背心松松垮垮的罩在身上,大顆汗珠順着脖子往下淌。
嗯,和想象中一樣。
靠近時,身上竟然沒有難聞的汗臭味。
她走到男人對面。
入目便是一碗淋滿辣椒油的牛肉面,火辣辣的,零星灑了點蔥花,看着十分過瘾。
“我可以坐這裏嗎?”
“……”
男人沒有回答,甚至眼都沒擡,認真吃着碗裏的面。
沒反應就當默認。
褚涼月拉開凳子,大大方方地坐到對面。
翻過菜單,看來看去還是覺得他碗裏的比較有食欲。
“這麽好吃?”
“……”
男人頓了頓,吃面的聲音漸小。
褚涼月看他認真吃面的樣子莫名有種滿足感。
“給我……”
話剛出口,男人突然擡頭。
她伸在半空中的手,頓了下,優雅地收回來。
四目相對。
她總算看清男人的長相。
與她認識的所有男人都不同,他留着板寸頭,五官俊朗,小麥色肌膚帶着天然的野性。表情不多,眼神卻不狠厲,距離感把控得相當好。
這樣的男人最難搞。
“是不是想說給我嘗嘗?如果我接受的話,你就會得寸進尺,要我的聯系方式。”說完這段,他沒有停頓,熟練地說出下一句,“不好意思,我對你沒興趣。”
語速快,句子連貫,仿佛訓練許久的臺詞。
話音剛落,服務員從旁路過,她攔住,施施然道:“給我來份這樣的。”
“……”
男人抿緊唇,眼底情緒不明。
等面的間隙,褚涼月打量起面前的男人。
孔武有力的臂膀,沒有刻意繃緊,也能看到肌肉的線條。
順着肩膀往下的汗珠,沿着肌肉的紋理,緩緩而下。
她薄唇輕啓,清淺的呼吸溢出,整個人瞬間來了精神。
不錯,很有挑戰感。
纖長白嫩的食指輕輕敲擊桌面,清脆的聲音響起,直到引起男人的注意,她才停下。
正想說點什麽,哐當一聲,面前砸下一瓶二鍋頭。
明顯是剛開封,白酒的香味彌漫開來。
“你就是蔣遲?”
說話的是個精神小夥,酒紅色的厚重劉海,緊身褲豆豆鞋緊繃的T恤衫,就差把非主流刻在身上了。
男人并不搭理他。
精神小夥臉憋得通紅,再加上四五個同伴起哄,他喝了口二鍋頭,音調高了幾倍。
“小芬是我的,你特麽離她遠點。”
一開口就是老社會人了。
褚涼月托腮,看得有趣。
這場面像極了聚在村口的小流氓,為了争奪村花而展開激烈的鬥争。
不過,她實在無法把男人的臉帶入到小流氓身上。
他的氣場,霸道總裁都不為過。
精神小夥鬧得再兇,蔣遲都無動于衷,始終專心吃面。褚涼月看着,竟也生出幾分食欲。
“喂,小孩,你打擾我未來男朋友吃飯了。”
“你特麽誰呀?”
褚涼月輕擡下颌,“他未來女朋友。”
“……”
精神小夥語塞,這時,他的同伴起哄,“不是吧?你竟然被一個弱女子叫小孩,這尼瑪也能忍?”
精神小夥臉上挂不住,又喝了幾口二鍋頭,就在衆人以為他要作罷的時候,他突然握着酒瓶,舉過頭頂,狠狠砸下去。
褚涼月眼疾手快,在精神小夥砸下來的同時伸手,捏住他的手腕,咯嘣一聲,精神小夥手裏的二鍋頭墜落,随後,他抱着手臂,痛得吱哇亂叫。
與此同時,褚涼月彎腰,在二鍋頭墜地的前一秒,接住,砸向方才起哄的黃毛。
酒瓶接觸到頭皮的一瞬間,她動作驟停,挑釁道:“說誰弱女子呢?”
黃毛吓得慌忙溜走。
他們哪裏見過這麽狠的女人,同伴們面面相觑,沒了主意。
直到正中間的男子站出來,他嘴裏叼着煙,臉頰有條細長的疤,眼神狠厲,看樣子是這群人的老大。
“美女,欺負我兄弟可不行。”
褚涼月擦完手,将濕紙巾扔進紙簍,淡聲道:“是嗎?”
“我這人從來不打女人,識相點就趕緊給我兄弟道歉。”
“我要是不呢?”
“別敬酒不吃吃罰酒。”
男子側首,眼神示意同伴,黃毛第一個沖上來。
褚涼月冷哼一聲,眼睛都不帶眨的。
她活動手腕,正要施展拳腳。身後,強烈的氣場襲來,她還沒來得及動手,一只有力的手臂擦着她的肩膀揮出去,一瞬間,黃毛被巨大的力量推翻在地。
同伴們看向老大,只等吩咐就準備大幹一場。
躲在遠處看戲的食客們,倒抽一口涼氣,紛紛結賬走人。
一時間亂成一團。
風暴中心的褚涼月渾然不覺,此刻,她只想撩蔣遲。
她輕輕轉身,仰頭看向蔣遲。
蔣遲掃了眼褚涼月,纖長卷翹的眼睫毛忽閃,唇角微揚,笑意卻不達眼底。
他抿緊唇,臉偏到一邊。
“滿意我剛才的稱呼嗎?”
“……嗯?”
“未來男朋友啊。”
“……”
身後的人蠢蠢欲動,暴風雨即将來襲。
褚涼月不知道,蔣遲卻很了解。這群人是赤烏縣出了名的地痞流氓,警察都無可奈何,普通人更是敬而遠之。
尤其商戶,更是不敢得罪,稍不注意就攪得店裏不得安寧。
曾經有人不信邪,惹惱了他們,幾天之內就被迫轉讓店鋪。
蔣遲不怕他們,不代表其他人也不怕。
稍作思量,心裏便有了結論。
他沉默片刻,對精神小夥說:“你說的人,我不認識,中間肯定有誤會。”
“不可能!我親眼看到小芬帶着禮物去店裏找你。”
一旁的服務員小聲道:“他沒收禮物,遲哥才不喜歡那些主動的女人呢。”
精神小夥瞪大眼睛,看向老大。
“蔣遲是吧,我記得你,聽說你滴酒不沾。要想息事寧人也行,把這瓶酒喝下去。”陳凱勾勾手指,立馬有人扔了瓶二鍋頭過去。
明擺着難為他。
一時間,挑釁擔憂各種眼神彙聚在他身上,他冷靜自持,面無表情,讓人辨不清情緒。
衆人屏氣凝神,等待他的反應。
片刻後,他擰開瓶蓋,酒氣溢出,他眉頭擰緊,難得帶了點情緒。
酒剛到嘴邊,突然被搶過。
褚涼月握着瓶身,沖他晃了晃。
“人是我打的,這酒該我來喝。”
說完,她仰面喝下,動作利落潇灑。
酒香在唇齒間散開,醇香綿長。
酒瘾漸漸上頭。
100毫升的二鍋頭,三兩下就見了底。
她喝完酒,臉頰泛着紅暈,不似之前的清冷,整個人溫柔了許多。
“蔣遲。”她聲音懶懶的,眼神漸漸迷離。
“你長得好像一個人。”
話音剛落,褚涼月頭一歪,身子也跟着倒下去。
蔣遲看向懷裏的人,表情愕然。
褚涼月醒來時,全身上下都硌得生疼。身體動一下,便有咯吱咯吱的響聲,手一摸,才發現自己睡在竹椅裏,身上蓋着薄毯,旁邊立式風扇左右搖頭,風速剛剛好。
她坐起身來。
坐在門口的蔣遲聽到動靜,起身進屋。
“醒了?”
“嗯。”
酒醒後,嗓子啞得厲害。
“那你走吧。”他拿起面罩,“我要趕工期。”
?
狗男人。
酒勁剛下去,身體還有些乏力,加上剛睡醒,整個人都不在狀态。
她很清楚,現在不是最佳撩漢時期。
往外走了幾步,低沉的聲音響起,伴着淡淡的酒味。
蔣遲:“你說我長得像一個人。”
酒後說的話,褚涼月向來記不清。
不過,難得他主動開口,她起了逗弄的心思。
“是啊,你特別像我下一任男朋友。”
蔣遲擡眸,看了眼離去的身影,輕輕哼出一聲,極其自嘲。
果真是他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