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懷孕?
夜色已闌, 街上正經門戶皆閉,唯有秦樓楚館依舊燈火輝煌,醉酒笙歌, 街上偶有行人走動,不過是些輕薄浪子, 地痞無賴, 一路鼓唇弄舌, 唱着從青樓妓院裏學來的□□小曲兒。
歐陽楚攜着酒壺,踉踉跄跄走在無人的小上, 嘴裏悠悠哼唱着:
“嬌滴滴地玉人兒啊, 約定你月上柳梢頭, 如今卻不知被那個勾去了,徒留我一人在此黯然銷魂……”
正唱着,忽瞥見前方一人影□□而出,歐陽楚見狀忙匿身暗處觀察,見那人以袖掩面, 四顧周圍,見無人後放下袖子,匆忙離去。
咦……這不是那今科狀元郎趙子恒麽?借着月色, 歐陽楚認出那人來, 歐陽楚蹑足走到方才趙子恒所站位置,又後退幾步, 往高牆內眺望,但見軒庭悄悄,深院沉沉。
哎呦,這不是褚尚書的府邸麽?
好小子,莫不是與他府中那位姑娘勾搭上了?歐陽楚啧啧感嘆。
次日, 褚府大堂。
褚府繼夫人趙氏端坐太師椅上,妖媚的臉上布滿了淩冽之色。
媚奴跪在地上,渾身發顫,一臉蒼白。而褚清清不過立身于旁側,神色冷若冰霜,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來人,給我打,你這下流不堪的小妖精,老爺才不在府中幾天,你就膽敢引誘你家小姐做出那等不尴不尬之事,若是被人知曉,豈不丢盡褚府的名聲!”
趙氏一聲威喝,便有兩侍女上山架住媚奴,不讓她動彈掙紮,另一侍女拿着鞭子往媚奴身上狠命抽打。
媚奴一皮薄肉嫩的姑娘,怎經得起這般酷刑,不消幾下,便被打得皮開肉綻,面黃如紙。
“夫人,饒命啊,奴婢真的沒有引誘小姐,小姐也沒有做出出格的事來,求夫人饒命啊,小姐,救救我……”媚奴掙紮着要躲避那席卷而來的皮鞭。
趙氏冷笑一聲,“還敢狡辯,小賤人,識相的便快點告知昨夜與你家小姐私會的野男人是誰,不然待老爺回府,我便禀告老爺此事,到時将你賣到窯子裏去。”她昨晚因鬧了肚子上了茅房,卻不經意撞破了褚清清與一男子花園內私會,只可惜,那男子逃得快,她并不曾看到他的模樣。
媚奴大驚失色,顧不得疼痛,爬過去握住趙氏的腳踝,苦苦哀求道:“夫人,饒命,求夫人別将奴婢賣到窯子裏去,奴婢知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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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夫人嫌惡地踢開她,“知錯就好,那野男人究竟是誰。”視線轉向褚清清,一雙吊梢眼含着得意之色。
褚清清不禁皺了眉頭,目光瞥向媚奴,亦暗含威脅。
媚奴看了褚清清一眼,随即看向褚夫人,戰戰兢兢道:“都是奴婢一時糊塗才犯下的事,那男子原是來找奴婢的,結果被小姐窺破,為此小姐已将奴婢痛斥一番,奴婢也知錯了,小姐原想替奴婢将此事掩蓋過去的,不料卻被夫人發現了,奴婢真的知錯了,奴婢保證下次再也不會做出這些事來,求夫人寬恕奴婢這一次吧。”
褚夫人聞言頓時氣得渾身發抖,咬着牙齒:“賤人!你當我是三歲孩童麽,無辨別能力了麽?可恨,你這賤人非獨該打,還得狠打!”
那兩侍女聞言再次将媚奴掀翻在地,鞭笞起來。
“夫人饒命啊……夫人!”
“住手!”
褚清清終于出聲制止。
趙氏示意停手,嘴角含着不明意味的淺笑,“清清,你有什麽想說的麽?”
“還求母親放過媚奴,一人做事一人當,這件事是我做下的,與她無關。”褚清清緩緩跪倒在地,她向來與這繼母不合,知此次不論如何都逃不過去。
“小姐……”媚奴心中感動同時,卻又生出愧疚來。
“你肯承認錯誤就好,清清,我雖為你的繼母,但我是把你當做親生女兒一樣看待的,我實在不願你走上邪路,一個十七八歲的黃花女子,未許婚約,便與男子私下交往,那叫偷人,是那些下等人家的女兒才會做出的事來,你是大家之女,若是被人知曉你做出這等傷風敗俗的事來,是再無人家敢要的。”趙氏表面做出一副痛心,為她好的樣子,然那話語中卻是句句諷刺挖苦。
褚清清臉色蒼白,聲音是壓抑後的輕顫,颌首道:“多謝母親的教誨,清清知錯了。”
趙氏點點頭,眸中射出一縷精光,“很好,那與你私下相會的男子究竟是誰?”
褚清清沉默片刻,再擡起頭,道:“回母親,那男子是靖陽王,傅子彥。”
一旁的媚奴怔住,不可思議地看向褚清清。
褚夫人皺眉,“靖陽王傅子彥?”
“是的。”褚清清道,她并未說謊,褚夫人問的是私下與她相會的男子,卻沒說是昨夜的男子,自上次傅子彥說對她沒意思後,褚清清便對傅子彥愛恨交加,招惹了她還想全身而退麽,褚清清內心不禁冷笑。
城中一茶館內。
幾名茶客正在喝茶聊天,聊得那叫一個如火如荼。
“哎哎,你們今日去酒樓聽書了麽?”一面目伶俐的瘦小漢子問。
“沒,有什麽趣事麽?”另一白面胖大漢興致勃勃地問。
瘦小漢子一拍大腿,“不還是靖陽王傅子彥的豔聞嘛。”而後湊到他們近前,神秘兮兮道:“不過這次不妙了,你們知道他招惹讓的是誰麽?”
一酒糟鼻漢子滿臉好奇:“是哪家姑娘?”
“吏部尚書之女。據說,他們偷會時被褚府的繼夫人撞破,如今褚府已經鬧成一鍋粥了,褚尚書更是派人提刀上靖陽府去讨公道了!”瘦小漢子一邊說一邊眉飛色舞,甚至還故意拔高了聲調,惹得茶館周圍好事的人紛紛豎耳傾聽。
酒糟鼻漢子頻頻搖頭,表示不相信,“不會吧,我家與那靖陽府在同一條街上,離得也不甚遠,卻沒聽到什麽大動靜。”
“他們權貴人家的醜聞能讓咱們這些老百姓知曉?當然是得隐秘進行了,我們在外看得那是一個風平浪靜,然他們內裏還不知是怎樣的波濤洶湧呢。”瘦小漢子一副心明眼亮的樣子,就仿佛親眼瞧見似的。
白胖大漢卻十分同意瘦小漢子的說法,“說得也是,這些權貴子弟可真是豔福不淺,咱們這些窮漢子,也就只能守着家中的醜婆娘過日子了。”說着臉上還露出既豔羨又遺憾的神色來。
靖陽王府。
老太君正為自己從下人之間聽到的傳言氣得火冒三丈高,任王嬷嬷如何勸解,都無法熄火,王嬷嬷無可奈何,只好去請傅子彥前來安晴院,希望他能夠當面解釋清楚那荒唐流言。
“你可曾記得我與我保證過什麽?”
傅子彥甫一進門,便聽到老太君充滿威厲的質問。
傅子彥有些莫名,“祖母這是何意?”
老太君放在扶手上的手微微顫抖,顯示着她極大的怒火,“你簡直想氣死我,你答應我不再出去胡作非為,結果卻去招惹人家閨閣千金,半夜還拉着人姑娘私奔,被其父母當場撞破!”
傅子彥鳳眸掠過一絲愕然,“祖母,此事你從何處聽得?”
“你別管我從何處聽來,你只跟我說此事真不真?”老太君豎目逼問。
“回祖母,此事乃謠言。”傅子彥如實禀報道,他近日一直沒怎麽出去過,對外頭的事根本不上心,因此并不知那些傳聞。
“你還想糊弄我?!”老太君氣得頭昏。
王嬷嬷從旁勸道:“小姐,您先消消氣,奴婢覺得此事或許只是謠言,這事若是真,那家的人還不得鬧上咱府中來麽?”
老太君沒好氣道:“不管他來不來,若他果真壞了閨閣姑娘的名聲,也只好娶了人家。”
相比老太君的暴跳如雷,傅子彥卻始終淡然自若,又安慰她道:“祖母,您放心,若我果真做出那等事來,一定會負責的。”
傅子彥從安晴院出來時,青風已經在院門外等候多時。
“爺……”
傅子彥擡眸望天,陽光刺眼,令人備添煩躁。
“私奔?”傅子彥神色閃過不屑,淡瞥青風一眼,随意問道:“青風,你覺得我像能做出那樣事的人麽?”
跟在他身後的青風聞言頓了下,而後忙答:“不像。”
傅子彥停下腳步,回身斜睨了他一眼,“你方才可是猶豫了下?”
青風背冒冷汗,剛毅的臉一紅,“爺您一定聽錯了,卑職絕對沒有猶豫。”
傅子彥一臉質疑地看着他。
青風連忙補充:“爺做事一向光明磊落,不可能做出這等有傷風化的事,這一定是謠言。”
傅子彥這才滿意,繼續前行,嘴角勾起無所謂的笑容,“既是謠言,何必管它。”
青風猶豫道:“爺……可是如今這事已經鬧得滿城風雨了,就連府中下人們之間也紛紛在議論此事,說您與褚家小姐……”
傅子彥鳳眸一凝,再次駐足看他,語氣有些詫異,“我與褚清清?”
“據坊間謠傳,你不僅引誘褚家小姐私奔,甚至還……”青風頓住不說了。
“還什麽?”傅子彥眉目沁了寒意。
花園內來了兩小丫鬟,兩人坐在一小亭中,正讨論着什麽,一開始兩人刻意壓低聲音,怕被人聽到似的,随後卻越說越激動,聲音也越來越大。
“咱王爺不一向如此麽?”
“這次與以往可不一樣,那可是尚書之女,豈能随便招惹的,而且咱王爺與褚清清小姐孩子都有了,你說此事還有懸念麽?咱王爺,八成是認真的了,只怕過不久,咱府中就要有王妃了。”
“那柔君小姐呢……”
“那能怎辦?老太君在這事上也沒法做主了吧……”
兩丫鬟仍舊熱火朝天的扳談着,忽地聽到“嗯……”的一聲,兩人一驚,紛紛往聲源處看去。
只見不遠處花影沉沉下,一女子躺着古墩上,身上蓋着一大片用來遮陽的芭蕉樹葉,女子伸了伸懶腰,從石墩上坐起,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樣,女子淡瞥了亭中的兩人一眼,随後垂下了眸,掩去眸中色彩,在那兩丫鬟驚愕的目光中,若無其事的離去了。
望着那纖瘦背影,兩丫鬟久久不曾回神。
“她一直在那睡着麽?她有沒有聽見我們的對話?”
“天!我認出她來了,她不是王爺的貼身侍女麽?”
“什麽?!慘了慘了,要是被她聽見了我們的對話,她跑去向王爺告狀怎辦?”
“哎呀,你先別急,她不一定聽見了……”
兩人不禁惴惴不安起來。
嫣嫣剛要走出花園,便看到了傅子彥,想到方才聽到的話,心中混亂,不大想見他,便假裝沒看見他,徑自拐向斜刺裏的小路,只是傅子彥早已看見了她。
“站住!”
傅子彥低沉的聲音自不遠處傳來,語氣中透露着不滿,大概是看出了嫣嫣的躲避。
嫣嫣只好轉身上前,福了福身子,“爺。”恭敬的态度中透着刻意的疏離。
傅子彥沉默不語,只是略有所思地盯着她,若是以往,她看到他一定會雙頰緋紅,眼眸閃躲,一副少女懷春,藏也藏不住的嬌羞模樣。
可今日,她表現得格外的冷淡,方才還刻意想躲他,傅子彥猜測她或許也聽聞了謠言,而且還信了。
傅子彥長眉幾不可察地蹙了下,鳳眸浮起冷色,為她的不信任。不過她不信任自己也正常,傅子彥知曉自己在外的名聲有多差,但心裏就是犯堵,語氣也不由變差起來,“你躲什麽?”
嫣嫣文秀白皙的臉上掠過一絲慌亂,她忙垂了頭,小聲道:“奴婢沒躲。”
嫣嫣告訴自己,他們是主仆,身份有別,他要娶誰,他愛誰,都與她毫無相幹,她沒有理由去質問,但是……但是她就覺得自己很丢人,她竟然和紅蕖等人一樣,有了癡心妄想,因為太丢人了,以至于沒臉見傅子彥。
“你就沒什麽想要問我的麽?”傅子彥強抑着滿腔暴躁。
嫣嫣愣了下,卻不明白他為何這般問,但她現在什麽都懶得去想,她低低道:“沒有。”
傅子彥胸口在起伏,本想忍耐,卻忍耐不住,一個沖勢将人狠抵于粉牆上。
嫣嫣驚呼出聲,卻被傅子彥捂住了唇。太近了,太近了,嫣嫣手腳好似有些發軟,大概是吓的。
“你在生我的氣?”傅子彥緊盯着她的面龐,低聲問。
嫣嫣緊抿着唇,沒說話,杏眸隐約浮起水光。
傅子彥鳳眸掠過一絲失望,語氣似有些服軟:“你能不能別這樣。”
傅子彥一改冷峻神色,目光略柔,卻令嫣嫣心口隐隐抽痛,“我……”
她問不出口,怕被他嘲笑。
傅子彥等了半晌,沒等到嫣嫣的問話,注視她半晌,傅子彥冷靜地又問了一次,“你有沒有什麽話要問我?”
嫣嫣思考再三,手緊握成拳頭隐忍道:“沒有。”
傅子彥心口驀然一窒,閉眼,深吸一口氣,再睜眼,鳳眸之中唯剩淡漠,傅子彥本是高傲之人,她不主動,傅子彥也不會去主動解釋什麽。
再說,他為什麽要和她解釋?主子向一個婢女解釋,真是笑話。
“既然無話可說,那就滾!”最後一個字傅子彥幾乎用低吼的方式說出。
被他兇狠的樣子吓了一跳,嫣嫣禁不住委屈,杏眸中浮起水霧,瞬間凝結成豆大的淚珠,順着粉頰唰唰直往下流。
傅子彥一怔,有些後悔說出了那麽重的話,可是又不願意道歉,猛地放開了她,轉頭匆匆離去。
人走遠後,嫣嫣只覺雙腿發軟,站也站不住,便蹲了下去,眼淚嘩啦啦繼續往下掉。
不遠處,溫如玉自一棵大樹下走出,看着蹲在牆邊哭泣的嫣嫣,臉上露出一抹充滿苦澀的笑。